科森察家的农庄无疑是阿格里河西岸最大的一个,围绕农庄的整片田地沿着围墙向远处延伸出去,大片大片的木架上攀爬的枝蔓上垂下的果实让人见了垂涎欲滴,而地上种的那些莴苣,荠菜,豌豆,还有一些足以引起人们食欲的其他蔬菜更是让人见了眼红不已。
几间马厩和猪舍都在稍远的地方,当稍微走近时可以闻到些并不很好的气味,可这些气味却意味着农庄里繁殖着足够多的牲畜。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人觉得科森察家富裕的,是他们在农庄后面那一排低矮的半地下储藏室里存放的大批兽皮,蜂蜜,和足够多的调味品。
特别是那些调味品,当马希莫看到几个装满了黑白胡椒的陶瓷罐子就那么随意放在靠墙的木架子上时,修道士的眼睛已经开始发蓝了。
“我和你一样伙计,”埃利奥特不知道什么凑到了马希莫身边,和他站在一起盯着那几个陶瓷罐子“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想,一定要让我家老子娶了这位伯爵小姐不可,哪怕是冲着这些胡椒也不能放过这门亲事。”
埃利奥特的话让马希莫有些眼睛发直,如果不是实在搞不清楚这家伙的来历,他真想问上一句:“兄弟你在哪儿混的。”
马希莫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和他一样喜欢到处骗吃骗喝顺带骗财骗色的小子是个贵族,而且还是个大贵族,可他倒也不敢过于放肆,因为这个人似乎对很多关于科森察家的事都很清楚,很显然这个人如果不是个很厉害的骗子,那就一定如他自己说的真是个贵族了。
其实对科森察农庄的富裕感到惊讶不只是马希莫,亚历山大同样觉得有些意外。
和马希莫只看到那些堆积累累的东西不同,亚历山大看到的是这片土地的富饶和巨大潜力。
众多的牛羊马匹说明这里有足够多的牧场,成堆的兽皮是因为这里有可以供养大量野兽动物的丛林,而蜂蜜则说明这里有着能使土地变得异常肥沃的水源和丰茂的湿地。
这一切都让亚历山大对这片土地的价值有着一次又一次的新的估量,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超出他之前的猜想。
这里真不愧是整个亚平宁半岛南方最富饶的宝地,亚历山大心里暗暗叹息,同时他也意识到,其实低估了这片土地的不止是他,即便是那些整天垂涎这片土地的贵族们,其实也并没有真正明白阿格里河平原究竟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看到的始终只是这块土地能够出产的粮食和一些能供他们挥霍享用的东西,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这块土地能给他们带来的更多财富。
不过即便如此,阿格里河平原已经足以引起很多人的窥伺,想想腓特烈,再想想正在储藏室里和马希莫对着那整排木架感叹的埃利奥特,亚历山大能猜想到这些背后意味什么。
“看来你那位继子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亚历山大随手拿起桌上一瓶葡萄酒,拔出木塞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他不得不承认农庄总管没有吹牛,至少闻起来味道和西西里那些修道院里酿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你说他会不会向他父亲提出让你用这处农庄做为嫁妆?”
箬莎的金色眉毛皱了起来,发亮的眉稍甚至微微向中间一凝,亚历山大立刻意识到他这个“妹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沉默的箬莎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忽然问:“你真的希望我嫁给那个能当我父亲的霍森伯爵,然后任由他象母亲的那些情人那样对待我?”
