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玄三人再次轰然冲进大厅的时候,迎面正好一阵狂猛的罡风吹来,三人身形倏然一顿,同时将手中兵器插入地面,稳住了身形。
刚猛的劲风刮得三人身上的护身罡气火光四射、噼啪作响,偏偏那罡气传到房屋边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展堂、魏无疚两大天绝级别的高手对战竟然将自身的实力牢牢地控制在极限的范围之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将自身的功力操控得如此精准,竟然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三人原本想着帮助魏无疚一把,四人合力将郑展堂一举擒拿,没想到只是天绝高手产生的气场就已经让三人无法站稳。
三人惊骇前望,透过前厅后堂之间的墙壁上的悬窗,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原本以为惊天动地的大决斗,当事的两人竟然一直一动未动,只是互相对峙着。似乎魏无疚在破开屋顶,采取主动进攻的一招之后,便被对方极快地扳成了平手,此时造成剧烈罡气动荡的原因,不过是二人的罡气在空中互斗,而两位始作俑者,却是紧紧地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只是靠着气势就能制造出如此惊人效果,实在是让人惊惧。
原本天绝榜最末一位的“鬼爪”聂屠,与二人一相比,立即显得大为不堪。
聂屠排名天绝三十六,魏无疚不过排名三十一位,但罡气的强悍程度相差却是天壤之别,由此可见,绝非是聂屠太过窝囊,而应该是魏无疚在被困万恶无极谷谷底的两年多时间内,实力进步迅速,早已经超出了原本的排名。
郑展堂风采儒雅非常,五缕长须随真气的震荡在胸前轻拂,峨冠博带。身披儒衫,眼中浩然正气直喷涌而出,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魏无疚,似没觉察到叶清玄等人的存在。宛如一代大儒,气势风度让人心折。
若不是众人猜出他魔门的身份,就完全被他的风采所迷惑。
反观魏无疚,雄赳赳的大汉一条,秃头锃亮,满脸横肉,恶形恶状,但气势却是野兽一般的凶猛,凶焰滔滔,宛如择人欲噬的洪荒猛兽。
郑展堂从容自若地一抖衣袖。朗声说道:“原来魏兄脱难而出了,真是可喜可贺!”
魏无疚冷哼一声,沉声道:“你倒是不辩解,原本我还以为你会死不承认呢。”
郑展堂哈哈大笑道:“多余的话你我之间也不用多说。久闻魏兄【扛鼎八式】与【扛鼎诀】乃是武林神功,正要领教一二。敢问魏兄有信心在多少招内将我收拾掉呢?”
魏无疚一拍巨鼎,砰然巨响,有若金钟长鸣,狂然道:“十招如何?”
郑展堂冷嘁一声,冷然道:“怎么?这是看中了本相所会的儒林学院【四书五经拳】!?若魏兄以为本相计止于此,恐怕未免有些托大了吧?况且要是魏兄以为这【四书五经拳】只是九个招式,怕是有点误会了呢。”
叶清玄等人也不由得赞同郑展堂的看法。
众人虽然没有见识过儒林学院的【四书五经拳】。但武功到了郑展堂这个层级,就算一套普通的拳法到了他们手中,也早已超脱拳法的束缚,将招式运用得随心所欲,全无定法,基本上已经是常态。这【四书五经拳】即便真的只有九招,但在郑展堂手中,也绝对会如天马行空一般,不受任何束缚规限。
魏无疚十招之数,确实有些托大。
魏无疚仰天狂笑。道:“大道至简至易,数起于一而终于九。【四书五经拳】虽可变化无穷,归根究底仍不出九种精义.否则不会被儒家先贤命名为【四书五经拳】了。我魏无疚若是没有本事阻止郑兄重复使用出相同的招式,见识到同样拳理的招式再次使出却没办法将郑兄击败,那便算是在下输了!若是老魏有本事,郑兄九拳施展完毕,到第十招的时候,自然胜负分明,到时争论胜负,也是屁话!”
魏无疚话里话外的气势狂妄滔天,但却给人以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话说得明白,你郑展堂有本事敢将同一招式使用两次,老子就有本事让你躺下!
不信?试试看……
郑展堂不由得哑然失笑,道:“魏兄说的可是实话?不知道魏兄是否能信守诺言呢?若是在下坚持挨过魏兄的第十招,今天的事可否就此为止,让郑某安然离去,从此逍遥自在呢?”
叶清玄等人立即瞪大了眼睛,担心魏无疚真的答应对方的要求,郑展堂身份干系重大,正道所有反击计划都得是通过知晓魔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才能实施应对措施,若是让他逃脱,正道反击的计划从上就会搁浅。
叶清玄高声喝道:“不能放他走!”
郑展堂冷然看了叶清玄一眼,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叶清玄遍体生寒,不过内息一转,【摩诃罩罗功】自然反抗,仿佛在精神层面上将全身布下了一层保护膜,挡住了对方的恶念,对方这种精神层面的负面影响立即被排出体外,郑展堂轻咦出声,上下打量了叶清玄一眼,眼中神情惊疑不定。
魏无疚却对郑展堂的话嗤之以鼻,嘲讽道:“逍遥自在?不问世事么?舍弃这荣华富贵和这滔天的权力,你舍得么?”
