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州?”司靖岚折扇突然摇合,目光一闪笑道,“距边境不远呐!”
边境?卫希颜想起名可秀书房的地图,不由眉毛一挑,“宋夏边境!”
司靖岚嘻嘻一笑,向她飞去一道秋波,卫希颜顿寒,双眉一挺横瞪过去。
名可秀不理二人的互挑,徐思道:“秦无伤三年前扬名于秦州,现下又突然消失于环州,这二州都处于宋夏边境。看来三年前秦州马贼帮‘鸣沙’的突然覆灭应该是别有玄机!更甚者……”她目中突射冷光,“秦州马贼的幕后或许有党项的人支持?”
司靖岚却皱眉道:“宋夏边境平静已久,我朝西军雄踞边境,夏主李乾顺应该不会行此不智之举。”
名可秀淡笑道:“党项人或许不会主动挑衅,但趁势插一脚拣点小便宜的事估计不会少沾!秦州马贼的幕后,或许是党项人,也或许是其他势力!但秦无伤和秦州马贼之间应有勾合,他费这番力气扬名做作,图谋非浅,若与境外相关,或是党项,或是辽人,甚或女真!”
“这秦无伤是否秦无伤,可就值得怀疑了!”司靖岚折扇敲在掌心,桃花眼中锋芒微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是异族潜入中原的细作?”
卫希颜目光一闪,扬眉道:“若真如此,当年雷枫中毒便可能与他有关。”
名可秀点头道:“希颜说不错!阿莫飞鸽传讯:秦无伤在青谷大会那段时期的行踪无人知晓!他若真是境外细作,给雷枫下毒的举动便有了缘由,借机挑动南流北堂的争斗,引发江湖内乱,以浑水摸鱼!”
三人议到这时,已近丑时末刻,南边阁子太学生们的议论逐渐低落,想是宴将结束。
卫希颜想起名可秀几未动箸,不由挑眉不悦,“这高阳正店的掌柜恁地偏执,怎就不能备点其他菜式可供客选?除了辣还是辣!”
司靖岚折扇轻摇,桃花眼斜挑,笑嘻嘻道:“人家就以辣为名,你不爱可以不来哦!”
卫希颜懒得搭理他,对名可秀道:“我让店里给你煮碗汤面可好?”忽地眼神一亮,绽颜笑道,“要不回去我给你做?”
司靖岚折扇摇得忽啦啦,只手抚着腮帮哼哼:“哎哟,人家牙好酸!”
卫希颜一回头,笑眯眯道:“司兄若需拔牙,我可帮手!所谓日行一善,积德造福!”
名可秀忍住笑,白了她一眼,起身道:“你俩别贫了,结帐走吧!”
卫希颜唇角一挑,突然拉着名可秀飞快出了门,伸手召来小二,一指西岭阁,“里面的官人结帐!”哈哈扬长而去。
西岭阁内,司靖岚桃花眼转了转,突然哧声笑出,这个卫希颜,竟然这般“小气”的么?
***
两人登上静候在彩门马槽边的浅碧马车,名可秀吩咐一句,沉默垂眉的车夫立时挥鞭起步。
出了城北,行将十里外去,处处阡陌纵横,鸡犬之声隐隐相闻。卫希颜突然掀帘叫停,回头对名可秀笑道:“等我片刻!”
名可秀方惊讶待问,卫希颜却已掀帘下车,扫视左近无人,展开轻身功法掠入附近村里。
过得一阵,她回到车上,手中多了个篮子,盛着刚从田里摘下后买入的新鲜瓜菜。
名可秀眼波一凝,不由伸手过去握住她,柔笑道:“这么多菜,岂止做一碗汤饼!”
卫希颜笑得有几分得意:“可秀,今天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那阵名可秀不在京城,卫希颜却仍不自主地走进城北别庄,一人在空落落的屋子里转悠。实在想她时,便到厨房反复做那几样菜,几番下来,厨艺大有长进。
名可秀唇边笑容轻泛,睫毛微垂,掩住波心荡漾。
马车近了杨氏别庄后院,从后门内入。
名可秀被卫希颜“拒”之于厨门外,轻笑中不由斜倚于门边,浅碧色的衫子衣袂微拂,一双眼眸追随着厨房内那抹清逸灵动的秀影,笑意浸润眸心。
卫希颜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中刀下每一道细节,目光一丝不苟,专注地让人心动。
名可秀倚在门边不由痴了,望着卫希颜忙碌却不慌乱的身影,柔情慢慢在心中溢散,温暖又酸酸涩涩,横波春水隐有湿意,终是忍不住走到她身后,脸颊贴在她背上,情丝如水,脉脉流淌。
希颜,我心荡漾!
