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枫心情坏透了!
换了任何一个美女脱光光洗澡的时候突然有人闯入,而且是从房顶冲破撞下,还拿着一柄寒气森森的家伙迎头砍下,那感觉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为美妙!
雷枫放声尖叫!声音震得连屋梁都抖了抖。
“砰!”
黑衣蒙面的杀手坠落在木桶边,颈项处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
血沿着脖子,再沿着桶壁,缓缓流入木桶内的花瓣香汤中。
雷枫光溜溜窝在水底,看着血丝一点点浸入水中,咆哮,“卫希颜!你不能早点出手啊!”
卫希颜抱臂闷笑,从隔壁听到异动破墙而入到出刀,整个过程不到半秒,这还不快?算了,她不跟洗澡中的女人计较。
抬起一脚将黑衣人踢到一边,伸指弹开面罩:一张脸上密布纵横交错的疤痕,面容已毁掉。
“第二个!”她扬了下眉。
受到漠视的少女瞪着她,吸气发出河东狮吼,一声尖叫震彻流花客栈的贵宾苑,“店家,换水啊!”
***
流花客栈的大掌柜徐满福人如其名,五十余岁,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福态,正提灯走在一条地道中。
地道尽头,雕花的木门厚重严实,徐满福白白胖胖的手轻扣铜环,语声恭谨,“少主!”
厚重的门无声打开,密室内墙壁上的夜明珠散出蒙蒙白光,徐满福关上门,垂手恭立。
书案前一袭深碧长裙的女子身村高挑,比一般女子还高几分,正执笔勾勒,上身虽弯着,却给人如松竹坚韧挺直的感觉,手中狼毫勾、抹、挑、皴,一丛挺拔峭立的竹子跃然于纸上。
“他们到了?”女子搁下笔,声音清冽悦耳。
“是!”徐满福恭声道,“花长老亲手绘的人像,属下不会看错。彭掌柜安排在了最清静的清芜院。”
“那人今天找上你们了?”女子声音平静。
“是!”
徐满福对这位少宗主发自内心臣服,回道:“上午杀手袭击雷大娘子,被那人一刀击毙,之后点名见客栈‘能拿主意的’。属下之前已和彭二掌柜打过招呼,他不敢怠慢,立刻向属下请示,属下便去见了那人。--‘惊雷堂雷总堂的掌珠在名花流的地盘上遇袭,这真是让人遗憾呐!’”徐满福原封不动地转述了那人的话。
一句点明雷枫的身份,又点破流花客栈的背景,意思是雷动的女儿光明正大住入了你们名花流的客栈,遭人暗杀,难道没个交待?
“属下说:入住流花客栈的都是本店贵客,一定让客人住得安全。”
女子一笑,“你这话回得妥当。”不承认是名花流的产业,仅以客栈主事的身份说话。
她眉一扬,掠过一股傲岸,“名花流虽与惊雷堂对立,也不屑以女子相挟。我等若动雷枫,非但要挟不了雷动,反会辱没名花流的清誉。”
“少主说的是。”徐满福深以为然。
“但,我们不动,不意味着别人不动,这事明里是杀雷枫,暗里却是冲着名花流而来!”
徐满福一震。
“雷枫在我们这里出事,你想想是什么后果?”
徐满福悚然一惊,“难道有人想挑起南北火拼?”
女子冷哼一声,“江湖一乱,得益的会是谁?”
徐满福顿然醒悟,“少主,属下明白了!这就下去着人保护。”
女子点点头,幽邃眸子盯着画上墨竹,“那杀手什么来历?”
“是绝杀!”
又是绝杀!
女子眸光一冷,绝杀固然难缠,绝杀背后的人才更危险。
她眸子一闪,挺秀颜容已回复沉静,“徐老见过那个卫希颜,感觉如何?”
徐满福沉吟片刻,道:“待人接物进退有度,显是见过世面的人,绝非他自称的‘山野村夫’!那身气度就不是山野出来的,从容,自信,气势逼人,但多数时候隐藏,是个心机深沉的。”
“还有,”他斟酌道,“虽然他隐藏得很好,属下却感觉到一种杀气,这种杀气不是杀手那种杀气,倒像是……”他有些迟疑,“好像是从沙场出来的杀威。”
徐满福曾是有名的水寇,而在做水寇之前曾是西北禁军,历过西夏之战,对那种经历战场带出来的杀气很是熟悉。
“你说他从过军?”女子双眉挑出一抹兴味,“有机会倒要试一试。”战场杀敌和江湖打斗不同,就算那人掩饰再好,出招必有细微可循。
徐满福皱眉,“少主要亲自出手?”
女子笑而不答,“他武功路数如何?”
“那杀手一刀致命,刀口狭深而薄,显见出刀快而狠!但属下眼拙,仅从刀口看不出他武功师承。”
女子眉一凝,挥了下手,徐满福退下。
***
流花客栈不愧是当地头号客栈,泥水匠手脚快,不多会便将破房顶和破墙都修砌完好,除了颜色新外,看不出半点撞破的痕迹。
沐浴后的两人翘脚半躺在清芜院绿荫亭的藤椅上,雷枫晃着搭在栏杆上的脚,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客栈是名花流的?”
“流花,流花,这客栈名不是摆出来了么?”
“呸,鬼才信你乱扯!”
卫希颜双手枕在脑后,“原因嘛很简单:第一,这里是通衢大道,客商来往不绝,小客栈虽然不少,大客栈却只得这一家,说明势力强到没人敢来分杯羹,除了名花流还有谁?当然也可能有官府作后台;
“第二,客栈突然死了一人,但掌柜的面不改色,着人收拾利落,可见是见惯了死伤的,而且不惧官府纠查;
“第三,这客栈的大掌柜呼吸绵长,必是位内家高手,绝不是有官府后台的富家大豪。综上三点,这客栈不是名花流开的,还真奇了!”
“有道理!”雷枫一拍巴掌,语气中很是兴奋。
卫希颜侧头看她,少女立马上害怕的表情,“唉呀,名花流是我爹的对头,我住在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卫希颜撇眉:装!明明是兴奋,哪有半点害怕?
她也不点破,转过头,懒懒道:“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雷总堂的女儿如果在名花流的眼皮子底下被杀,这江南第一宗派的脸面往哪搁啊?所以那绝杀的杀手么,就交给主人家去操心吧!”
“这样啊……”雷枫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双手托腮,不知想什么出神。“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呢?”
“谁?”卫希颜耳尖。
“哼!不告诉你!”
***
蜀中唐门。
庭院深幽处,青衣男子端坐亭中泠然抚琴,琴声铮铮,寂寞如雪。
几道稀落掌声从身后传来,伴随一个揶揄的声音,“三郎还真是悠闲哪,听说你的媳妇儿被人拐跑了,你倒有心情在这抚琴。”
唐青衣手拨琴弦,“我这院子二叔一年也难得来一回,此番倒是有心了。”
唐端看着冠玉如雪的侄子,目中掠过暗色,阴阴笑道:“二叔是担心侄儿想不开!”
唐青衣背对他,漠然道:“那要多谢二叔关心了,侄儿一定会好好的,不让二叔想不开!”
唐端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院里琴声不绝。
唐青衣突然挑起一根琴弦,青白指尖用力一扯。
“嗡!”弦断颤鸣,幽森的目光望着唐端离去的方向,寒意愈发澈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