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儿扯扯嘴角,道:“那些银子或许对你来说是微不足道,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救命的稻草。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承你的恩情。”
花怜月看着周萍儿稚嫩却倔强的脸,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女,单薄的肩头却承担了太多苦难,还要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坚强,可她眼底的脆弱与哀伤却根本掩饰不住。
周萍儿环抱着自己的膝盖,静静的凝望着越烧越旺的橘色火焰。火光映着她乌亮的眼眸,就像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烧。
花怜月静静的陪在她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萍儿,萍儿!”
一个少年的低声呼唤,打破了这片宁静。
花怜月循声望去,却见周家塌了半截的土围墙处,一个穿着旧羊皮袄子,大约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正在探头张望。
这少年郎粗眉大眼,唇厚鼻高,脸上的皮肤黑中透红。他的身形虽然不算高大,可臂膀上的肌肉却是鼓鼓的,稍稍用力几乎可以把皮袄子给撑破,看上去十分壮硕有力。
花怜月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那个卫家小子?
周萍儿一见这少年,脸上的坚强与平静瞬间就被打破。她慌乱跳起来,靠近围墙低声呵斥道:“你来做什么?快些走!”
“他是谁?”少年郎没理会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也从火塘边站起身的花怜月,眸中充满了警惕与暴戾。就像是被夺了心爱之物的孤狼,野性毕露。
周萍儿咬着唇,侧过脸去不肯看他,只冷冷的道:“她是谁与你何干?你还不快走。”
少年郎眸中闪过受伤的痛楚,却依然倔强的道:“你不告诉我他是谁,我今天就不走了。”
“你......”周萍儿凄苦难当,眼圈渐渐红了。
花怜月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是一件舒适的男款长棉袍,她的额头冒出了几条黑线。
花怜月快步走到周萍儿身边,昂头与那少年郎对视着,充满挑衅的道:“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是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你问!”少年郎眼中暴虐之气瞬间暴涨。
花怜月当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要面对一个少年的满腔妒火。看着他搭在墙头握得紧紧的拳头,她毫不怀疑,自己此刻若是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疑的一拳打过来。
她忙小心的后退了几步。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不是就指目前这情形?
站到安全的位置,花怜月恶劣的窃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慢慢的道:“你可是姓卫?”
那少年郎一挺胸膛,傲然道:“你家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姓卫名宏光。”
“卫宏光!这个名字不错”花怜月点点头,继续问道:“我问你,你不是与周萍儿退婚了嘛,还鬼鬼祟祟的跑来找她做什么?”
“这是我与萍儿的事,不用你管!我告诉你,萍儿这辈子非我不嫁,你最好离她远点。要是再让我看见你纠缠她,我一定会揍得你连爹娘都不认识。”
“哎呦!”花怜月可从来不怕被恐吓。她眼睛微微一眯,快速的俯身在周萍儿细嫩的面颊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然后得意洋洋的挑衅道:“我不但缠着她,我还亲了她,你能怎么样?”
“我要杀了你!”卫宏光两道粗眉瞬间立了起来,一拳打在了土墙上,原本就不慎牢固的土墙瞬间被震下一蓬尘土。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赤红的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周萍儿被他爆发的凶煞之气吓住了,呆愣了片刻后,才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你别胡闹,她与我一样都是女子,是衙门里的捕快。这次是为了我哥的事而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子?”暴走边缘的卫宏光闻言不由一愣,再次仔细的打量起花怜月来。
花怜月微笑着任他看,虽然她为了行动方便喜欢做男子打扮,却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女子特征。只要心思细腻一些,一眼就可以瞧出来。
卫宏光眸中的暴虐之气,飞快的散去。他不再理会碍眼的花怜月,只对周萍儿招手道:“萍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周萍儿飞快的抬眸扫了花怜月一眼,而后忿忿一跺脚,道:“你走吧!咱们之间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卫宏光也狠狠瞪了花怜月一眼,深恨她没有眼色,跟个木头似得杵在那里,一动都不肯动。还偏偏摆了个你奈我何的,可恶表情。
花怜月摆明了要听墙角,卫宏光也不敢再继续耽误时间,于是急急忙忙的道:“萍儿,我知道你哥的事了,估计你家急需银子花销。我这里有些银子,是这段时间,为青州军营赶造了一批马蹄铁挣的,你先拿着应急。等你家的事情忙完了,我再让爹娘到你家来提亲。你记得,发生天大的事都不用急,有我帮你扛着。”
话音一落,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从墙外飞了进来,正好掉到周萍儿的脚前。卫宏光交代完毕,生怕周萍儿会拒绝自己的好意,立刻哧溜一下,从墙头跳了下去,飞快的跑走了。
“你等等!”周萍儿急了,忙追过去,可惜只看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花怜月上前将荷包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起码有十多两银子。这银子可能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够一家子二年的正常开销了。
花怜月抬起头,正好瞧见周萍儿也在死死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她便随手递了过去:“拿着吧,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不要,我不要......”谁知周萍儿却激烈的摇头,她布满薄茧的双手使劲绞在一起,泛红的眼眶死死盯着花怜月手中的荷包。仿佛那不是人见人爱的银子,而是一只会咬人的猛兽。
“为何不要?你家这情况正缺银子使!”花怜月莫名其妙,又将手里的荷包往前凑了凑。
“我不要,我不要!”周萍儿咬着唇倔强的摇着头,眸中水润润的,眼泪都快要急出来了。
铜壶里的水开始咕咚咕咚的响起,壶嘴冒出了袅袅白烟。周萍儿忙冲过去手忙脚乱的去提。“慢着!”好在花怜月眼疾手快挡住了她,不然心烦意乱的她,还不知会不会伤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