“可秀,就快好了!”卫希颜回眸灿笑,秀美玉致的颜容满是雀跃,就好像即将呈出最珍贵的宝贝,置于爱人面前,若得她欢心一笑,便是幸福满足!
***
“味道还好么?”卫希颜盯着名可秀细嚼慢咽,目光迫切又隐含忐忑,双手几乎绞在一起。
名可秀心中温温漾漾,几案上摆放的不过是三道时令小菜,却素来是她爱吃的几样菜蔬,记得当时她不过随口道出,未想这人竟是暗暗细记在心。
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名可秀低低一笑,挟箸不停,看着对面那人一脸欣喜欢悦,顿时柔柔感动溢上心间。
饭罢,两人仅是执手默默相对,情意在眼眉间流转,丝丝漾漾点点入心。
“可秀!我等不及了!”
卫希颜突然伏□,将脸贴到名可秀膝上,低低喃语:“很想现在就与你回江南!”
“快了!”名可秀眼睛温润,纤手轻轻拂过她柔滑青丝,情如发,丝丝缠绕。
“可秀,等解决了童贯我们就走!”
名可秀纤手忽然一滞,黛眉微蹙,沉吟不语。
“怎么了?”卫希颜觉出她的不对,抬起头来。
“希颜,童贯的事遇到点麻烦。”
“怎么?”
“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我们的人曾数次在军中搜集童贯贪墨军饷的物证,但屡屡被人破坏;此番亦是如此,阿莫昨日传信来,道是隐伏于北军的一只重要青鸟横死军中,手头上的重要账簿亦消失无踪。”
“童贯派人干的?”
名可秀摇头,“应该不是。我隐隐觉着似有第三方势力,在尽力阻止我们扳倒童贯。”
“会是什么人?”卫希颜惊讶起身,沉思一阵道,“若是治罪童贯不成,那便暗杀如何?”
名可秀黛眉扬起,“暗杀恐非易事!自杨戬、梁师成相继死后,童贯出入更是谨慎,平素若非必要,多半不出新丘兵营一步,即便入宫见驾,身边亦有高手随护到宫门前,梁师成豢养在府中的黑道高手多数已被童贯网罗过去。”
她顿了顿又道:“童贯若是被刺而亡,恐还会获忠义之名,如此祸国祸军之贼,焉可让他名列青史!况且,童贯执掌枢府,若突然被刺,权力悬空,怕是最后便宜了蔡绦。”
卫希颜皱眉,心道莫非唯有待赵桓登位后再行诏杀童贯?
名可秀伸指抹平她眉间褶痕,歉然道:“希颜,再等恰当时机如何?”
“无妨!”卫希颜微笑握住她手,“二十二年都过去了,还怕这半年一载么!”
名可秀灿然一笑,“出去走走可好?或可突得灵机!”
卫希颜眼神亮道:“那我们去铁塔行云,待得天时晚些还可共赏夷山夕照!”
“好!”名可秀温柔点头。
***
东京城外东北夷山上的开宝寺铁塔被称为东京八大美景之一,塔底下埋存阿育王佛舍利,塔身通体遍砌铁色的琉璃釉面砖,其色浑如铁铸,故称为铁塔。
夷山为丘山,山不甚高,风景却极是秀丽,满山葱郁,幽静清凉。卫希颜和名可秀自西面上山,入得寺中。
开宝寺虽为皇家寺院,却并不禁香客游人,除寺内经殿和僧人禅房外,其余地带均允可外人出入游赏。东京贡院即建于开宝寺中,每到会试之时,各方学子云聚于此,佛舍利铁塔是必登之地。
卫希颜尚是首次见识这开宝寺佛塔。远远望去,一座铁色高塔,犹如一根擎天柱,拔地刺空,风姿峻然。走到塔底仰望,塔顶青天,腰缠白云,悠悠而过。塔身琉璃砖面装饰华美,自下而上,遍是浮雕,雕刻波涛祥云、飞天、乐伎、云龙、佛像、僧人、麒麟、狮子、花卉等等约摸四五十种,俱是栩栩如生。卫希颜观之不由为古代工匠的精巧技艺叹服。
琉璃佛塔建于一座八棱方池之上,北面有小桥可跨池而过,卫希颜和名可秀并肩过得小桥由北门入塔。
塔内层层皆建有明窗,透光通风,并可凭窗瞭望。内砌有旋梯登道,两人拾阶盘旋而上,登得第五层时,自明窗望出,便能隐隐望见京城内的街景,登到第九层可观帝京城外黄河如带,到得第十二层时,站于明亮窗边,宛如直接云霄,祥云缠身。
