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允接到电报后,准备立即前往上海,此时报馆馆长刘宇叶在他旁边,他是南京情报站副站长,可以想到,陈青允所在的报馆就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
刘宇叶看了电报,上面还提到敌人已经对陈青允的未婚妻有所顾忌,准备同时对她展开调查,宋浩云迫于无奈,只好给敌人指了一条瞎路,以待时变。
陈青允唏嘘道:“看来诗娴以后免不了要被卷进来,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刘宇叶宽慰道:“你也不必要过分内疚,干咱们这一行的难免牵连到家人,共同面对就是了。”
陈青允微微颔首:“至少诗娴现在没有被卷进来,我去上海应付完了敌人,再想办法保证她和我党地下组织的安全吧。”
刘宇叶眉头紧锁道:“青允,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青允疑道:“你说。”
刘宇叶想这次去上海,把柳诗娴也带上。
话音刚落,陈青允立刻严词拒绝,他们要对付的本身就是非常棘手的敌人,要是把柳诗娴带上,那不是让她身处险境之中吗?她现在风平浪静地呆在南京家里,才是绝对安全的。
刘宇叶无可奈何道:“青允,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先不要这么激动,听我把我的见地说完。”
陈青允叹息一声,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刘宇叶觉得,柳诗娴之前就已经被这伙来历不明且极难对付的敌人盯上了,那不管她以后愿不愿意面对,都会被这伙敌人死盯不放,只要她和陈青允一直相爱相守,就不可能处于绝对安全之中。
现在,敌人已经有了大动作,想从佐藤博川和千秋惠子身上同时下手,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被敌人认为是十分可疑人物,那麻烦是永远不会断的,即便柳诗娴不暴露自己的面孔。
眼下的形式是,就算陈青允有办法让自己摆脱嫌疑,可敌人要是见不到他和千秋惠子在一起,就会很大程度地认为他们心虚,他们俩是战友搭档,进而推断他们俩都是反日分子!
刘宇叶点醒道:“青允你想想,素霞他们在武汉那边做出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劫案,以那伙敌人的敏锐,不会不知道这个连武汉百姓都尽人皆知的消息,那你想想,他们会怀疑素霞他们会是什么人?”
陈青允思如电转道:“我要是这伙敌人的指挥官,我会第一时间怀疑劫持罗仁章及货物的人是军统的人!”
刘宇叶点头道:“说的对!那你想想看,在我们的行动开始之前,那伙敌人就去了百货公司,之后就没有找素霞他们的麻烦,一直到行动结束后,他们又出乎意料地找上门来,目的究竟为何?”
陈青允沉思一会儿,醍醐灌顶道:“我明白了!定是他们怀疑这场行动是我一手策划的,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调查我!”突然,他又惊疑不定道:“可是……没理由啊!我们之前就不露破绽地蒙混过关,他们究竟产生了怎样的想法,又盯上了我?”
刘宇叶这下也堕入五里雾中,和陈青允一起分析敌意。
突然,陈青允灵光一现,回到了问题的原点,发现了症结。
首先,敌人是怎么知道他叫佐藤博川的?定是柳诗娴去武汉度假时一不小心又遭遇到了这伙敌人,被迫用掩护身份来保全自己,才使自己化险为夷。
但一个人不可能做到完全不露破绽,尤其是对付这样老奸巨猾的敌人,柳诗娴作为一个没有与敌特有过任何作战经验的黄毛丫头,难免让敌人发现了可疑之处,因此敌人才会去查百货公司,对他死盯不放,这么想来,敌人一定觉得他就是潜藏的反日分子。
之前提到过,张素霞和宋浩云在他之前就分析出了这样的情况,只是他们忙着对付罗仁章等人,一时忘了把自己的分析告诉陈青允,好在陈青允也很聪明,思绪飞快地分析出了八九不离十。
刘宇叶幡然醒悟道:“对对对!应该就是这么个情况。”说着,他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带诗娴去会会他们。”
刘宇叶认为,只要他们俩让敌人知道他们是夫妇的身份,再让为他们夫妇圆场的人做到位,敌人自然就会打消他们是反日分子的念头,这样才能真正保障地下组织以及他们夫妇的安全。
陈青允唉声叹气道:“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吧,那我就带上诗娴吧,以我的身手,保障她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刘宇叶微笑着宽慰道:“青允,我们对敌特作战还有一句经典名言:假作真来真亦假!只要你们默契到位,敌人自然会打消疑虑,我们就可不战而胜。”
陈青允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第二天立刻去找柳诗娴,他知道柳诗娴一般放假都会在早上九点去海龙公园晨跑,他一早就在那等候她,在她每天晨跑的必经之路等待她的身影出现。
果然九点十五,柳诗娴穿着运动装跑到了必经之路,老远便看见了他,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喜出望外道:“青允,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你还没去武汉出差?”
