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佑很顺利地便找到了司慕涵和蜀羽之两人。
他们并没有走远,便在最靠近流云殿的御花园入口附近的那个暖亭当中。
司以佑在入口处便远远地看见了两个宫侍远远地守在了暖亭前边,咬了咬牙,随后低头吹熄了手中的灯笼,搁在了一旁,便悄然地走了上去。
因为入了冬,宫中的一些亭都会做一些保暖措施,备成暖亭,供主们出门歇脚之用。
暖亭之内,顶端悬挂着的一盏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只是,可无法化开亭内站着的两人神色中的僵硬。
从进了暖亭开始,不管是司慕涵还是蜀羽之都没有说话,带着压抑的沉默蔓延了开来,蜀羽之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司慕涵,似乎已经知道了蜀羽之要说什么似的。
许久之后,蜀羽之方才打破了沉默,只是话说的很是艰难,“陛下……去流云殿可是为了……今天柳氏中毒而死一事?”
司慕涵双眸幽深如海,却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蜀羽之凝视了眼前这张和平常没有变化的面容,心却蓦然揪痛了一下,长袖下的手紧紧握着,“陛下……下毒之人,不是豫贤贵君,而是……”
“朕知道。”司慕涵面容虽然依旧沉静威严,可是眼底却还是有了波动。
蜀羽之一愣,随即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眼中的苦涩,是啊,她这般重视赵氏,又不信他,如何会不再派人保护赵氏?可是……他抬了头,“既然陛下知道,为何不阻止三殿下?”
这话,隐隐带着质问的语气。
“你以为朕不想吗?!”司慕涵神色一变,语气极沉,带着恼怒。
蜀羽之一愣。
司慕涵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眸当中的痛却是清晰的,愤怒亦然。
“陛下……”蜀羽之忽觉自己失言,伸了手想握着她的手。
司慕涵一挥手,躲开了他的,也背过了身。
蜀羽之的心再一次如同被巨大的铁锤给狠狠撞击了一下,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垂下了眼帘,跪了下来,“臣侍无能,请陛下责罚……”
她明明告诉过他他如今最要紧的便是保护宫中的几个孩,可是他却还是让她失望了,而如今他居然还这般质问她……
他居然怀疑她知道而不阻止……
当年皇贵君掌管暗卫的时候,虽然做的不好,然而,却也没有让几个孩出事,即使到了最后,他也只是让自己出事而已,可是如今,他自己好好的,而宫中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
他甚至及不上皇贵君当年!
柳氏出事之后,他曾经怀疑这又是赵氏的一次阴谋,心里甚至生出了希冀。
他希望借着这件事让陛下彻底地看清楚赵氏的真面目,彻底将后宫的这个隐患给清除了出去,可是没想到一查之下,居然是三皇女!
三皇女,竟然是三皇女!
她还那般小,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甚至还没有成年!
毒应该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而下药之人便是豫贤贵君放在延安殿内的眼线。
而且整件事情虽然不是无懈可击,但是却也做的有条不紊,根本不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可以做出来得。
在得知幕后之人是司予昀之后,蜀羽之曾经也怀疑过是蒙斯醉让司予昀做的,虽然也没有证据证明蒙斯醉没有教唆司予昀,可是蜀羽之却相信,蒙斯醉即使真的要对赵氏动手也不可能让司予昀去下手,因为一个父亲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这样涉险的!
他抬头看着司慕涵,即使没有看见他此时的神情,他还是可以感觉的出来她的悲痛,即便是他也无法接受,更何况是陛下……
“陛下……三殿下或许只是一念之差……这些日,豫贤贵君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为了维护父君方才走错了这一步……”
司慕涵始终没有给蜀羽之任何的回应。
蜀羽之的心越发的不安,“陛下……”
司慕涵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他,神色还是沉静无波,只是眼眸却越发的幽深,“朕……是不是错了?”
她的话说的很轻缓,仿佛带着很重的疲惫。
蜀羽之一愣。
司慕涵合了合眼,语气一转,沉声道:“这件事朕会处理,你无须插手。”
蜀羽之见状,不禁站起了身来,“陛下想要如何处理?!”
司慕涵没有回答。
“陛下,不管如何,三殿下都是你的女儿。”蜀羽之急切道,若这件事只是牵涉到柳氏,陛下或许不会如何,可是如今三皇女是对赵氏下毒!“赵氏如今也没有事,你不能……”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踉跄冲进来暖亭来的人给打断了。
“二皇?!”蜀羽之看着来人,不禁大惊失色。
司以佑面无血色,浑身颤抖。
司慕涵也是脸色一变。
而这时候,远处候着的宫侍发现有人从暖亭的后面闯了进去也连忙开口叫人护驾。
不远处的侍卫听见了之后,便立即过来。
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御花园顿时骚动了起来。
司慕涵收回了看着司以佑的目光厉喝喝止了外面的众人,方才止住了事态的发展。
司以佑一直没有动,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蜀羽之,像是还未曾从听到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蜀羽之上前,“二皇……”
“蜀父君你骗我的对不对?!”司以佑猛然拉着蜀羽之的手惊慌地询问道,“你说谎的是不是?是不是?”
