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淑这几年又要上班,还要起早贪黑的忙活着洗涮做饭,做家务照顾孩子,不能说心力交瘁,就这磨不断的铁索,也能把个青春年华的少妇,熬成个老太婆。
王玉淑跟着丈夫调回晋海,她没有接收单位,索性辞去了工作。
她每天住在宾馆里,喻杰敏上班,她没事干,就躲在房间里看电视,有时看看服务员送来的报纸。
无聊时,玉淑走出宾馆,来到大街上,进商店逛海边,不大的进海,不用半个小时就能转遍。
晋海呀,实在是太小了,没有几条街,商店也不多,六万多的城市人口,比起喻杰敏老家姜各庄乡,多不了多少。
晋海也算是座古城,7000多年前,晋海就有人类繁衍生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曾两次‘东巡’到晋海,留下许多文化遗迹,最著名的是成尽头,那里有全国祭祀秦始皇的唯一庙宇——始皇庙。
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永乐元年在此建城,明朝为防倭寇,在这里设卫屯兵,晋海即涵有‘威震海疆’之意,晋海地名由此发展而来。
光绪十四年(1888年),清朝在晋海刘公岛,建立了亚洲第一、世界第六的北洋水师,光绪二十年(1894年),这里发生了著名的甲午海战。
此后三十二年,晋海在英国的殖民统治下,社会、风俗、建筑等发生了很大变化,1930年10月,中国国民政府收回了晋海卫,设立晋海卫特别行政区,直属国家行政院,可以说晋海卫是中国的第一个‘特区’。
1945年8月,晋海卫解放,设晋海卫市(地专级),1948年3月,晋海卫市改为县级市。
晋海是一个古老的城市,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叠加,从一个‘卫’的沿海大渔村,经过几个朝代的变更,缓慢的生息、繁衍、发展为一座微型小城。
对那‘一条马路三盏灯,一个喇叭全城听,坐着马车逛全城’的顺口溜,即将成为过去,带至而来的将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新城。
对于从大西北高原省城调到进海的喻杰敏、王玉淑来说,晋海这座城市确实太小,无论是从城市建设、人文素质、商业购物等等,比起西部落后的古城,还是差距很大。
市区内只有两条公交线,南线一路车通往蒿泊,半个小时一趟,西线二路车通往张村,一个小时一趟。
这两条路也是车辆往南、往西进出晋海的必经之路。
东是浩瀚的大海,北是高山,山后还是大海,晋海是一个山海环抱的边城,东与韩国、北与东北隔海相望,漫长的海岸线是打渔、海产养殖、远洋运输的天然良港。
王玉淑刚开始几天住宾馆逛大街,还感到新鲜、有兴趣,三、五天下来,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越来越觉得没意思。
尤其是一天三顿,与那些调到市上工作,住在宾馆的领导干部同桌吃饭,更是不习惯。
喻杰敏被安排在橡化科,科长是到西北开会的袁旭渡。
袁科长个头与喻杰敏差不多,头发有点自来卷,微胖的身材,粗眉大眼,说话带着浓重的黄县口音。
他这个人乍一见面,给人一种亲和之感。
袁旭渡对领导毕恭毕敬,对同事说得过去。
他是从市里的一家塑胶厂调到公司的,没上过几天学,可挺会见风使舵。
初次接触,给人的印象是不笑不说话,说话很体贴,就是有点小心眼,耳朵软,听风就是雨,要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他耳里,这老兄马上就会虎着脸,当面锣对面鼓的去对质,经常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袁旭渡无论在什么场合,总会大咧咧的笑着说:“俺没念几天书,就是个大老粗,谁笑话谁呀。”好像这个‘大老粗’是他的金字招牌,随时抬出来招摇一把,不知他是在自嘲,还是真觉得自己文化低,做出谦虚的姿态。
反正听他说得多了,会给人一种感觉,他这个人有点虚。
喻杰敏从原单位的一个领导成员,调到新单位后,一下子跌落为无职无权的业务员,对于这种工作环境和身份悬殊,反差很大。
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没有流露出一点不满的情绪。他知道,要想东山再起,必须从头再来,辉煌属于过去,只要加倍付出努力,踏踏实实的工作,听从单位领导的安排,与同事好好相处,拿出最大的工作魄力,在岗位上做出成绩,只有这样才能重塑自我。
喻杰敏坚信,总有一天,他还会走上领导岗位。
王玉淑为了支持喻杰敏,她义无返顾的辞掉工作,十几年的工龄也白瞎了,跟随丈夫来到晋海,在宾馆里好吃好睡的住了二十几天,在他外甥小孙的努力活动下,终于重新办理了就业手续,进入市旅游服务公司上班。
说是旅游服务,实际就是个卖百货的商场,工作性质是两班倒的售货员。
早班是从上午七点半到下午一点半,下午晚班是从一点半到晚九点。说是每天每班比起其他单位的工作时间要少上一两个小时,可这站班不能离开岗位,就把人缠的够呛。
一个班儿站下来,腿肿的轻轻一按,就是个小坑,脚肿的像个发面卷子(馒头),脱下上班穿的布鞋,换上皮鞋,脚都装不进鞋里。
还好,玉淑的工作单位,就在翠楼广场的南侧,离住的宾馆不算太远,她下班一瘸一拐的走回宾馆,推开房间的门,摔躺在床上,觉得浑身死沉死沉,每个骨节都很僵硬,别说刷锅做饭,就连说话都没力气。
多亏住在宾馆里,厨房和收拾家的这些事儿都免了,要不是这样,还不知玉淑能累成什么奶奶样子呢/
王玉淑上班不几天,喻杰敏就收到营台火车站寄来提取集装箱的通知单。
下午下班后,他跟下午班在宾馆休息的玉淑说:“咱的行李到了营台,催着提出来,你说是先送到咱父母家里,还是怎么办?”
