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桐院,书房内。
“听说玲珑在游园会上一鸣惊人,连太后也打动了。”慕野轻声说道,顺便扫了玲珑一眼,见她脸上神色恹恹的,并无欢喜雀跃之感。
“慕先生,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想出风头的,你相信吗?”
“玲珑身份尊重,想要韬光养晦确实不易。”慕野很理解她的处境。
“慕先生,你知道吗?在去皇城的路上,我一直在祈祷不要被点名,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当一个哑巴,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地读过那一天。可是皇后、清贵妃和定妃接连发难,最后连太后也莫名其妙地参与了进来,表面上大家会觉得,定国公主竟得太后维护、一时风头无双,可是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嫉恨的眼睛看着。玲珑从不想当出头鸟,更不想因为一首歌就为自己招来麻烦。”玲珑看了一眼窗外,今天的阳光依旧很好,洒在人身上,有一种懒洋洋的闲适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慕野温言相劝。
“玲珑从不想戴什么冠,也不想刻意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皇宫于我,不过是人生路上一处瑰丽耀眼的风景,或许欣赏一下还可以,但我内心里绝不愿与它扯上什么关系。我只想过自己向往的生活,那些尊荣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那什么才是玲珑想要的生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然后,一起为我们的梦想而努力。无论以后的路有多艰难,他若不离,我必不弃。”玲珑看着慕野,认真地说。
她的眼眸里再次升起风暴,黝黑的瞳孔里聚起深深的漩涡。
慕野又一次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意念,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心里的防洪大堤就像是被汹涌的洪水再次冲击一次,虽然他自信他的防洪设施坚实无比,可是洪水也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它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对峙着,直到有一天,有一方会溃不成军。
铁杵成针,水滴石穿。这八个字,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玲珑还是在想着那个人吧。”无论她看上去有多么深情,也一定不会为了我,只不过是为了我的这张脸而已。慕野在心里给自己这样的暗示。这样的想法,就像是一个安全的港湾,可以让他的心稍微躲过外面的风暴,不至于丢弃了盔甲、迷失了方向。
“难道就是因为一张脸,慕先生就要否定所有?莫非先生认为,玲珑对先生的看重和欣赏,就仅仅是因为一副皮囊而非自己的真才实学吗?”玲珑忽地站起来,一下子提高了嗓音,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一种让人敬畏的威严。
“野并非此意……”,眼看玲珑就要爆发了,慕野正准备为自己辩护一下。
“小姐,四皇子突然到访,奴婢本来想请四皇子到正厅候着,可是他非得到沁桐院来。”碧洛急匆匆地进来,几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四皇子炎耀吗?他来干什么,莫非是因为上次和定妃娘娘的冲突?可是这里毕竟是慕府,假如因为后宫的一点事情而亲自上门兴师问罪,似乎显得太过莽撞。玲珑的心里暗暗思忖着。
慕野的神色也迅速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珑儿,快快出来,让耀看看我的珑儿是何等的超凡脱俗、艳压群芳。”略带戏谑和轻浮的声音响彻整个沁桐院,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
珑儿?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居然用这样亲昵的称呼,看来是来者不善呢!玲珑的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可毕竟是堂堂四皇子,假如直接用水浇出去也不太好,万一被扣上不尊皇子连带着藐视圣上的罪名,又该起一番风波了。
烦死了,为什么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呢?
玲珑就这样带着一副我很不欢迎你的样子出现在了四皇子眼前。
一抹耀眼的紫色在阳光下,几乎让玲珑睁不开眼。
等她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飞扬的色彩后,却又再度被眼前人的美色所灼伤。
以前玲珑觉得只有花痴才会垂涎于男人的美,或者她认为男人的魅力应体现威武雄壮、阳光果敢这些方面,男人应该是英俊、潇洒、帅气这类似的词语联系在一起才对。
可是看到四皇子,她也只能想到一个字——美。
紫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玉树临风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种琉璃般耀眼的光芒。容貌如画,风姿卓越。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散发出一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
他拥有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但他深邃如黑潭般的眼睛里却隐藏着一丝玩世不恭,让人觉得有一种遥远的疏离感。
时间好像在此刻静止了。
慕野很快回过神来,在玲珑身后轻咳了一声。
玲珑立刻清醒过来,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羞愤,枉自己经历两世,居然也这样轻易地被美色迷惑了吗?真是惭愧啊。
表面上依然很恭敬地福了福身:“四皇子安好,不知四皇子亲临,有失远迎,请恕玲珑疏忽之罪。”
“是本皇子一时心血来潮,未提前知会就贸然拜访,珑儿何罪之有?数年不见,快过来让耀仔细瞧瞧珑儿的风采。”懒撒的笑容,随意地招手,那神色和姿态,十足迎春阁里老鸨的模样。
这简直太轻佻了嘛,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调戏定国公主,虽然你长得很好看,可是我偏偏不吃这一套。玲珑心里恨恨地想着。
慕野恭敬地站在玲珑身后,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一直微低着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老实的仆人。
炎耀,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慕野的嘴边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