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海姆陛下在十分钟之后就已经了解到发生在朝凤楼的事情,正在享用午餐的国王看了一眼哈格尔贝里家族的老狗,后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就像是他们家族与马林阁下的合作的枪支工坊那样。
哈格尔贝里家族,安托万大工匠,还有马林阁下这位唯一的规格外存在——据说工匠公会正在讨论给马林新建一个称号。
神匠,对,就是这么霸气。
但是……“哈格尔贝里卿啊,我的元帅都死了一位,城里那么多的大商人都死了,你就不表示一下吗。”身为国王,坐在首座上的曼海姆看向自己的臣子。
后者抬起头,一对老眼昏花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国王:“陛下,这不是好事吗。”
对,是好事,但是你别这么演好不好,现在整个哥本哈根都知道你的新孙女婿手里的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你这老眼昏花的模样装给谁看啊?
哥本哈根的国王陛下在心里吐槽,同时又不得不做出回答:“怎么可能,那死的都是我的臣子。”
“他们囤积居奇,操纵市场,小麦粉,棉布,棉花,几乎所有与民生有关的东西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陛下,难道您不觉得不好吗。”说完,哈格尔贝里的老人低下头开始切割起他面前的肉排,和他那老花了的眼不同,他握着刀与叉的手,以缓慢而坚定的动作切割着眼前食物。
而他的陛下最终也只能叹了一声:“那你觉得,会是谁杀的呢。”
“反正不是我的孙女婿,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但对人却又忠厚老实,他最多在生意场上把人全家逼上死路,但绝对不会用他的双手去杀一个纯粹的人类。”老哈格尔贝里如此说道,然后他抬起头,用他那满是灵性的双眼看着他的陛下:“陛下,您觉得呢,我相信您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是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将我最小的孩子交给他,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除非是不得已的情况。”曼海姆说的就是马林在南方那次和那位巨人公爵一起对抗混沌时杀的那几个逃跑的贵族那样。
在他们收集到的情报里,他有精怪宠物,但是大家都知道,精怪是本土产物,他的那几个动物小伙伴虽然个顶个的非人,但是在马林阁下的调教下,那只豹子现在已经是整个卡特堡地区猎人的守护者,甚至有些猎人信仰它;那只巨熊现在有如一个幼儿园导师,每天有数以百计的孩子在它上乱爬;他的那只隼被确认就是法罗尔公国的护国神鹰;至于他最新收的那只野猪……除了胃口有些大,但别的都还行,它现在甚至在丰收女神教会的管理下被作为耕地兽来使用。
至于他的那个异域伙伴……虽然有人目击它额头有八角星,会使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术式,甚至还有满嘴尖牙,但考虑到马林阁下是双料神选冠军,有些小细节就不要讨论了——没看到马林阁下还有四条世界树嫩枝吗,这种小宠物那都是小意思。
至于混沌和异种,马林阁下对这些东西极为憎恨,他年少的时候就经历过混沌的围攻,然后他的人生轨迹就这么一路打混沌打了过来,他在南方屠戮了整个黑兽人战帮,他的工坊支援着整个大陆对抗混沌的事业。
谁都没有听说过他随便杀人的事情,就那几次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着的事情,在曼海姆的眼里,那一次不是马林阁下有理有节。
其实在曼海姆的眼里,他的这些乱臣贼子,死就死了,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们就算是马林阁下杀的,考虑到马林阁下帮着他这个受到多方面压力而一事无成的国王杀了他早就想干掉的国家蛀虫,他这个曼海姆家的陛下做一次瞎子又何妨。
想到这里,北方王国的陛下举起了身边的酒杯:“哈格尔贝里卿,希望我们的警官先生们能够早日找到杀害他们的凶手。”
哈格尔贝里的这位老人闻言一笑,他也举杯:“愿警官先生们能够用凶手的血来祭奠我元帅阁下,各位议员先生还有市民。”
………………