郑展堂收回目光,认真地想了想,缓缓道:“呵呵,抱歉了。思来想去,还真是有些舍不得……魏兄不如让郑某赌一把可好?”
郑展堂突然的示弱,却让魏无疚心中一动,狂然的气势竟然收敛了几分。
叶清玄一看不好,这郑展堂狡猾奸诈,以天绝高手等级的身手如此示弱,魏无疚性格直来直去,在对方已经示弱,甚至有认输的意味前提下,心境很容易受到影响,狂暴的心态一收敛,手上功夫的威胁就弱了三分。
叶清玄连忙高声喊道:“郑相既然有此心思。我们何必大动干戈?朝廷、武林现在俱都是风雨飘摇,只有郑相能在此时有机会力挽狂澜,只要您随我等见薛大人一面,将误会解释清楚。说出魔门的阴谋诡计,那您可就是拯救了天下,有功于社稷,有大恩于武林。何必在一门一派中挣个高低?利益那里比得上成为拯救天下的大英雄?朝廷必然是大大的封赏,晋封异姓王都是大有可能。若是郑相想要重入江湖,无论要开宗立派,还是当个富家翁,江湖上何人敢说一个不字?又有何人敢不以郑相马首是瞻呢?”
郑展堂听得一愣,心中一活:对啊,一直以来我都是在魔门和凤仪阁之前左右摇摆。靠出卖朝廷获利,但要是我投靠最弱的朝廷一方,帮助朝廷扭转乾坤,那我的功业岂不是旷古烁今?无论朝廷还是武林,都将对我这个大功臣予取予求。别说是异姓王,就算是取代皇甫家代之,也未尝不可……
这富贵险中求,往往越是难做、危险的事情,往往得到的利益是最大的。
而自己无论是投靠凤仪阁,还是最终在魔门之内,恐怕都无法是得到最大利益的那个人……
郑展堂在叶清玄说话的瞬间。迅速陷入了对未来如此作为之后的成果产生了幸福的联想,但只是瞬间,郑展堂便从中清醒,暗骂一声:糟糕!
自己本来是用言语影响魏无疚的斗志,没想到在紧急关头竟然受了那个小子的蛊惑,自己丧失了大部分的斗志。
天绝高手的灵觉何等敏锐。只是郑展堂一个晃神的瞬间,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魏无疚抓到,郑展堂浑身一震、行将清醒的瞬间。魏无疚的巨鼎便已经呼啸着抡了过来。
一声暴喝同时响起:“第一招,看招!”
魏无疚一出手,叶清玄、真田龙彦、万国泰三人立时看呆了眼,差点不敢相信自己一对眼睛。
魏无疚握着一条鼎腿往前探,速度缓慢而稳定,看上去只是向前递给对方一般,出手之时原本十丈有余的距离,在手臂伸直的瞬间完全变成了零,巨鼎直接照着郑展堂的脑袋砸了下来……
这种近乎“缩地成寸”的法术般身法前所未闻,简直是神话般的存在,在所有人的眼中,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就活生生地眼前发生,让三人瞬间呆滞。
好在玄的眼力超,在目瞪口呆之后,立即想通其中的要隘,一时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瞪大了双眼,继续观看。
如此的精妙招式极难遇见,叶清玄近距离观察如此等级高手的对撼,让他对武学的理解和认识又进步了一层。
郑展堂仍双手背后,双目异光大盛,目注魏无疚。
魏无疚的挥鼎动作简单明了,但浑然天成处直若与隐藏在天地之间最深层次的神秘原理结合为一,在恒常不变之中暗藏千变万法的味道。
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更使人感到随他这起手式而来的第一招,看似简单,但必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有开始、没有终结的一招。
武功至此,已经到了“道”的层次!
巨鼎到了郑展堂的身前,异象方起,大堂之内再非先前的齐整的厅堂,而是在顷刻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之前在厅堂空间内肆虐的罡气倏然收敛,完全集中在了巨鼎之上,除了即将集中郑展堂的那一点闪发着光芒之外,其他空间完全变成了最为黑暗的虚空,屋顶上破洞中显露的天上星月,也立即黯然失色。这感觉奇怪诡异至极点,难以解释,不能形容。
叶清玄等人的眼前,此时再看不到魏无疚,眼所见处,只有巨鼎即将撞中郑展堂的那一个点。
巨鼎没带起任何破风声,不觉半点罡气,可是隔着一堵墙外的叶清玄,却清楚把握到魏无疚的这一招笼天罩地,这才是魏无疚的真功夫。
郑展堂除硬拼一途外,再无另一选择。
先机已经被夺,郑展堂在魏无疚抢先出手之后,终于动了。而在他动的瞬间,叶清玄等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魏无疚在抢夺先机的情况依然在场面上被对方扯平。
因为郑展堂的身法实在是有够玄妙至极的。
在巨鼎前攻的时候,郑展堂不闪不避,反而先前冲出,迎向了魏无疚。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其实他的动作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奥难测,便可教人看得头痛欲裂。偏又是潇洒好看,让人不忍错过……
向前不过两步距离,但郑展堂足足踏出了十余步之多,速度在极端距离内加速到了极致,最后郑展堂忽然间跃至半空,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往下扑击。
轰!
