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孚莱依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子从小溪边走过,他手里提着几件脏衣服,只是他的眼神多少有些不高兴。
奥孚莱依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一再命令士兵们要勤换洗衣服,甚至为了这个还曾经让人抽了两个波西米亚人的鞭子,虽然那两个波西米亚人的味道闻起来的确不太好,可奥孚莱依还是觉得亚历山大的这个命令有些过分,甚至是多此一举。
按亚历山大的命令,只要条件允许每个士兵必须3天换一次干净内衣,而套靴子的裹脚布也必须勤换,至于外套,更是要求干净整洁。
奥孚莱依有些不懂为什么亚历山大那么执着的要求士兵们必须穿得体面,这显然有些为难这个石匠的侄子了,至少现在他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有些发愁。
即便是穷人家,男人也很少做家务活,他们只要能在地里卖力气或是在城里想办法赚钱就足够了,操持家务那是女人的事情,可现在奥孚莱依不但必须学会洗衣服,甚至还要按亚历山大规定的那样把脸上的胡子挂干净,这让奥孚莱依有点担心将来回到家里之后,家里人会不会觉得他变得像个女人,而不是个男子汉了。
奥孚莱依蹲在水边用力揉着手里有些发黄的大裤腿的内裤,看着上面脏乎乎的一片污渍,他不由想起了之前晚上梦中的情景。
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梦到了前两天遇到的那个女人,当然他不是梦到了那个胖女人,而是卢克雷齐娅的身边女仆。
奥孚莱依不知道怎么会想起那个女人,说起来那个女仆的长相不错,不过和她的女主人比起来就差了很多,只是奥孚莱依根本不敢去想那位教皇的女儿。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过,奥孚莱依习惯的抬头看看,然后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牵着马正沿着小溪对面围墙下的小路向修道院侧面走去。
虽然觉得有点眼熟,奥孚莱依并没有太在意那个年轻人,只是当那个人停在修道院拐角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外时,他才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这时奥孚莱依已经认出,他就是前天在执事修女房间里透过窗子看到的从修道院里出来的那个年轻人。
小门打开了,一个让奥孚莱依有点意外的人影走了出来。
卢克雷齐娅的那个女仆。
奥孚莱依可以清楚的看到女仆似乎因为那个年轻人的到来很高兴,她乐呵呵的抓着年轻人的手臂把他往小门里拉,当小门还没完全关上时,从逐渐变窄的缝隙里立刻看到女人的两臂已经攀上了男人的肩头。
奥孚莱依忽然觉得有些心里不痛快了,他开始拿手里的衣服出气,以至当他回到营地时,卡罗看着他手里的内衣微微撇了撇嘴,说了句:“看不出你还真是爱干净。”
说着卡罗招呼着奥孚莱依向亚历山的房子走去。
当见到亚历山大时,奥孚莱依看到他正对着桌子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神,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奥孚莱依很快就意识到那应该是一副地图,而桌子上的酒壶和杯子应该是代表着某些地方。
“来看看,”亚历山大向奥孚莱依招招手“我们现在还在罗马城外不远的地方,而热那亚人还有一天的时间才能和我们会合。”
亚历山大说着指了指用皮包作为标志的罗马城,然后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微微一点。
“现在我们在这,米兰人在我们的西北,而威尼斯人正从东北赶过来准备和米兰人会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人,只有我们吗?”奥孚莱依有点迟疑的问,其实这个疑问已经在阿格里人里开始议论了,因为没有及时见到援军,阿格里人中已经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暂时只有我们,”亚历山大看了眼奥孚莱依笑了笑“总共不到2千人,而我们的敌人大约在4万左右。”
“大人,我们的人太少了,即便有热那亚人也不可能挡住他们的,”奥孚莱依的脸已经有点发白,他觉得有必要劝阻亚历山大,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我们应该小心点,或者干脆不去蒙蒂纳……”
“那是不行的,”亚历山大打断了奥孚莱依的话,他觉得有必要让奥孚莱依知道蒙蒂纳的重要性“热那亚人肯出兵就是因为有蒙蒂纳作为借口,如果我们不去蒙蒂纳,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奥孚莱依发出了“哦”的一声,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蒙蒂纳,可这已经不重要,他们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对付那么多的米兰与威尼斯联军。
4万对2千,奥孚莱依听到了旁边卡罗粗重的呼吸声,这让他觉得连阿格里的指挥官似乎都已经被那个20倍的差距吓到了。
而亚历山大要的就是他们的这种反应。
只有在意识到没有退路的时候,人们才会冒险做些胆大妄为的事。
“我们需要梵蒂冈的援军,”卡罗终于说,虽然他之前已经了解了面临的局势,但是一想到要面对的敌人还是感到紧张“大人,您应该已经有办法了不是吗,那就告诉我们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只用这么点人去送死。”
亚历山大点点头,然后他看着奥孚莱依问:“告诉我,如果让你在夜晚带队前进,你会迷路吗?”