蜀羽之看着司以佑这般,“二皇……”
“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昀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不可能,不可能的!”司以佑显得有些癫狂,不断地说着不可能三个字。
司慕涵上前,“佑儿……”
“你不要过来!”司以佑忽然间对着她一声咆哮。
司慕涵脚步顿住了,眼中有着讶然地看着儿。
司以佑浑身颤抖地落着泪,继续询问着蜀羽之,“蜀父君你告诉儿臣,这件事不是真的对不对?不是真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昀儿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一定不会的!是赵氏陷害昀儿的对不对?是赵氏对不对?一定是赵氏做的!一定是!他之前陷害父君现在又来陷害昀儿!蜀父君,你帮帮儿臣,帮昀儿讨回清白,儿臣求你!”
司以佑说着便跪了下来。
“二皇!”蜀羽之连忙扶着他,“你别这样!”
司以佑无法控制自己,这件事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他如何能够接受他的亲妹妹会做出这等下毒杀人之事,如何能够接受?在他的心中,司予昀是他的皇妹,她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个总是笑得意气风发的皇妹!
司慕涵浑身紧紧地绷着,她的儿不断地哀求着蜀羽之,但是却仿佛忘了,她这个母亲也在一边……
司以佑最终在蜀羽之的怀中泣不成声。
蜀羽之除了安抚之外,没有其他的法。
司慕涵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站着,忍受着心头那一波一波锥心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司以佑方才停下了哭泣,也方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司慕涵的身上,他站起了身,然后跪在了司慕涵的面前,仰着头,脸上虽然泪迹斑斑,但是眼中已经没有再溢出泪水,“母皇,昀儿虽然有错,可是她始终是母皇的女儿!儿臣求母皇,饶她一命!”
司慕涵低头看着儿,身轻轻地颤了颤,“佑儿……”
“母皇,昀儿不是柳氏没了的那个孩。”司以佑一字一字地道,“昀儿她是母皇看着长大的,母皇关心过昀儿,爱护过昀儿,母皇和昀儿之间有十几年的母女之情,昀儿不是柳氏没了的那个孩!母皇不在乎柳氏的孩是因为母皇从未和那个孩相处过,没有积累下母女之情,可是昀儿不一样,她是母皇看着长大的啊——”
话说到了最后便已经近乎成了嘶吼。
蜀羽之脸色苍白了下来。
司慕涵满目震惊,“佑儿……”
司以佑还是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母皇是疼爱过昀儿的,至少在雪父君离开之前,母皇都是一直那般关心昀儿的!儿臣求你放过昀儿,儿臣求你……昀儿是儿臣的皇妹,她做错了事情,儿臣身为皇兄难辞其咎,若母皇真的要为赵侍君出气,便冲着儿臣来,儿臣愿意一力承担,求母皇不要伤害昀儿……”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便在柳氏没了孩没多久,他在宫道上远远遇见了母皇和赵氏,那时候他不愿意见母皇便躲到了一旁,而随后却听见了赵氏问母皇,柳氏没了孩她心不心疼,可是母皇却说,不心疼,因为对她来说,柳氏的那个孩可以说是没有存在过的,她没有感觉过柳氏那孩的存在,根本谈不上母女之情,既然没有母女之情,有何好心疼的。
那一刻,即便是雪水浸湿了鞋袜,他也感觉不到冰冷。
那一日,他便这般在雪地当中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宫侍找到了他,他方才回过神来。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一直敬爱得母皇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
即便他也恼恨柳氏,可是柳氏没了孩的那一刻,他心里还些难过,因为那也是他的皇妹或皇弟,可是母皇却说……她一点也不心疼!
司以佑真的很怕司慕涵如今也会如同对待柳氏没了的那个孩一样对待司予昀。
司慕涵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半晌,然后弯下了腰,将他拉了起来。
司以佑整个人木然地任由着她拉着起身。
司慕涵看着儿,一字一字地保证道:“柳氏是畏罪自尽的,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司以佑无声抽泣着,可是却没有如同过去一般立即便相信了她的话。
“佑儿……”司慕涵凝视着儿会儿,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伸手替儿整了整身上的披风,“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司以佑睁大了眼睛。
“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父君。”司慕涵缓缓地说着。
司以佑颤了颤,张了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像是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走吧。”司慕涵挤出了一丝微笑。
司以佑看着她好半晌,却始终不愿意离开。
蜀羽之见状便上前,“二皇,陛下没有让凤后继续查这件事便是不会对三殿下如何你放心。”
司以佑始终无法安心,还是盯着司慕涵,泪眼汪汪。
司慕涵双手紧握一下,随后,转过了身。
司以佑脸上的悲切瞬间凄厉,脚步踉跄了几步,然后,木然地转身走出了凉亭。
蜀羽之放心不下,便让让外面的一个宫侍送司以佑回去。
司以佑木然地走了半晌,然后忽然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暖亭,看着那依旧背对着暖亭出口的母亲,原本已经止住了的泪水再一次滑落了,然后,转身,往流云殿跑去……
母皇说不让他告诉父君,是不是也是担心父君?
