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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目山,仙人顶。

卫希颜盘坐于崖边已有十一个昼夜。

冥想中不分黑白,时昏时明,似梦又似醒,云海变幻,时如狂涛拍岸,时如清流飘荡,时而雾茫凝晶如霜冻长河,时而又无形无质如晴空之气……

她不由沉迷于其中,恍惚中似有人一直陪着自己,那道纤长的影子让她心安。

她又睡了过去,梦见了凤凰图腾,绚变多姿。

名可秀盘坐在卫希颜身侧,端详着爱人脸庞。十一天的辟谷修行,让她面容略显清瘦,却似乎更加剔透晶莹,内有光华隐隐流转,泛出动人心魄的神采。

名可秀轻叹口气,仅仅是这样看着,便禁不住动心动情!纤指顺着她挺秀鼻梁滑移到润泽丰润的红唇,再沿着光洁下巴勾勒而下,浑然忘了高踞一柱石上的父亲。

名重生修眉紧皱,清邃目光笼上一缕阴霾,秀儿言行一向矜持雅致,此刻竟为一女子痴迷失魂……看来黄河之战后,云希颜若得存,必不可再让她接近秀儿!

名花流未来的宗主,绝不能为一名女子毁掉!

……

卫希颜突然睁开双眼,眸子灿耀如星,直直射进名可秀心底,看得她心跳陡然漏跳一拍。

“可秀,你在挑逗我么?”卫希颜攥住名可秀未及缩回的手,颜容绚丽如云海。

名可秀扑哧一笑,尚未说话便觉腰间一紧,竟被她直接搂了过去,心中一热又一惊,“希颜,你……”突觉身子一轻,耳边山风呼啸,竟与卫希颜相缠着跌落云海。

“希颜?”

“可秀,别说话!”卫希颜柔情缱绻的声音震荡在耳边。

名可秀知她必有用意,双臂绕上她颈,与她身躯紧密贴合,便觉小腹丹田处突然袭入一股真气,如火炽热。

“可秀,流水真气。”

山风烈烈,名可秀望入卫希颜灿耀眸子,忽然意会在心,流水心法运转,一缕真气如清溪潺潺,流入卫希颜脐下丹田。

两股真气,互入腹心。

卫希颜凤凰真气化为阴阳,以顺时针方向旋转,丝丝缕缕涌向名可秀丹田,与她流水真气汇合,再以逆时针方向回流到自己丹田,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卫希颜冥想十一昼夜,终于悟透其中关窍。假以时日,她将凤凰、流水两道心法相融,必得大成——但她已没有时日可待,短短十余日内她练不出流水真气,要想有成就必须走捷径。

她遂想到以凤凰真气进入名可秀丹田,和她的流水真气交融,再循环进入自己体内,便省了自已修炼流水真气的时日。但此举也极冒险,如果两道真气互不相融,或是交合双方心意不通,偶有差池,便有经毁人亡的危险。

她若过不了这关,黄河之上和萧翊一战也无幸理,左右都是险,倒不如赌了这一把!

名重生端坐在一柱石上,风雅古朴的面容尽是凝重!

云海中,湖蓝浅碧两道人影悬空飘浮。白雾茫茫,如温柔的白纱帷帐重重层裹住二人。

过得一阵,交叠的两道人影突然翻腾急旋……安静的云海顿时如同被浪潮搅动,汹涌澎湃,拍打着悬崖岩松,咆哮不止。

名重生陡然站起,袍袖飘拂,身形欲出。

突地,云海狂涛渐息,慢慢地如被驯服的平湖之水般徐徐缓淌。浅浅云烟雾波,柔柔抚摸云海中静静交叠的二人。静中寓动,动中有静,其景奇妙玄幻。

名重生修眉舒展,重新盘坐于石,清邃目光波动闪耀。

良久,两道清唳声突然交织而起,盘绕升空。交叠的两人携手旋立,抬首面向崖顶,跨出一步。

明明只是一步,却如瞬息百尺,踏上崖顶。

名重生眼底掠过赞色,儒雅面容却宁静无波,双目微阖,淡声道:“卫希颜,汝可去了!”