卫希颜不由笑道:“难怪叫铁塔行云,原是由此得名。”
此时十二层塔阁中仅得二人独处,名可秀拉住她手,笑道:“上得顶层去更知何谓行云。”
两人相携上得十三楼,同掠起身,自明窗飘飞踏上塔尖,相偎而坐。
白云轻轻悠悠而过,眼望帝京宏伟,夷山秀丽,黄河如带自平原绕过,其景美不胜收,和风扑面,犹如步入虚空幻境。
两人十指交握,佛塔悬铃于空中叮当作响,情丝互透,如水温润,盈于心间,只觉但得和这人相携相牵,共观天地悠悠,便是人世间最幸福快乐之事。
突地,卫希颜眉毛一扬,名可秀也闻得动静,两人微讶对视一眼,起身走到塔边向下望去。
两队禁军奔行到塔底,四下守住,禁止游人香客入内,并有一队禁军进入塔内,层层塔阁撵赶游人。
两人目中泛起疑色。
又过得一阵,数骑骏马驰上山,当先一人身形高大。
近得塔时,卫希颜和名可秀内力深厚目光锐利,远隔数十丈高空仍看清那人一袭锦服便袍,体型魁梧俊伟,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阳刚十足,正是年近二十岁后才净身的宦官枢相童贯。
名可秀凝眉,新丘军营恰在距夷山之北五六里之外,童贯是来此游玩,还是别有目的?
童贯在塔前下马,进入塔内,登到第四层塔阁时突然停步,立于北面明窗向外瞭望,似是在等人。
过得约摸一刻,一顶青色轿子渐入眼帘。
轿子通过塔前禁军守卫,直入塔内,卫希颜和名可秀惊讶对视,童贯在此处密见何人?
两人耳力运到充足,只听得缓缓足音步上,隐有破空声起。卫希颜和名可秀忽然一笑,身形分开而去,各自隐于顶层檐角阴影之下。
俄而,两道人影掠上塔顶,锐目四下扫射,见塔顶无物后,又分两边掠身向下一层层搜去。卫希颜和名可秀身法高绝,无声无息贴在檐角间移形换位,每每恰与搜索的人影错开。
过得一阵,搜寻的两人回报塔内外俱无人,童贯挥手屏去下属,隐在暗影中的来客方显出身形。
卫希颜和名可秀重新掠回塔顶。童贯和那来客步上第十层时便不再向上登,并立于暗窗边低低交谈。
卫、名二人所处塔顶与第十层塔阁约摸相距四丈余,均知童贯内功深厚,遂屏息静气,细细倾听两人会谈。
“童相!”来客声音虽沉,却似有几分飘忽,含笑道,“未知约邦彦至此,有何要事?”
少宰李士美(李邦彦)!名可秀黛眉一扬,已猜知来客身份,黛眉不由紧蹙,枢密院和政事堂两府宰执在此密会,所谋为何?当下更是凝神倾听。
童贯沉声道:“王黼罢相时,贯以为相公可上位,未料蔡太师竟然复起重领三省,相公离政事堂大位仅差一线,当真是可惜可叹!”
李邦彦呵呵笑道:“蔡太师德望声隆,重领政事堂亦是应当!”
“相公果作此想?”童贯冷哼一声道,“若果如此,李相公这便请回,只当童贯此约作罢。”
李邦彦一掸宽袖,颌下细须飘拂,颇见几分潇洒之态,呵呵笑道:“枢相何需动怒!彦既到此,自是要听童相将话说个明白!”
童贯面色微霁道:“相公是明白人,贯勿需绕圈子。蔡元长四度起相,执掌朝政十七年,如今年事已迈,政事条令皆由蔡绦所出,年青人气盛,前途无量!只是李相公可曾甘心永伏于竖子之下?”
李邦彦目中精光一闪而逝,拱手道:“尚请枢相见教?”
童贯阴沉一笑,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本物事,递将过去。
李邦彦看得几眼,不由面色惊变,“这是——”
童贯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得意,“蔡绦此子当年倾慕茂德帝姬,编纂了这部去讨佳人欢心,这草本却是几经辗转落到了本相的手中!”
李邦彦从头翻阅下去,目中光芒更盛,到得后来,陡然“嗬嗬”两道笑声,将诗册合上,拢入袖中,微笑道:“童相,这铁塔行云果是风光独好,彦乘兴而来,得兴而归,这便告辞了!”