“哎呀杰敏,不知你住在宾馆里吃住是不是还习惯,反正我是真住够了。看起来清闲的不用干家务活,可就这一天三顿吃的那酸味馒头,我的胃里呀,总是天天都觉得烧心,一低头,嘴里的酸水,张口成直线的往外流。杰敏,你跟单位好好说说,哪怕能给咱一间房子,不管远近、好坏,只要能支起一张大床,有点地方做饭就行,说句心里话杰敏,我可是再也不想住宾馆了,这个福咱可享受不了。”王玉淑一提起宾馆的馒头,酸水就好像溢满了嘴。
喻杰敏故意的说笑道:“好,这可是你提出不住宾馆了,要是真的单位分给咱一间又远又小的房子,家务活我可不帮你干,你也不要到时说三道四的找我麻烦,我可有言在先。”
“你快拉倒吧,就咱家的那些家务活儿,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说你帮我一把了吗?你心思都在工作上,哪还顾得上俺娘几个?还不都是我一个人操持这个家呀?”玉淑虽然嘴里这么说,可平时很少占用杰敏的时间,更不会逼着丈夫干家务活,要是自己真的忙不过来,也是好言好语的哄劝着杰敏搭把手。
在她的眼里,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一天家围着老婆孩子身边转,她还瞧不起呢。
玉淑再苦再累,宁肯委屈了自己,也不拖丈夫的后腿,而是全身心的支持丈夫的工作,毫无怨言。
喻杰敏也不是个好吃懒做,不通情理的人,就是不干家务活,回到家里,有时吃着零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玉淑做饭,说笑着叫妻子开心。用他的话说,这叫做‘君子帮厨’。
说到高兴时,玉淑心里甜丝丝的,把炒好的菜递到杰敏的手里,笑嘻嘻的说:“你快喝你的小酒去吧,我真受不了你这不干活耍贫嘴的人,说的都叫人心里麻痒。人家都说‘好嘴能养三口家’,你呀,呵呵,是好嘴骗我多干活,就你那点小心眼,腚往哪一撅,我就知道你要屙什么屎。”
“俗气,你不要说得这么俗气嘛,就真的是那么回事儿,你心里知道就行了,这说出来多没意思?还是憋着好,哈哈哈。”喻杰敏和王玉淑,应该是先结婚后恋爱的那种。
虽然未结婚前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俩人根本就不像一对恋人,更像是兄妹,只是从有了闺女小君君后,俩人才慢慢真正过上了夫唱妇随的生活。
个中原因都是喻杰敏不好,他这个人哪,见了女人就脸红,玉淑想亲近,可杰敏总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叫人看起来牛气的很。
实际上杰敏都恨自己,本来心里想着,可非要充那大尾巴狼,摆出一种自大的臭架子,就他这‘色大胆小’的恶习,至今不改。
一夜无话,第二天,喻杰敏找到鲍、闵二位经理说道:“二位经理,我从西北发运行李的集装箱已经到了营台,我调来前,公司明确对我说,调来没有现成的住房给我,我是这么想的,单位给我夫妻包住宾馆的房间,这笔花费也不小,再说老是吃住在宾馆里也不是个办法,说句不好听的,就那千篇一律的饭菜,我还真没那口福享受。要是领导能给我一间房,我也不嫌小,远近无所谓,只要能凑合着住下,能按下一口做饭的锅,我就很满意,这最起码,自己想吃点什么可以随心,嘿嘿,真不好意思,给领导找麻烦了。”
喻杰敏一心想搬出宾馆,他也早吃够了那一天三顿的酸馒头,要是真的公司给找一间房子住下,就是远,晋海不就这么大吗,又能远到哪里去?
闵副经理看了鲍副经理一眼,笑着说道:“小喻,不是单位有房子不分给你,说实话真的没有,这样吧,宾馆你先住着,等公司商量一下,尽量早点给你答复,你说这样好不好鲍经理?”闵梦凡说着看向鲍副经理。
鲍副经理是从县上副局长的位子上调来晋海,被任命为物计公司第一副经理主持工作。
现在的地级市物计公司老底,又是以晋海县级市物计公司的全班人马为基础,直接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