流水心法你已领悟,是生是死,便看你的运道了!

名可秀凝望父亲一阵,将担忧压在心底,“爹爹,我和希颜先去了!”拉着卫希颜下山而去。

名重生双目突然睁开,望向女儿挺秀凛然的纤长身影,清邃目光突然变得深沉。

秀儿,为父等着你。

*****

夜黑,木屋烛火毕剥,映出一室春情。

纱帐内两人交织缠绵,喘息呻吟声声不息。

光裸身子火热滚烫,指尖处层层热浪袭卷,一次次进出振荡,索求无度,蚀骨销魂。

林下,鸟儿清脆鸣叫传入空中木屋。交织的两人喘息分开,方醒觉昨宵竟一夜疯狂,未得罢休之时。

两人深深凝望,卫希颜光华流转的颜容薄晕层染,白玉浸润霞晖,柔魅动人。

名可秀忽然重重吻上她唇,温柔中带着几分异常的狂烈。

两滴泪突然溅落,沿着卫希颜霞染面颊淌入她唇角。舌尖轻舔,苦苦的涩,她心中一痛,却只能任由那道脆弱由唇角涩入心底。

名可秀眼泪无声溅落,炙烈双唇却始终不离卫希颜唇瓣,热烈温柔,缠绵绯恻。

胸腔层层激荡,脆弱的软,生生的痛。

卫希颜痛惜得喘不过气,却唯得紧拥、深吻。

她与她,终是不得不再次分离!

她能感受到名可秀隐于心底的恐惧,那也是她埋在心底的恐惧。她不惧死,却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与萧翊一战,她仍然没有把握!

……

晨光射入木屋,两人携手掠出。到了天目山下,便将分道而行。

名可秀强压离愁与恐慌,笑语叮咛她:“希颜,记住我昨晚说的势道。”

卫希颜无声点头,凝视她良久,突然一把将她扯入怀中,重重一抱,又陡然松开,“我走了!”说完转身便掠去,头也不回。

名可秀突然伸手,攥住空中一道晶莹,手掌缓缓摊开,掌心一道湿润,沁痛到心。

*****

卫希颜迎风一路疾奔,生怕一停下来泪水便抑制不住喷薄涌出。

一路狂奔不停,冬日的寒风渐渐吹尽眼底湿意。日头渐西时,已渐渐看见东京城的高大城墙。

“希颜!”风中突然送入一道清和语声。

轻衣?!

卫希颜陡然顿步,落在当地,衣袂激烈如心绪鼓荡。片刻,她循着凤凰真气的指引,折身掠向京城西南的五岳观。

白轻衣仍然立在山腰密林内的清潭边,悠然自在。

白衣飘然,松风入林。

卫希颜凝视那道清影,胸中涌动的痛涩突然都奇迹般平息下来。

她眉目不由展开,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凤凰真气在体内流如清泉,潺潺漫石,轻缓舒容。

“轻衣……”

她轻轻叫了一声便不由止住。只觉眼前的女子清如雪、立如风,又似无边宇宙广袤深远,飘渺望不到边。

卫希颜突生感觉,白轻衣已晋入九重天境!

又或许,就在将来的某个瞬间,眼前这位亦师亦友的女子便将永恒消失在浩渺的星河里,再也寻迹不到。

卫希颜想到此,本已舒缓无波的清泉心境不由再度波生,莫名的黯然神伤。

白轻衣感觉到她心湖波动,转身与她相对,笑容柔和亲切:“希颜,因何而忧伤?”