郑展堂袍袖鼓胀弯拱,硬挡魏无疚夺天地造化的一招。
二人一触即分,郑展堂借力向后飞起,移过丈余距离。然后双足在空中一蹬,宛如踏在墙壁之上,倏然反弹而回,在不可能之间再次扑击魏无疚而来……
魏无疚雄伟的身躯猛地一旋,巨鼎仿佛像是活过来般自具灵觉的寻找对手。一招无功之后,顺势绕一个充满线条美合乎天地之理的大弯,由下往上直往郑展堂的膝盖轰去。
“第二招,来!”
他的躯体完全由巨鼎带动,如此重物以这种速度、角度出击,其声势绝非普通武器可以比拟,便是万国泰的青龙偃月刀在它的面前都变成了小孩子的玩具。霸烈嚣张至极,偏偏魏无疚的动作又自然流畅,又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
叶清玄瞧得心领神会,差点鼓掌喝采。
舍鼎之外。再无他物。
而更出乎他意料之外是郑展堂的反应。
郑展堂没有停止下扑之势,右手虚按胸前,左手向下拂出,手从袍袖探出,掌变抓。抓变指,最后以大拇指轻轻按在狂击而来的巨鼎鼎耳之上。
指鼎交锋,发出“波”的一声劲气交击声,狂飙的罡气从交锋处在四下里狂卷而出,叶清玄三人再次面临了一次罡气冲击,声势极为惊人。
“第三招!”
魏无疚鼎势变化无穷,紧绕全身,有若金光流转,巨大的铜鼎宛如一截轻飘飘的木棍,随意挥舞,轻如无物,教人无法把握巨鼎下一刻的位置,但呼啸的风声却叫人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魏无疚并没有夸口,交战至此他正施展第三招,先前每一招都教郑展堂不敢重雄故技,只能以压箱底的另一方式应付。
魏无疚似进非进,似退非退时,郑展堂头下脚上的来到头顶上方,钉子般直直地下挫,撞人魏无疚鼎光中,左手猛然揪住一只鼎耳,身势随巨鼎晃动开来,但身躯下挫不停,右臂屈肘,以肘尖硬撞魏无疚头盖,招式凶险毒辣!
如此奇招,叶清玄想也没想过,但却感到正是应付魏无疚无懈可击的鼎法唯一的救命招数。
魏无疚鼎光散去,左手疾拍郑展堂肘尖。
郑展堂在对方封住自己右肘的同时,小臂倏然弹直,右手两指向下从侧面向下疾刺,急点魏无疚的肘窝处的曲泽大穴。
噗!
魏无疚风车般旋转,他的手臂弯曲,变为肘尖,于对方接了一记,化去郑展堂无坚不摧的指气,但依然手臂一麻,难以运气。
郑展堂一个翻腾,回到原处,两手前后叠放,指尖聚拢,形如鸟啄,油然面对魏无疚往他遥指的巨鼎,重新形成对峙的局面。
刚才的一击郑展堂同样不好过,隐藏在左手宽袍大袖后面的右手,同样不停颤抖,显然对方的横击一肘,同样让他有些吃不消。
魏无疚仰天狂笑数声,沉声道∶“【四书五经拳】,九招已见其三,郑兄果是名不虚传,令魏某人大感痛快。”
郑展堂微笑道∶“魏兄的【扛鼎八式】同样不凡,郑某数年来疏于练武,今日这一战,到让郑某难得地寻回了以前刀头舔血的刺激生涯,难得地让这一身骨头松快松快。魏兄说要在第十招取我性命,只是魏兄的【扛鼎八式】只有八招,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挺到郑某施展第九招呢?”
这郑展堂口齿果然凌厉,若是靠着魏无疚的口才,实在难以占得便宜。
叶清玄高深喊道:“既然魏大侠的武功只有八招,不知郑相有没有信心在魏大侠八招结束之后,在第九招时一击取胜呢?魏大侠敢跟郑相约赌十招,郑相有没有雄心对赌第九招呢?”
魏无疚听得哈哈大笑,郑展堂则是脸色铁青,气得牙根痒痒……
叶清玄的帮腔顿时让郑展堂心中大骂,每一次自己的小算盘都被这小子破坏,等着本相取得胜利之后,第一时间一定要将这个小子剖心挖肝,以消我心头之恨。
此时场面上,魏无疚和郑展堂两人均臻达武道的至高境界,即便是在天绝高手之中,也是属于最高阶的地位,魏无疚主攻,郑展堂主守,始能拼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谁都不能占对方少许上风。
胜败关键处就在魏无疚第八招之后,能否使出不一样的第九招,而郑展堂能否挡魏无疚的第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