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学画画,着实让顾全有些心慌。可是他又不忍心告诉孩子,因为金钱的问题没有办法满足她学习的欲望。一家人都有些愁眉不展。
一周很快过去,顾惜回学校领成绩单。三科都是满分。孙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奖她,班长狠狠地剜了她好几眼,恨不能一口吞了她。因为她以语文数学双百,英语96分的成绩屈居第二。孙老师颁给她优秀班干部,三好学生等奖状。在上一世,她只能羡慕地看着同学走上讲台从老师手里接过这些奖状。
回去以后,顾全和李芬接过她手里的成绩单和奖状,高兴地合不拢嘴。自家女儿第一次这么优秀。但是高兴过后,就开始愁,女儿三科考到满分,按理说自己也要兑现诺言的。顾全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但是整个晚上,顾惜一句话都没提要去学画画的事情。
晚上熄灯以后,顾全夫妇开始说悄悄话。
“我明天打算去青少年宫问问那个绘画的课程,看看要多少钱。”
“你疯啦,咱家这情况,学得起吗?”
“可是小惜三科考了满分,当初咱们答应她的,咱们要说话算数啊。”
沉默了一阵子以后,李芬说:“你去吧。我们厂里最近货多,我留下来加班,能多挣点加班费。孩子想学是好事,咱砸锅卖铁也得让她学。别让她跟咱一样,过些穷苦日子。”
两夫妇打定主意之后,就进入沉沉梦乡。顾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他们经济能力有限,一家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只不过顾惜的小床和顾全夫妇的大床隔着一个布帘子。
刚才顾全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顾惜的耳朵里。她从未想过自己家的情况竟如此糟糕,又忽然想到,自己才生过大病,住了许久医院。医院的收费那么高昂,加上照顾自己,顾全他们也没怎么好好上班,家里的积蓄应该花得差不多。那时候做个阑尾炎手术,需要三四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顾惜懊恼自己的鲁莽。
第二天,顾惜自己和顾全说,这个假期想要好好地把上学期学过的知识整理一下,还有买的那些书,虽然都看完了,但个别字还不知道意思,要整理整理,可能就没有时间去学画画,要下次再去。
顾全他们自然是同意的。于是画画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顾惜一整个假期都在琢磨要怎么提高自己家里的经济能力。自己这么小,自然不能出去打工,只能在顾全和李芬身上着手。可是到底要怎么办呢
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顾惜想到了一个方法。顾全是个木工,有一定的手艺,平时工作也要看些图纸,打下了一些基础。顾惜记得这个时候室内设计这个行业已经颇为吃香。如果顾全能够设计图纸,工作收入自然是要比打小工强。顾全是高中毕业,在农村已经算是高文凭了,待在农村还能做个教书先生。
顾惜打定了主意要让顾全学室内装饰设计。可是这个东西需要电脑。在这个年代,电脑可是个稀罕玩意,贵着呢。自己家里哪里有多余的钱去买电脑啊。
顾惜还没愁完,新学期就又开始了。在新学期第一天,孙老师给顾惜带来一个好消息。顾惜参加的那个全国中小学生书法比赛,顾惜赢得了小学组的一等奖,除了国家书法协会颁发的证书,还有一万块钱的奖金。天啊,一万块。这块大馅饼一下子就把顾惜砸得晕乎乎的。孙老师说,证书和奖金下周就会寄到学校。学校要开一个表彰大会,邀请顾惜的父母出席这个表彰大会。学校还是第一次在全国书法比赛上获得一等奖,要大肆庆祝一番。
这天晚上茶余饭后,一家人守在那部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黑白电视机跟前看电影频道。
“爸爸,妈妈,下周三我们学校有个活动,需要家长出席,你们看能不能有空去一下啊。”
“下周三?几点啊?”
“恩,下午一点。”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在上班呢,老师说一定要去吗?”
“恩,老师说一定要去的。”
“什么活动啊,这么重要。”
“是一个颁奖活动。”
“颁什么奖啊?跟家长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一定要家长出席啊?”
“因为获奖的是我。”
“恩?什么?”顾全大惊,遥控器都掉在了地上。
“你再说一次,你获奖了?什么奖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恩,就是上个学期开学我们老师让我去参加一个全国的书法比赛,我获得了小学组的一等奖。学校要召开颁奖大会,表彰我。”
“天呐,小惜你说得是真的吗?”李芬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女儿。自己女儿获得了书法比赛的全国一等奖。这种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
“等下小惜,你什么时候学过书法吗?”还是顾全最先反应过来,他记得女儿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有练过毛笔字啊。
“啊,这个,是以前二年级的张老师,她写字很好看。我跟她学过一段时间,在学校里练的。”顾惜这个慌撒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因为张老师已经退休了,她们的二年级是她最后一次带班。
“这样啊。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买点什么东西送给张老师,感谢她教我们家惜惜写毛笔字,还没收钱。”顾全这样说,李芬也点头称是。
“啊,不用了。张老师去年已经退休了,就在我生病的时候。”
“那就没办法了,有机会还是得感谢张老师对你的栽培啊。”
于是这个张老师成了顾氏夫妇心目中崇拜的对象。
周三那天,顾全夫妇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了,也给顾惜精心打扮。他们想可一定不能丢了女儿的脸。
颁奖是在一个文艺汇演节目结束之后,校长特意请了市文工团的来演节目。获奖同学的家长都坐在前排。顾全夫妇显然有些紧张。相比之下,旁边的一对夫妻要淡定的多。他们就是顾惜他们班班长的父母,看起来家境很好,很优渥。班长沈倩在比赛中获得三等奖。当她得知顾惜得一等奖之后,气得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经常几个冷箭嗖嗖地飞向顾惜,顾惜觉得小孩子好胜心太强了不是件好事啊。
文艺汇演结束以后,校长致词。这个校长啊,花了大篇幅宣传自己学校怎么怎么好啦,培养出了优秀的人才,在全国书法比赛中夺得了头奖,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大堆才让顾惜和沈倩带上家长一起走向领奖台。顾惜从校长手里接过荣誉证书,校长又把一个大牛皮信封放到顾全手里。然后两个人直握手,顾全泪眼婆娑,一个劲儿地感谢校长,感谢学校把顾惜培养得这么好。校长一个劲儿说客套话,感谢顾全培养了这么好的女儿。到沈倩家长的时候,沈父很自然地接过校长递的牛皮信封。校长对沈父点头哈腰的。顾惜想,沈父大概是社会上有些名望的人吧。
颁奖会结束以后,顾惜一下子成了学校的名人。其他班好几个成绩好的都注意到她了。好嘛,成了名也就成了有些人的肉中钉,眼中刺,比如沈倩。
顾全夫妇乐呵呵地回到家,掏出校长给的牛皮信封。顾惜只跟他说有一点奖金,具体多少没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