卫希颜望向夕阳霞天,目光投入无垠天际,如玉剔透的颜容浮现哀忧,“轻衣,或将有一日,我只能于夜空遥望,在无边的星河里寻觅你的影迹……那种感觉……很空茫……”

白轻衣神容微震,眸子凝视卫希颜。良久,清泠如雪的笑声洒出:“若有那一日,希颜当为我欢喜!”

她抬头望向天际,眸子清悠邃远,微笑道:“亦或许,我未能渡过九重天劫,随雷火化为尘烟而去!”这般魂飞魄散的生死大事,她此时浅笑道来,却仿佛是不着于心的些微琐事,由它随风而去,勿需在意。

卫希颜却心神震撼。她先前虽有揣测,但此刻经白轻衣亲口道出,仍是心头巨震。她记得白轻衣提过,凤凰真气修入天地虚空的第九重便会历天劫,渡过九重雷劫方可破碎虚空、悠游于天地;但白家历代先辈也不过一人渡劫成功,可想而知其凶险。

一想到眼前这如仙如神的女子将会随雷火化为尘烟,卫希颜就心中一悸,脑子一片空白。

“希颜,所谓缘证天道,既为道,亦为缘。得缘为幸,不得缘随雷火风去,亦不过是人生百年提前而已。”白轻衣洒脱一笑,看透生死的淡然尽现于眉眼。

卫希颜怔了怔,按下心头怅惘。轻衣心无挂碍,自当天地洒脱。她是俗人,所以看不破。

“希颜,萧翊的挑战书可在?”白轻衣道出来意。

卫希颜闻听便知她是为黄河之战而来,胸中油生暖意,掏出那纸挑战函递给她。

白轻衣扫得几眼,又抬目看了她两眼,突然轻飘飘一掌拍过去。

卫希颜一惊,只觉万道掌影袭入,再看时却又飘渺空荡,天地间空无一物,何得有一掌?

她心惊下疾退,全力以赴拍出一掌,瞬息间森森林木尽化重山,巍峨层立,四野昏暗。

“噗!”布帛轻裂,林木扬天,天地澄霞,清透如雪的纤掌轻按在卫希颜心口。

卫希颜不由惊立,时至今日,她竟然接不下白轻衣一掌!天目山修行带来的武道提升的喜悦于刹那间化为乌有,心跳颓然间滞停片息。

白轻衣手指抚过她颓丧双眉,清凉中微带温润,惊讶笑道:“希颜,你凤凰真气已接近第七重,恭喜!”

卫希颜面上却无半分喜色,近得第七重又如何?

“轻衣,我接不下你一掌!”

白轻衣淡淡一笑:“萧翊也接不下这一掌!”

卫希颜立时精神一振,目光灿灿生辉,“轻衣,那我和萧翊可能一战?”

白轻衣淡笑不语,将挑战函递回她,目光凝望清潭,突然移开话题道:“希颜,你习了流水心法。”

卫希颜暗道佩服,竟然只由一掌便知她根底,点头应是,将天目山修行之事说了一遍。

“难怪你武功进境如此之速!”白轻衣清如雪的颜容突然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卫希颜知她定是意会到自家与名可秀的情事,大窘下赶紧转移话题,“轻衣,你与天涯阁……”

话方问出一半,她突然顿住,白轻衣若不想说,她无意强问。

“希颜是想问我与天涯阁的关系吧?”白轻衣替她道出。

卫希颜点头笑道:“轻衣不说亦可!”

白轻衣凝视她,“希颜,我姓傲,傲轻衣!”

傲轻衣?傲胜衣?卫希颜目芒一耀,“轻衣,你与紫君侯是?”

“胜衣是我弟弟。”白轻衣胸腔中似隐隐一道叹息。

“轻衣,你竟是紫君侯的姊姊!”卫希颜被她一语惊呆,没有察觉她提及傲胜衣时清悠双眉微微一皱。

轻衣是天涯阁的人?她早该猜到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卫希颜懊恼一阵忽然又哈哈一笑:“轻衣!”她随兴而起的名字竟然误打误撞蒙对了!