陈青允微微颔首:“是这样,上面改变了注意,派我去上海和那里的合作报社谈判,武汉那边已经另有人选了。”
柳诗娴哦了一声,感叹道:“唉,说起来我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我兰姨娘和欣荣姐了,真想去看看她们。”
陈青允趁机道:“诗娴,那……那要不这次我去出差,也带上你,咱俩去度蜜月。”
柳诗娴眼睛一亮,心神荡漾道:“真的吗?你真的想带我去玩?”
陈青允满面春风地点了点头,柳诗娴情不自已地和他深情拥抱,之后赶紧回家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父母。
柳言明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丫头啊!我苦口婆心地让你忘了他,你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顾玉茗也帮腔道:“就是啊诗娴,你说咱家这条件,什么样的好男儿你挑不下?为何非要死跟这个快要蔫了的丁香花?”
柳诗娴心如磐石道:“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的幸福着想。但我真的是发自肺腑地爱陈青允,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柳言明气得瑟瑟发抖,道:“丫头,丫头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但柳诗娴心意已决,柳言明和顾玉茗也对她无可奈何,只好日后再从长计议,柳诗娴微笑道:“爸妈,这次我们去上海,不单是去度蜜月,我也顺便去看望一下兰姨娘一家,增进一下咱家与赵家之间的感情。”
柳言明苦笑道:“你倒是成了连接我们三大家族的纽带,你让阿爸该怎么说你才好?”
说罢,柳诗娴赶紧去房间收拾行李,车票陈青允已经给她买好了,明天早上十点就可以出发。
柳言明在屋外看她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却是愁眉不展,心道:莎士比亚说的真好,恋爱中的人往往都是愚蠢的!
顾玉茗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采取强硬措施给女儿施压,好让他们这对恋爱彼此快乐分手,大不了给陈青允一趣÷阁钱,作为对他的补偿。
柳诗娴收拾好行李,顾玉茗便郑重其事地找她谈话,一家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彼此敞开心扉地交谈。
顾玉茗先不直接表达自己反对这门婚事,她微笑道:“诗娴,你和陈青允度完假回来后,能不能答应阿妈一个请求。”
柳诗娴疑道:“哦?请阿妈指教。”
顾玉茗说她最近给女儿润色了一个很不错的男儿,姓齐,他老爹也是搞艺术的元老级人物,这个齐公子也是当代的进步青年,人长得非常清秀,而且年仅25岁,就闯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是很多漂亮姑娘的梦中情人,她觉得女儿倒是和他很般配,想安排女儿和他相亲。
柳诗娴大跌眼镜道:“什么?相亲?!阿妈,这可不行!我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了,谈什么和别的男的相亲?太滑稽了吧!”
顾玉茗让她不要激动,就是两家人见一见面,吃顿饭而已。
但柳诗娴知道母亲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刚要继续反驳,顾玉茗却抢先给柳言明递了个眼色,柳言明语气不容置疑地附和道:“就听你阿妈的,你去和那位齐公子见个面,多接触一些进步青年总有益处。”
柳诗娴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嘴说道:“阿爸,您还总说支持我自由恋爱,可现在你们却强行安排我相亲,您一点都不像个自称民主人士的家长!”
柳言明苦笑不得道:“丫头,你这话里可是带刺啊!我要是那种不讲民主的家长,就你这匹脱缰的小野马,我早把你关黑屋子里去了!何必还要大费口舌地给你讲那么多大道理?”
柳诗娴这下也没办法了,只好遵从父母命不可违的原则,回来和那个齐公子见面吃饭,应付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陈青允亲自来柳家接柳诗娴,和她坐上火车,一起踏上一场危险的旅程,此时,上海那边的策应人员已经到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