站在现场,金曷城警官这是第七次拿脸上的眼镜拿下来擦拭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官,见过那么多的凶案,今天这件凶案应该就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恨不得自己不是警察的案子。
整个现场到处都是灵能的痕迹,为了侦破还没有被移走的尸体们将这里点缀成有如地狱一般的超现实风景——在他的左手,坐在椅子上的是哥本哈根棉布行业的领军者,大名鼎鼎的艾希·格尔勒先生用一根棉布成的厚棉巾勒死了自己。
而在金警官的右手处,将自己铺在床上的是哥布哈根鱼市的独角兽,码头区最大的黑帮黑鱼联队的幕后黑手,市议员唐纳德·伦纳德先生,他的死因是割腕,右手持餐刀的他割断了他的整个左腕,然后将断腕放在了他面前的大碗上。
该死的,金曷城警官看着眼前满满一大碗的泰南毛血旺,突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食欲。
“金警官,有什么发现吗?”金曷城的同行问道。
“完全没有,只能肯定凶手是一位非常强大的灵能者,这一点从他将整扇门拍成碎片就能够看出来。”金曷城警官一边回答,一边视线不受控制的看向门对着的墙体,在那上面挂着的是哥本哈根肉市最大的肉贩子,有着接受一千私兵,名义上的无地男爵李·斯宾塞阁下。
他当时应该在门后,在这扇红木门变成碎片时不幸成了第一个牺牲品,碎片刺入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了墙上,一如肉市摊位上死不瞑目的沙罗兽。
愿主垂怜。
从来不怎么相信神明的金曷城警官在胸前划了一个公正之主的徽章,然后走到了新的牺牲者身后,老样子,坐在金曷城警官左手边的是哥本哈根木炭界最大的销售者,市议员之一的宋在义先生。
呵,该死的半岛遗族,非我族类的贪得无厌之辈。
金曷城看着他与他面前的小火炉在心底里发出了诅咒,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穷人因为用不起木炭最终举家冻死,你也有吞炭自杀的今天啊,宋议员。
想到这里,金曷城警官看向了他右手边的受害者,那是一位白头发的老妇人,模样慈祥,是爱莉丝·莫里亚蒂夫人,她坐在那里面带微笑,看起来像是无事人一般,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位是哥本哈根地下黑酒市场的唯一控制者,也是全市最强大的黑帮‘家族’的主持人,她的家族有多少罪行呢,这么说吧,哥本哈根警察局有一间专门用来存放这些的档案室,八个大开间,已经存够七间半了。
从金曷城的角度,可以看到这位夫人的后脑有一个弹孔,为什么子弹没能破壳而出是一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很显然不是金曷城想去了解的。
晚安,夫人。
走过她的身边,金曷城看到了一位半身人,赛门·大脚趾,这位黑暗公会的刺客先生以一个非常高难度的动作将自己的胳膊反转,用他最心爱的匕首从他的背后捅进了他的心窝。
金曷城至少有七位同事的死与他有关,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去他们的墓碑前哭诉了,金曷城过去看他们的话,也会告诉他们,赛门这个家伙已经被一位游侠给杀了,而且还给他创造了一个非常有想法的死因。
罪人死于自己的罪行,太棒了,金曷城几乎都想为这位凶手鼓掌。
因为他看到了全新的‘受害者’,来自南城区的肖邦·科尔宾,在白天,他是哥本哈根受人尊敬的议员,而在夜里,他是哥本哈根唯一的高利贷主,他能够维持唯一是因为他手里有数百私兵和上百支快枪,这些来自马林阁下工坊的快枪快到甚至不需要打一枪拉一次栓,任何敢跟他抢生意的家伙如今全家都已经在南北两边的墓地里埋着了。
他的死法也非常贴合于他的兼职——他的嘴里塞满了莫威士纸币,也许他的气管里也都是了吧。
走过这位的身边,金曷城看了一眼将自己溺死在一大碗汤里的年轻人,他抓住他后脑上的马尾将他提了起来。
啊,这不是城东码头区的年轻卖鱼强,平田纯一郎先生吗。
和唐纳德·伦纳德在鱼市中作威作福不同,平田纯一郎先生更喜欢欺负那些独立的渔夫,他的渔船队本就强大,而这些混蛋甚至在海上抢劫同是渔夫的可怜人,还把他们绑起来送进海里喂鱼,然后将他们的渔船据为己有。
所以,平田先生,您最终溺死在这一大盆汤里,似乎也在印证着善泳者善于溺毙的古老预言。
“非常有创意的死法,不是吗。”金曷城的身边传来了老搭档的感叹声,他扭头,看到了老伙计的红鼻子,哈里尔·杜博阿,你的鼻子完蛋了啊。