奥孚莱依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在想了想之后他谨慎的说“大人,那我必须提前观察好地形,可即使这样也必须做好准备,否则在夜间是很容易走错方向的。”
“那就现在去勘探一下,”亚历山大吩咐到“现在你就带几个人沿着这条路向北方搜索,不需要你走出多远,只要大概能有一个晚上的路程就可以,然后你就立刻回来,我们必须在热那亚人到达的时候做些事情。”
尽管有些疑惑不解,不过奥孚莱依还是立刻领命而去,他带上了之前已经挑选出来的几个平时做为帮手的阿格里人和一个波西米亚人,在带够了干粮后立刻上路。
当只剩下两个人时,卡罗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您准备怎么办呢,现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利,如果您有什么办法,不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亚历山大看着略显焦急的卡罗,见他因为着急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黑后,才开口说到:“我的确有个办法,不过这有些危险。”看到卡罗要开口,亚历山大却摆手阻止了他“我说的是你可能要有危险。”
卡罗不禁一愣,他疑惑的看着露出奇怪笑容的亚历山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着,我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亚历山大招手把卡罗叫到身边,虽然并不认为会那么凑巧就有人会偷听到什么,可他还是习惯的压低了声音“我要你做的就是帮我安抚住那些热那亚人,特别是在我离开之后……”
卡罗先是有些困惑的听着,接下来他的脸色就从发黑变得苍白。
他呆呆的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才呆呆的问:“大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只有这个办法了,”亚历山大无奈的撇撇嘴“相信我,只要一切顺利梵蒂冈就必须出兵,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保证能让那些热那亚人赶到,否则我可能就真的要危险了。”
卡罗用力咽了口口水,他这时候才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或者说他真的被亚历山大的计划吓到了。
傍晚的时候,一个热那亚使者来到了小镇上,他带来的老罗维雷的来信证明了亚历山大之前的担心。
亚历山大六世果然没有按照协约派出军队,原本这时候已经已经回到军队里做好出发准备的乔瓦尼依旧在他的吉尔皮茨宫里耗着不肯离开,而整个教皇军更是没有丝毫走上战场的意图。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老罗维雷还是在信里提到了对这个“蒙蒂纳同盟”的不信任,不过在信的末尾,他还是建议亚历山大尽快赶到蒙蒂纳,因为“热那亚的军队会毫不保留的支持你。”
看着这封信,亚历山大很怀疑老罗维雷在写信的时候是不是同时把食指和中指叠在一起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撒谎,不过这也让他不得不下定了之前计划的决心。
信使除了带来了老罗维雷的信,还带来了关于那1千名热那亚军队的消息,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热那亚军队将会在转天清晨到达圣德兰,这让亚历山大意识到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夜色渐渐降临,圣德兰修道院漆黑的建筑又笼罩在了昏暗之中。
不过今天的夜晚注定不会安静,随着阵阵急促脚步,一小队人影沿着小溪迅速向修道院悄悄逼近。
亚历山大站在小溪边,今天的晚风很温暖,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甜腻的温热,似乎在预示着春天很快就要过去。
看着在黑暗中隐约闪动的人影,亚历山大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的剑柄。
今天晚上,他要劫持卢克雷齐娅!
不论真正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这场战争的起源是因为卢克雷齐娅。
而不论是教皇的女儿,乔瓦尼·斯福尔扎的妻子,还是未来与那不勒斯结盟的联姻一方,卢克雷齐娅都有着让所有人必须关注的原因。
可以想象如果卢克雷齐娅如果落在米兰或者威尼斯人手里将会意味着什么,他相信这绝对是波吉亚家的人不想看到的!
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个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甚至即便计划成功最终逼迫梵蒂冈出兵,可接下来波吉亚家势必要对他展开同样疯狂的报复,但是现在他却已经没有办法。
如果要得到蒙蒂纳伯爵的头衔,他必须不惜一切的面对米兰与威尼斯人,一旦退缩就意味着他会失去以巴伦娣未婚夫名义宣布的权力,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帮他达到目的。
“在疯狂的时代里就要做些疯狂的事情。”亚历山大略带自嘲的笑了声,他觉得自己和这个时代一样也有些疯了。
小溪边很安静,亚历山大略显失望的没有见到卢克雷齐娅的身影,不过他并不懊恼。
事实上当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就已经想到未必能那么顺利的在修道院外见到卢克雷齐娅,所以他已经仔细勘察了修道院的地形,很幸运的是他注意到了距修道院大门不远处的围墙下有一扇似乎经常有人出入的小门。
亚历山大淌过小溪,这时候的溪水还有些冷,不过因为将要执行的计划,他觉得身上显得火热。
劫持卢克雷齐娅,这大概是任何人都没有想过的大胆举动。
小门就在不远处,亚历山大向早有准备的手下挥挥手,因为不知道里面的门锁是不是坚固,他甚至让人拿来了一柄手斧。
“听着,进去之后不要伤害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人认出你们,”亚历山大低声吩咐“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卢克雷齐娅从修道院里安全的带出来,知道吗?”
“当然,找到那个女人然后把她带出来,”一个波西米亚人得意的点点头“冲向敌人杀死他们,扑向女人抢走她们,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看着波西米亚人满脸兴奋的样子,亚历山大轻轻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想了想后摇摇头没再做声。
因为没有一丝云,月光照在小门上看上去显得很明亮,手斧的反光甚至有些刺眼。
锋利的斧尖轻轻楔进木门的的缝隙,就在波西米亚人要用力撬动木门时,忽然从里传来拉动门栓的声音。
接着伴随着“吱呀”作响,木门应声而开!
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门里,他的一只手拉着马缰,另一只手保持着开门的动作,脸上却是满面愕然的看着眼前的波西米亚人。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以至这个年轻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他只看到面前的这个人忽然高高举起了什么,然后眼前一道雪亮猛然落下,伴着一声在夜晚里响彻整个修道院的凄厉惨叫,年轻人的头颈之间已经被手斧狠狠的劈开!
同时,另一个因为惊恐而发疯般的尖叫声从倒下的年轻人的身后传来!
那是卢克雷齐娅的女仆。
“大人……”
满脸是血的波西米亚人回头望了眼亚历山大,看到的却是因为眼前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恼火异常的脸。
“还愣着干什么!”亚历山大的眼中露出闪过一丝凌厉,随着拔出佩剑,他当先大步冲进了修道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