“傲轻衣、白轻衣、傲轻衣……”卫希颜反反复复碾转这两名,叹气笑道,“轻衣,我还是喜欢你叫白轻衣!”

“希颜,我母亲姓白。”

卫希颜惊愣片刻,不由大笑出声,右手搭上她肩得意道:“轻衣,你说我以后退隐江南,没准可开个卦摊,替人算命什么的,包保能蒙住人!”

白轻衣悠悠然道:“是极是极!他日你若被人砸了摊,可千万莫说识得我!”

卫希颜扑哧一笑,听白轻衣提起她母亲不由好奇,“轻衣,你母亲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心想当年紫君侯傲凌飞被自家娘亲逃婚,不知是轻衣的母亲是何等女子,竟堪与她那唐门阿娘相比,让傲凌飞钟情?

白轻衣似看透她所想,笑道:“希颜,傲凌飞是我二叔,当年他由中原回天涯阁后,便终身未娶。”

卫希颜无语顿住,暗叹自家娘亲真是绝世妖孽,又毒害大好青年一只。

白轻衣神情却无丝毫怅然,微笑道:“二叔经此情挫,反倒堪破情劫,晋入八重天境,这恰印证了得失相倚之理。”

卫希颜惊讶扬眉,傲凌飞二十年前便晋入凤凰真气第八重?似乎未听白轻衣提过,她不由问道:“轻衣,你二叔是否已得证天道?”

白轻衣淡笑摇头,“两年前,二叔渡第九重雷劫,未得,散化为尘烟。”她语气平和,清辉光华的面庞并无悲色。

卫希颜却突地心沉,按在她左肩的右手渐渐冰凉入骨,先前强行按下的担忧又再度浮起。

白轻衣抬掌握住她手,清凉中又微带温润,丝丝浸透,深凝她一笑:“希颜,你放心!”夕阳斜照,金色光晕映入清绝神玉,如雪峰极光,眩人夺目。

卫希颜不由失神,目色映入白轻衣广袤深远又清如冰雪的眸中,倒映出她的忧伤。

她突然失笑,眼下她更应着紧的似乎是黄河之战,而非轻衣的九重雷劫!若以轻衣修为也不得渡,她纵担忧又有何用?终归如轻衣所说:缘证天道,七分努力,三分运道!

轻衣若要她放心,她唯得放下!

卫希颜振了振意气,又眉间昂扬,“轻衣,我与萧翊之战,必得生!”

白轻衣见她一扫消沉,清笑而去。

“希颜,决战前夜,黄河见。”

卫希颜唇角绽起笑容,踏林掠下山腰,直入京城。

***

卫希颜掠上南熏门城楼,目光遥望京城北面。

薄暮下,金军的灰色营帐一座连着一座,延绵数里,营火隐隐绰绰,如一头蜇伏的怪兽,眼中闪烁着绿光,噬人待扑。

“甚么人?”巡逻军士按刀沉喝。

卫希颜转过身去,火把映照下颜容剔透晶莹。

“卫、卫帅?”军士惊喜欲呼,被卫希颜挥手止住,“勿扰了他人!”扫了眼城楼上合衣而卧的一排排军士,低声道:“去叫高统制过来。”

“诺!”军士恭声应去。

只得片刻,仓促足音由东而至,南城统兵官高师旦急急迎前,“卫帅!不,卫相……”一时竟惊喜得语无伦次。

“以军中称呼便是。”卫希颜微微一笑,观他甲胄头盔齐全,料是枕戈睡在城头,招手示意他走到城楼一角,低声问道:“完颜宗翰的西路军是否已抵达城北?”

高师旦凝重点头,“是!禀卫帅,西路金军于二十二日破了泽州,兵抵京城,两军会合。二十四日,两路金军集十万攻东城通津门,欲夺粮仓,被李相和种相领兵击退,其后,便无攻城举动。”

“前番攻城,双方伤亡如何?”