想到这里,金曷城叹了一声:“我的老朋友,你今天似乎没有喝酒。”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喝酒了,那位我们未来的女王殿下说得对,将自己的过去泡在酒精之中是最为懦弱的表现,所以我今天来了。”
“你的灵感应该比我还好,你能感觉到什么吗。”金曷城笑着问道。
“狂乱的灵能,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完全控制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死因都对应着他们的罪行,这与其说是谋杀,还不如说是一场正义的审判,公正之主教会的小队呢,我怎么看不到他们。”
“公正之主小队拒绝接手案件,主教阁下说他们不想接手一件每一个受害者都死有余辜的案件。”金曷城这么回答道,说实话,他真的挺喜欢公正之主和他的信徒们的,这件案件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快小半天了,这些家伙的家属们都已经开了悬赏令,但是他们也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情报,过来杀人的灵能者阶位至少也是半步传奇的存在,而且有着极高的术式天赋,甚至有可能就是一位传奇法师,因为他布置的静默力场让楼下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感觉,就连侦测城中法术波动的法师塔成员都没有任何察觉。
“公正之主教会的各位还真是直接啊,而且他们也不用怕什么,不过这么说起来,倒霉的就是我们了?”哈里尔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我的老朋友。”金曷城点了点头:“我倒是没事,我是北方行省调到这儿支援的,随时可以走,你就惨了。”
“哈,背锅也轮不到我,全哥本哈根的人都知道哈里尔·杜博阿是一个酒鬼,他能每一天到警察局报到就不错了。”说到这里,哈里尔注意到了将匕首从下巴处捅进自己脑袋里的那个死者。
“看啊,我看到谁了,这不是我们的割舌者吗?”
金曷城顺着老伙计的视线,看到了哈比比·夏罗德先生,他也是一位道貌岸然的议员先生,但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和为祸整个中央行省的绑架集团有关,这些家伙会割掉受害者的舌头,然后将其卖到外地甚至是国外,很多受害者甚至一生都无法被寻回。
包括哈里尔的妻子,她到现在都还是失踪人口,北方王国没有与公正之主签订刑讯协议,就是因为这些议员先生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正义狂。
“他们不会想到,会有另一个正义狂来制裁他们。”哈里尔笑着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扁扁的被包装纸所包裹的东西。
“你不抽烟了?”金曷城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轻微治疗糖胶,带有稀释后的世界树药剂的糖胶,用来咀嚼,可以有效处理牙齿间的牙垢,并治疗我们的牙龈还有肺与胃部,在卡特堡,很多老烟枪都开始用它来保护自己了。”说到这里,剥开包装的哈里尔将那白色的薄板放到了嘴里,然后又拿了一片:“你要吗,老伙计。”
“来一片吧。”金曷城接过糖,剥开包装,将它放进了嘴里。
啊,不错,薄荷味的。
金曷城与哈里尔注意到走廊外的喧哗,他们走了出去,看到了莫里亚蒂夫人的独子,他站在那里,正在对着他们的上司倾吐着口水。
可怜的上司与可怜的受害者家属并没有能够引起两位警官先生的同情,他们走到一旁,目送自己的上司带着那位先生来到门口。
“我一定要为我的母亲复仇。”这位刚刚失去了母亲的一家之主如此说道。
然后金曷城听到了身后走廊尽头传来的玻璃碎裂声,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与自己的老伙计哈里尔看到那位莫里亚蒂先生脑壳被掀飞的场面。
莫里亚蒂先生一声不吭地摔倒在了走廊上,直到这时,他们的上司才在后知后觉中尖叫着有枪手然后一头趴在了走廊的地毯上。
哈里尔爬到了窗边,他看着金曷城走向窗口立即伸出了手,但是金曷城甩开了他的手,警官先生推开了破了一个小格子玻璃的窗户,看着窗外漫天的风雪,还有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大钟楼。
直线距离……七百九十六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