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喧哗,就连跟着秦政明一起来的官员都各个目瞪口呆。
来之前,他们也不知道秦政明会是这么说啊!
从人人爱戴,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战神大将军,一下子降成了一个无名小卒?
要知道,就算是宫女太监,都不愿意被扔去皇陵守墓,去了皇陵那就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等于是直接扔到那里了,谁也不管,吃不好也住不好,还要天天朝拜,天天如素,为先帝祈福。
那滋味,是真不好!
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秦政明会自请去皇陵。
片刻的怔愣过后,转过头来便是格外剧烈的喜悦,堂堂战神大将军,他们都还没有开始动手,大将军自己就自甘堕落了?
多省心,多安心啊!
就连新帝都被秦政明这掷地有声的话语惊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姜珩当即出列,大声请旨:“陛下,秦将军今日之举行为恶劣,臣认为,位同谋反应当严惩!”
他的话一出,朝中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有说秦政明该杀的,有说可以念在秦政明对先帝忠心耿耿的份上从轻处理的,总之,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却无一例外,都想在秦政明身上狠狠的踩一脚。
只有少数站队秦政明的人还在为秦政明求情。
新帝看着秦政明,见他眼神怔怔的看着那龙椅的扶手,底下众人的争吵声他仿佛听不见一样,只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肯移开半分。
新帝心头的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看看!看看!
这个叛贼就是觊觎他的皇位,就是想要坐上龙椅,就是想要谋朝篡位!
危机感浓浓的浮上心头,尤其今日,秦政明一路走来,竟然无一人敢拦,让他深刻意识到秦政明这战神大将军的恐怖。
这个人,他不能留了!
“来人,叛贼秦政明……”
“陛下不可!”
新帝的话还没说完,仅仅“叛贼”二字一出,众人便都知晓了新帝的想法,这是想要将秦政明置于死地,不少人都纷纷跪下求饶。
“陛下,先帝刚刚仙逝,您就赐死为朝为国鞠躬尽瘁的大将军,恐难堵悠悠之口啊!”
新帝的话被堵住,正是不快之时,还没发怒,便见姜珩高声道:“胡闹,他秦政明今日胆敢一身孝衣大闹朝廷,明日就敢拿着剑指着陛下的喉咙,行迹如此恶劣,不将他满门抄斩让陛下的颜面何存!”
“让朝廷的颜面何存!”
这话,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让秦政明死了,真真是抓住一条辫子就要狠狠的往下踩,最好踩到秦政明永远爬不起来才好。
姜珩想的很好,秦政明这个大将军的职位没了,便必定要由一人顶上去,而自己身为新帝最信任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一文臣冷笑出声:“想的可真是简单,秦将军为何一身孝衣跪到大殿来,你不知道吗?要真是详细辩论,岂不是将陛下弑父杀君的罪名也抖落了出来?”
“你这样,让陛下如何坐稳身下的那把龙椅?如何堵住悠悠众民之口?!”
新帝面色一慌,他虽雷厉风行的斩杀了几个言官,可毕竟身下的位置坐的不稳,他真怕万民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拽下去。
听到这名文官如此说,也不等姜珩回话,直接询问秦政明:“你当真铁了心的要去受皇陵?”
秦政明眼都不眨一下:“当真!求新帝成全!”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新帝竟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宣旨:“好,那朕就满足了你这个要求,来人,拟旨!”
姜珩还要再说,但新帝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反驳,心里倒是安慰自己,就算留了一条小命下来,他秦政明守着无人问津的皇陵,也做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个大将军的位置,无论如何,都是他的!
圣旨扔到他头上的一瞬间,秦政明就像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双手举着的仿佛不是圣旨,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谢新帝!”
他终于罢了休,盯着一头血淋淋的脑袋,拖着两条早已磕肿了的双腿,扶着城墙步履瞒珊的挪出去。
每一步走的都如释重负,每走一步,心底便踏实一分。
堂堂顶天立地的战神大将军,被百人围攻也能站着杀光的铁骨铮铮的汉子,战场上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男人,此时此刻,如果仔细看去,能看到他的身板弯了,肩膀甚至轻微的颤抖。
站队秦政明的人本想过来劝慰一番,看到他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也没有凑上去。
尽管没人能看到秦政明的正脸,所有人仿佛只看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他的一片苍凉。
秦政明走的很快,他本就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临走前,他遣散了将军府的一众奴仆,只留了先帝赐给他的一名老太监,带着公主和一众先帝赐予的小玩意儿,离开了。
他统共带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小箱子里装的是他们夫妻俩的衣物,大箱子里装的则是这些年先帝赐下的不值钱的东西们,对他来说却是意义重大。
那些值钱的,新帝不允许他带走,只有这些或是哄孩子玩的拨浪鼓,或是干草编制出的小麻雀,或是他亲自雕刻的竹笛,拿出去连卖都卖不出价钱的东西,新帝才跟扔破烂一样扔给他。
每一件,他都视若珍宝一样的摆放整齐,生怕一路颠簸坏了,还拿了棉被裹着。
每一件,每一个,不管是先帝随意丢过来的也好,是先帝当玩意儿似的放在他那里的也好,来历,画面,都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站在京都门口,抬头看着高高的城墙,他甚至还能描绘出每次出征前,先帝都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目送他离开时的眼神。
老太监往秦政明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叹了口气:“将军,天冷,上马车吧。”
秦政明眼眶一热,双腿一弯,重重磕在地上,像屡次出征时一样:“陛下,臣走了!”
每一次,他说完这句,都会喊一声:“大军开拔。”
如今,他只想喊一声:“陛下,臣来了!”
臣走了,告别您用心血守护的皇城。
臣来了,即将毕生守护您的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