亚历山大的嘴不由张开,他没想到箬莎问的这么直接。
箬莎毫不顾忌的形容让他的脑海里不由出现了乔治安妮和她的情人幽会时的那些情景,再接着想象一个老得足够当他们两个爹的老家伙对着箬莎做那些事,亚历山大忽然就觉得说不出来的腻味。
“或者伯爵的年龄并不很大,据说你父亲不到20岁就生下了凯泽尔。”亚历山大有点没底气的说。
“那我宁可嫁给阿尔弗雷德,那样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为那不勒斯的王后了,那不是比当一位伯爵夫人更好。”箬莎微微撅了下嘴唇。
“不要嫁给阿尔弗雷德,”亚历山大脱口而出,而且语气里还有些着急,看着箬莎饶有兴趣的模样,亚历山大压低声音说“据说,当然也只是据说,阿尔弗雷德似乎在以前一次比武的时候负过伤,所以他其实已经是个宦官了。”
“宦官?”箬莎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你是说奥斯曼人宫殿里的那种……”
“应该是的,不过这消息也只是传说,要知道我只是从伯莱里那里听说的,而伯莱里又是有一次跟着你哥哥出门时候听其他人说的,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伯莱里也知道?”箬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男人们都知道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就因为这个凯泽尔才阻止我和阿尔弗雷德来往吗?”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他当然知道凯泽尔不可能只因为这件事就反对妹妹和腓特烈的儿子联姻,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推波助澜,多少还是有着些当哥哥的觉悟。
而且他认为箬莎的抱怨也没什么道理,大概不论是凯泽尔还是伯莱里,都想象不到他们心目中天真无邪得如同白纸般的小姐妹,会偷偷的去看自己母亲和情人幽会亲热这种事。
“看来我真是什么人都不能相信了,”箬莎似乎抱怨得坐下来,开始翻看农庄总管刚刚拿来的一大摞账簿田册“科森察家的农庄很大的,而且这里虽然是阿格里河西岸最大的,可却不是唯一的。”
箬莎略显骄傲的抬头看了眼亚历山大,然后把其中一个厚厚的账簿推到他面前:“看看这个,这是河东岸的农庄送过来的,不过因为那边的土地和牲畜都没有这边多,所以他们不需要专门派人看管,只要农庄总管有时间过去照看就可以了。”
“是吗。”
亚历山大随口问着,他虽然对这片土地很有兴趣,但却对这些厚实的账本田册兴趣不大,至少在他看来,除非是如今威尼斯人那种已经颇具水平的记账方式,否则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看一大堆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账本上,不如自己眼前去看看更可靠。
而且真正让亚历山大在意的,是现在他们已经进入阿格里平原很久,但是却始终没有见到腓特烈的人,这和他之前猜想的完全不同。
腓特烈甚至不惜与莫迪洛正面冲突,也要对科森察动手的决心,让亚历山大觉不相信他会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消息,这不但和传说中腓特烈的性格不同,哪怕只是想想动用波西米亚人所要付出的代价,腓特烈就不会这么说悄无声息善罢甘休。
只是为什么腓特烈的人现在却始终没有出现呢?
亚历山大暗暗着急,在向纳山借兵的时候,他给纳山的许诺是会让他看到一个奇迹。
这个奇迹其实不只是对纳山的许诺,更是亚历山大自己希望看到的。
腓特烈对科森察的野心造成的影响,也许说连腓特烈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至少在这忽然的变故中,亚历山大看到了个难得的机会。
掌握阿格里河平原,就可以拥有一块为将来做任何事都能提供保障的根据地。
只是亚历山大很清楚,要掌握这块土地是多么困难。
除了需要能在这里站住脚跟的实力,他还缺少哪怕是插手这一地区事务的名义。
他唯一的机会,就只有趁着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种种纠纷借机而动,这么一来,其实现在真正希望这片土地多生是非的,反而是他自己。
只是现在一切看上去却那么平静,似乎科森察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到阿格里河平原,这让亚历山大有种准备妥当,却忽然漫无目标的茫然了。
“我想起来了,南岸的那些农庄边界似乎和塔兰托伯爵的一块领地接壤,”箬莎忽然抬头看着亚历山大,她没再说什么,不过亚历山大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显然,箬莎并不如她外表看上去那么不在意塔兰托伯爵,不论出于对联姻的反感还是因为双方在阿格里河平原上的交集,箬莎对塔兰托人的到来始终是很敏感的。
“那个埃利奥特,看上去很有趣,”亚历山大笑了笑,虽然已经明白箬莎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却依旧更关心腓特烈的动向,只是看着箬莎不肯放松的眼神,他还是决定先满足一下妹妹的愿望“我去和他聊几句。”
见亚历山大终于妥协,箬莎两道漂亮的眉毛弯了起来,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样子让亚历山大的心莫名的多跳了两下。
找到的埃利奥特的时候,亚历山大看到他正和马希莫隔着张桌子对脸坐着,桌子上已经放了三四个空酒瓶,而马希莫的脸已经红扑扑的像个可爱的瓷娃娃。
“来吧,尊敬的灯塔守护者,和我说说西西里的事。”埃利奥特向亚历山大举起杯子“我可是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迹了。”
亚历山大暗暗瞪了眼马希莫,不知道这个一直喜欢骗人的家伙这次是怎么就让别人给骗了个通透,估计这几瓶酒下来,自己这边的底细都已经让这个埃利奥特摸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还是坐到了埃利奥特对面,同时推了推已经有点东倒西歪的修道士:“好了,去帮乌利乌做点事吧,估计现在他正在骂你呢。”