“禀卫帅,敌军伤亡二千余,我军阵亡一千一百四十七人。”

卫希颜微吁口气,敌我伤亡并不严重,看来是金军的一次试探性进攻。她又低声问了几句,见附近军士似有醒来迹象,遂嘱咐高师旦几句便掠下城楼。

她看了看天光,冬夜黑得早,估摸尚在酉时,便决意先入宫去——走前曾应赵桓二十九日当返,这便去报个备,省得明晨这小子嘀咕她言而无信。

她在街巷间奔掠,晦暗天色下唯觉浅影一闪而过,片刻到得东华门,亮出入宫金牌,一路顺畅行入。

赵桓竟一直候在福宁殿未歇,听得通传立时宣入,目光难掩喜色,几乎冲前握住她手,“希颜,你可回来了!”

卫希颜一皱眉,抽回手作势行礼。

赵桓意识到刚刚那番急切实不合帝王尊严,肃容端谨道:“希颜,此番闭关可有大成?”

“陛下,臣闭关十余日,武道已有进境。”

赵桓强抑住喜色道:“希颜,如此你与萧翊一战,是否已有必胜把握?”

卫希颜淡笑道:“武道如棋道,未到最后落子,岂能言胜负?”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问起各路勤王军队的进展。

赵桓心思立时被转移,招呼卫希颜走近御案,在地图上指点各路勤王军情形。

——南都道总管张叔夜领四万军队已入驻南城外的玉津园,东都道总管胡直孺率领三万军队已抵濮阳,姚古和种师道的六万西军抵达洛阳,明日便可到东京城下。东、南、西三方援军共计十三万,最迟可在正月三十日会师东京城下。

赵桓眉间喜气昂扬,指点道:“希颜,待我三方勤王军与京师禁军会合,兵力便是金人两倍余,当可立时击退金兵,复我河北失地!”

卫希颜见到赵桓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不由暗自皱眉,行军打仗既忌畏怯犹疑,又忌急躁冒进,赵桓似乎过于乐观了,难免今后处战急切,恐将为敌所趁!

但她转念一想赵桓这倒霉皇帝刚上任便遇上个烂摊子,急于奏功也在情理之中,她此时劝勉除了泼他一盆冷水外似乎起不得多少作用,倒不如留待时机以后再说不迟。

卫希颜却未料到错过今晚,她将再无机会向赵桓进得此言。

屋角沙漏滴落,卫希颜瞟了眼已到戌时六刻,她心中记挂希汶,便拱手告退。

赵桓却叫住她,欲言又止,犹疑一阵,方道:“希颜,康王他,随道君去了杭州府。”

卫希颜眉尖一蹙,赵桓待赵构一向亲厚,此刻却称康王封号而非“九哥”,显是生了嫌隙。赵桓这小子是担心赵佶在杭州另立新君?她心中突然明白赵桓刚刚为何那般急切,他是担忧与金军对峙愈久,南方恐生变故。

她突然想起赵构对名可秀的痴迷,心生厌恶下面色顿时不善。赵桓观她容色,以为是对太上皇所作所为不予赞同,心中一喜,希颜毕竟是站在他这方,忧虑顿时放下几分。

卫希颜告退出宫,回得驸马府已近亥时。

府中灯火通明,众人均知她今日返京,一早便在等候。

帝姬顾不得下人在场,拉着卫希颜便奔回房内,扑入她怀中,哀怨幽叹:“姊姊,我盼你回来,又不希望你回来!”

卫希颜轻拍她背,谑笑道:“我若不回来,便成千古罪人了!”哈哈笑了两声,问道,“汶儿,三叔可是回来了?”

“嗯!正在书房候着。姊姊,你可用过食了?”

卫希颜自天目山辟谷修行十一日后,一日不吃饭并不觉饿,遂摇头道:“我不饿。”

拉着妹妹走向书房,边走边问道:“童贯可是死了?”