“相公一路走好!”童贯一语双关,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会意沉笑。
***
塔顶外,卫希颜和名可秀突然同扬双眉,身形如影消逝于琉璃顶。
片时之后,童贯魁梧俊伟身形掠到塔外,狼目四顾,见四围一片静谥方才放心返回塔内。
足音向下,愈行愈远。卫希颜和名可秀从檐角处跃入十三层塔阁,心想童贯这厮果然谨慎,幸得两人早有准备。
待得塔底禁军远去,卫希颜怀疑道:“可秀,和童贯会面之人是李士美?”
名可秀点头确认,黛眉一扬笑道:“童贯和蔡京两人时合时离,但元夜灯会之时童贯为蔡鞗说话,惹恼了蔡绦。蔡攸、蔡绦这两兄弟均是睚眦必报之人,今时蔡绦代父执权,气势正盛,童贯为保己身,遂联合觊觎相位的李士美,共谋对付蔡绦!”
卫希颜点头道:“前几日蔡京得病,赵佶派了御医,我听闻这厮身体已非大好,若蔡绦再倒,对蔡党势力可是一大打击!”
顿了顿,她复又不解道:“但童贯给李邦彦那什么是何物事?童贯这厮竟似能断定蔡绦可因此下台?”
名可秀一时也想不透童贯究竟抓住了蔡绦什么把柄,忽然省起笑道:“希颜,童贯既说那部是蔡绦为讨汶儿欢心所编,你回府问问,看汶儿手中是否还有那物事在?”
卫希颜顿然醒悟,不由点头,突然哈哈一笑道:“这几只狗咬狗,由得他们咬一嘴毛去!”
“正是这个理!”名可秀眼波流转,笑语嫣然。
卫希颜见她笑靥如花,心神一荡,倾身上前拥住她。
“希颜?”名可秀刚叫得她名,双唇便被温软覆住,吮吻深入。
名可秀“嘤咛”一声,便被她的炽热融化,缠吻激进,呼吸相融,塔阁凉风清爽霎时变得窒闷火热。
突有行者扫塔,足音步上。
两人双唇倏地分开,均是颜面飞红,气息不匀。名可秀轻捏她一下,眼波斜扫。卫希颜会意,微笑点头,两人掠身塔外,自檐角悄掩而下,到得塔底,潜行出寺,往夷山东面行去。
时至酉时末刻,红日渐西。
两人登上落日峰,并肩立于支出崖边的一处石台上,执手相握,共影夕照。
山峰沐日,彩霞漫天,云海翻腾,遍山金黄,尽显落日辉煌。
两人灵犀相通,对望一眼,一切情意尽在不言中。
突地,一道冷笑声扑入卫希颜耳内,层波震荡,如被捶击,她惊心下猛然侧头望去。
“希颜?”名可秀旋即心有所感,顿然向西望去。
落日霞海中,那人紫袍玉带,束发高绾,卓然挺立,目光流转间睥睨天地,仿似漫天霞光晖彩不过是衬托他的存在,晚风中衣袂飞扬,高冠紫袍气势凌人。
那人目光横睨过来,相隔几十丈远,却如刺肤而过,凛然生噤。
卫希颜见那人身姿傲然,立时想起那月下奇人,脑中掠过白轻衣,省起五岳观的叮嘱,不由心下一震,握住名可秀的手一紧,脱口道:“紫君侯!”
名可秀惊讶回望她,再回头时,那紫衣睥睨的人影已自夕照下消失。
“希颜,你怎知那人是傲胜衣?”名可秀回神问道。
卫希颜这才省起可秀还不知白轻衣的存在,心想上次在五岳观给轻衣说她喜欢了名可秀,想来现下将轻衣的事告诉可秀,轻衣应该不会在意。遂从江畔惊仙讲起,再到雪山邂逅,雪崩涅槃相救,年前的皇宫夜会,直至今日上午的五岳观相约,足足讲了半个多时辰方罢。
西阳更斜,两人衣衫层染金黄。
“原来你当年在雪山是‘遇救’,不是得幸‘脱险’!”名可秀笑了笑,盯着她,唇角挑起。
卫希颜顿时噎了下,咳咳两声,嘿嘿一笑:“当年那啥……”她心中暗道苦也,当年胡编时哪知今日会和名可秀成为情侣,这欺哄的原因不解释清楚她可没好果子吃。
“可秀,当年不是有意想欺瞒你。”她决定实话实说,坦然道,“因轻衣是修真求道之人,飘然世外不涉俗世,所以不便将她牵扯出来。”
她温柔一笑,又道:“但现在不同,你是我的爱人,你我二人为一体,无分彼此,我的事自然无不可对你说!”