“遵命我的大人,”马希莫打了个嗝站起来,先是扭着脑袋向左右看看,然后才找到门在哪边,然后他又弯腰在亚历山大耳边用整个屋子都差不多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放心吧大人,我什么都没对那小子说,还有你当心点,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伯爵的儿子。”
“好吧,去做事吧,”亚历山大这时候很想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家伙,看着摇晃着走出门去的修道士,亚历山大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所有人都有弱点,然后他转过头望向桌对面笑着看着这一幕的埃利奥特“现在说说你的来意吧。”
埃利奥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即便亚历山大神色严肃的看着他,这个年轻人依旧微笑如初。
“我说过了我只是随便到处玩玩的,”看到亚历山大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无奈的摊摊手“如果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说起来我只是很好奇你们的农庄,”说到这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应该说是科森察家的农庄,当然如果科森察小姐和我父亲结婚,我会建议他要求科森察家把阿格里河南岸的农庄做为她的嫁妆,放心,我还没贪心到无知的要这座农庄。”
这些话并没有让亚历山大略微阴沉的表情有所缓和,他并不是因为埃利奥特说的那些话不快,而是觉得这个人没有说实话。
埃利奥特说他对阿格里河南岸的农庄感兴趣,这个亚历山大是相信的,事实上真正的关键并非是一座农庄,大概塔兰托人真正想得到的是阿格里平原东南端那片产粮区的监护权。
当然,要想让科森察家在这桩婚事上付出这个代价,塔兰托人肯定也要给出相应的回报,至于回报是什么亚历山大没兴趣去打听,可现在塔兰托人的出现明显打乱了他的计划,原本只是要对付一个腓特烈就已经很烦恼的局面,居然又冒出来个塔兰托人,这让亚历山大觉得他真有些不走运。
看来这个妹妹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亚历山大脑海里闪过箬莎那令人陶醉的美貌面孔。
不能不承认,哪怕只凭容貌箬莎已经足以能引起很多人的兴趣,如果再能带来一趣÷阁丰厚得令人流口水的嫁妆,即便是罗马教皇也不会对这么个女继承人置若罔闻的。
事实上,如今那位臭名昭著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正筹划他的宝贝女儿的另一次婚姻,而这次婚姻在亚历山大印象里,似乎还真是和那不勒斯有些关系。
就在亚历山大的心思被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占据时,埃利阿特忽然略显一正说到:“塔兰托的领地与阿格里平原有些地方是相连的,这就象两户毗邻相处的邻居,既然这样我们有时候就不能不关心篱笆另一边发生了什么,至少我们希望如果邻居家着火了不要烧到篱笆这边来。”
埃利奥特的话让亚历山大心头一动,他知道这个人不会随便说些毫无根据的话,听着他话里的暗示,亚历山大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阿格里河南岸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清楚,这毕竟是科森察家自己的事,”埃利奥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只是担心如果闹出什么乱子不要连累到塔兰托。”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对你们难道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机会,”埃利奥特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塔兰托自己的麻烦已经不少了,所以我们不希望身边的邻居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亚历山大审视着对面的埃利奥特,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显然和他外表的玩世不恭完全不同。甚至亚历山大有种预感,也许这个人才是以后一个很大的麻烦。
“阿格里河南岸,”亚历山大心头迅速转着念头,他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酒杯向埃利奥特微微致意“谢谢您的提醒,大人。”
“好说。”斜靠在椅子上的埃利奥特微微一笑,举杯回敬。
亚历山大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可刚一走出屋子,他立刻加快脚步,当他来到箬莎的房间门口时,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一声尖叫霎时从房间里响起,正双手高举着件内裙的女仆惊愕的看着闯进来的亚历山大,而就在她身后,全身裸露箬莎那光洁白皙的后背在亚历山大面前正如一朵盛开的娇艳白玫瑰般,展现出那醉人的容姿。
第一声尖叫过后,女仆再次张开嘴,可不等她发出更高的喊声,箬莎已经转身一把按住她的嘴巴,同时她从女仆的手里夺过内裙挡在自己身前。
“即便是哥哥,难道你不觉得这么看着没有穿衣服的妹妹也是很不合适的吗?”箬莎用讥讽的口气问着。
“对不起,不过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亚历山大决定来个虚张声势“事情很紧急。”
“发生了什么?”箬莎果然被亚历山大的紧张情绪感染了。
“我知道公爵的人在那了,”亚历山大说“他们在河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