帝姬点头轻笑,倾城容颜浮现快意,细叙当时情形:“姊姊,三叔在童贯回京路上,给一千禁军下了寒毒和泻药,童贯心急,只得领少数人马先行回京。将近京城时入住驿馆,三叔夜里下了销魂烟,在所有人迷睡之际窃了金人的宣战诏书,引出童贯追赶……”

卫希颜笑道:“童贯那厮定是被三叔施了十八般折磨手段方死。”想来那厮在荒郊野外所受的折磨,定是比杨戬和梁师成更凄惨!

昔年执刀的三大仇人已死,余下的罪魁祸首赵佶也只得苟延残喘,命不久矣!她离开天目山前,曾将剩下的清神丹和清真丹都留给了名可秀——赵佶能拖多久,全在可秀一念之间。

两人到得书房,云青诀、唐十七和名清方已在屋中等候。

云青诀看了卫希颜几眼,不由惊讶道:“希颜武功大有进境!”

帝姬华美颜容溢出喜色,“三叔,如此姊姊对战萧翊是否多了几分把握?”

云青诀皱眉道:“希颜若与紫君侯相较,应尚有差距,如此与萧翊相比,胜负或在四六之数!”

“我不求姊姊胜,唯得姊姊周全便可。”

云青诀神色一峻道:“武者,当以战意为生!未战,便唯求生,势道上已弱了一重,怎可克敌致胜?”

卫希颜不由遽然动容,“三叔所言极是!”不求胜,先求生,已是犯了怯战之忌,当下心中警醒。

五人于书房中详议细节,卫希颜此刻方知她和萧翊一战已成江湖一大盛事。华山、丐帮、青城等中原各派及众多江湖群豪均从四面八方涌向黄河南岸,意欲一观宋金两大高手的巅峰对决。

唐十七历事多矣,世事看得洞彻,冷哼一声道:“金人大肆宣扬金国第一高手挑战大宋第一高手,显是将你推到谷峰浪口,这大宋第一的名头,可是凶险得紧!此战你若得胜,声望自上顶峰,但你若败,便将跌入深谷。”

云青诀扬眉冷笑,带着云家人特有的桀骜不驯,“狗屁的大宋第一高手!这般狗屁虚名,谁稀罕谁拿去!希颜败了又如何?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谁敢狂吠乱叫,当疯狗打了便是!”

帝姬噗哧笑出。

书房中五人,或许也唯有名清方尚还“正经”几分,卫希颜自是不提,唐十七、云青诀均是冷眼看世俗的角色,希汶则以姊姊为重,因此云青诀那番痛打疯狗之言,自然深得众人心意。

众人议完出书房时,卫希颜向云青诀使了个眼色。

三更时分,卫希颜轻轻起身,悄行掠入云青诀院内。

竹林内,云青诀正候着她,目光在黑暗中闪闪生辉,“希颜,你有事?”

“三叔,二月初一日黄河一战后,金军必会攻城!惊雷堂那边我放心不下,所以黄河之行由十七叔一人前去观战便好,府中请你和名大哥看着。”雷动若出手,也唯有云青诀方可挡得几分。

她沉默了一阵,又道:“三叔,二月初一后,我若未能及时回京,请带汶儿立即离开京城,去杭州府,可秀会有安排!”

卫希颜说到此处时,想起王贵妃的托付,念头一转又隐下不提。她若真有不测,希汶越早离开京城越好,但要带离宫中的王贵妃和柔福,风险却甚大,关键时刻,也只得先顾着妹妹,其他人先放一边再说。

云青诀听她话仿似交待后事,心中顿时惊凛。

“三叔,你莫担忧!”卫希颜低笑一声,“不过做周全安排罢了。”

竹林风过,沙沙声响,云青诀陡然打了个寒噤。冬夜的风,寒浸入骨。但以他修为,当已不畏严寒。

一抹不安涌上云青诀心头,挥之难去。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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