名可秀心头原有些弗然不乐,听卫希颜这般坦然道开心中便舒服了些,又听她道‘爱人”“二人一体’心头又倏地欢喜,不由弯唇笑了笑。
卫希颜见她这回是真笑了,不由舒了口气。忽又省起适才紫君侯那横睨过来的目光中似是带了几分审视——轻衣让自己避着他,究竟是为何?
她想了一阵,却不得其然,忽觉身边人沉寂,不由一捏她手,讶道:“可秀,想什么?”
名可秀笑吟吟看她一眼,“希颜,你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位白轻衣的身份么?”
卫希颜笑道:“轻衣不说,我便没问了。”见名可秀黛眉挑起,赶紧道:“我后来想到了,轻衣既然知道宋太祖和傲惊神的事,又似和紫君侯相熟,她的家族应是和天涯阁有熟稔关系。”
名可秀看了她一眼,眸光似笑非笑,忽然松开她转身向后走,淡淡道:“天色晚了,回罢!”
卫希颜惊觉不妙,却不知又是哪里突然惹得她不悦了,情急之下上前一步抱住她,“可秀,你生气了?”
“生气?我做甚要生气?”名可秀笑语盈然,笑意却凝在唇边,未及眼底。
卫希颜只觉背上一阵凉飕飕,心道糟了,可秀一定生气了!她身形移前,和名可秀对面而立,双手紧圈搂在她腰间,讷讷道:“可秀,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名可秀淡笑道,眼睫微垂,不让她看清眸底波生。
卫希颜赶紧蹙眉紧思,方才是哪里惹着她了?对了,刚刚说到轻衣,她脑际灵光一闪,顿时“噗哧”一声笑出,昵声道:“可秀,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名可秀抬眸横她一眼,垂于衣侧的右手突然在她腰间狠狠一拧,嫣然笑道:“希颜,谁吃醋?”
卫希颜闷哼一声,却不敢呼痛,绽颜笑道:“可秀,我说错了!”见名可秀兀自挑眉,又道,“轻衣是修真之人,太上忘情,不会羁于尘世俗情!”
她又笑道:“再说,轻衣于我是亦师亦友,从她之处我获益良多,却没有如对你这般的心动情动。”
名可秀心头松了松,突又横眉瞪她,“若不是今日遇上紫君侯,你还想瞒我到哪阵?”
卫希颜眨了眨眼,无辜道:“可秀,看见你我就将其他人都忘了,因轻衣之事未有相关,就一直忘了说!”
名可秀气得无语,这人平时聪敏多智,对付杨戬梁师成的诡诈无人能及,偏偏在感情上迟钝得像个木头,难道不知情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眼尾扫见这人犹一脸不知所谓的样子,直气得牙痒痒,低头一口狠咬在她肩上。
“啊哟!”卫希颜吃痛一声,身体倾前却是将名可秀抱得更紧,嘴里笑嘻嘻道:“可秀,我被你咬上记号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不能始乱终弃哦!”
名可秀闻言好气又好笑,终是没忍住,噗哧笑出来,心中一阵温软,情不自禁拥住她,咬住她耳垂,“下次什么都不许瞒我,记得了?”
“嗯!”卫希颜重重点头,见她不再生气,心中也觉欢喜,唯愿紧拥着这人,直到月落星沉。
***
赵构直到暮色时分,方从太子东宫回返康王府。
一回王府,赵构便急急召来午时留在高阳正店打听消息的内侍康履。
“回大王!”康履恭敬道,“小的向店厮询问,却只知是一男一女,似非熟客,再细问时,店厮说那二人早在太子和大王走之前便已离去。”
赵构顿然一脸失落。
康履本是康王母亲韦贤妃殿里的人,赵构加冠外居后又随着到了康王府服侍,宫中浸淫多年,心思自是灵活,察颜观色下立时道:“大王,小的略懂丹青,午时曾细细问出那一男一女长相,可画下来,大王再细看是否相合?凭画寻人或许会有几分线索。”
赵构闻言大喜,哈哈大笑道:“这事若办好了,本王重重有赏!”
“谢大王!”
康履果擅丹青,半时辰后将画像呈上。
赵构看得几眼,不由皱眉。画中女子颜容极美,却终感觉不似他今日所见女子,那风骨挺秀之姿,竟是半分也描摩不得,他不由持画怅然而立。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相公:宰执等高级官员的尊称,一般官员不得称相公。
少宰:相当于副相。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