还是生怕父君为了保护昀儿做出其他的伤害赵氏的事情来?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
暖亭内
“陛下……”蜀羽之上前低声道。
司慕涵转过身,却是面无表情,“朕想一个人静静。”
蜀羽之并不想这样离开,“二皇他不是有心的……”
“够了!”司慕涵打断了他的话,“朕说了朕像一个人静静!”
蜀羽之看着她会儿,最终还是沉默离开。
寂静再一次充斥着她的四周,连原本呼啸着的寒风都停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死寂的。
仿佛,这就是她的人生。
司慕涵僵硬身缓缓坐下,合上了眼睛,搁在铺着厚厚桌布的石桌上的手,五指紧紧地扣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雾缓步上前,“参见陛下。”
司慕涵木然地抬起视线,“何事?”
“方才豫贤贵君派人再请陛下。”冷雾回道,“豫贤贵君说今晚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陛下到来为止。”
司慕涵垂着眼帘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地站起身,“起驾,去流云殿。”
“是。”
流云殿内
蒙斯醉始终在膳厅内等着,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桌上的佳肴早便已经冷了,连原本诱人的香味也消失无踪。
外面传来了通报声,陛下驾到。
忆古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立即上前迎接。
蒙斯醉没有动,目光继续盯着桌上的菜肴。
司慕涵走进了膳厅内。
忆古下跪行礼,然后看了一眼主,便退了出去,且关上了膳厅的门。
膳厅内,只剩下两个人。
司慕涵走到了桌边坐下,看着一桌未曾动过的膳食,微微蹙眉,“还未用膳?”
蒙斯醉抬头,微微一笑,“臣侍以为陛下会先问臣侍柳氏的事情。”
司慕涵沉吟会儿,“醉儿……”
“柳氏的死和臣侍没有关系。”蒙斯醉打断了她的话,“原本臣侍也不想解释这般多的,便是臣侍解释了,你也未必会相信,可是臣侍不想让臣侍的儿为了臣侍这个不争气的父君而忧心伤神,更不想让臣侍的儿觉得自己有一个心狠手辣的父君。”
“朕知道不是你。”司慕涵轻声回道。
蒙斯醉淡淡一笑,“是吗?那便请陛下下旨彻查这件事。”
司慕涵沉默半晌,终究是道:“朕说了,柳氏是畏罪自尽的。”
蒙斯醉嗤笑,“陛下以为利用顺君栽赃柳氏便是维护臣侍吗?臣侍要的不是这般踩在别人尸体上面的清白,更何况,柳氏曾经孕育过你的孩。”
司慕涵面沉如水,“柳氏已死,这件事便这般作罢了。”
蒙斯醉也没有动怒,反而笑道:“当日官氏没有露出真面目之时,你即便再如何的不待见他,但是都会善待他所出的孩,可是如今,柳氏没了孩,你却这般无所谓……甚至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最后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司慕涵垂下了眼帘,“这些东西凉了,朕让人给你做一些新的吧。”
蒙斯醉凄然一笑,随后问道:“陛下觉得像吗?”
司慕涵抬起眼帘,眼中有着不明。
蒙斯醉低下了视线继续看着桌上的菜肴,“臣侍越看便越像,这些佳肴原本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可是却也经受不住时间的消耗,最后,连最吸引人的香味都消散一空了……”抬起了头,脸上依旧是笑着,“在陛下的心中,臣侍是不是也和这一桌的佳肴一般,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吸引力,只保留着最后一丝用处而已。”
司慕涵神色一震。
蒙斯醉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方才臣侍想了好多好多事情……想起了当年我们初遇的情形,想起了当初臣侍嫁入十六皇女府……想起了后来后宫中,从最初的冷漠到后来的冰释前嫌,想起了臣侍方才怀上佑儿的高兴,想起了佑儿出生之时,陛下脸上的欣喜,想起了这十多年来,佑儿和昀儿一天天长大的满足……还有寿宴的那晚上雪梅楼上面……”他的话顿了顿,忽然间转了自称,“我和柳氏之间的争执!”
司慕涵凝视着他,神色中仿佛有着一丝不安。
“凤后一直在追问着我那晚上我和柳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一直不愿意说。”蒙斯醉笑着道,却没有温度,“一次又一次的,也许凤后心里也怀疑我不说是因为心里有鬼,呵……没错,我不说并不是我记不得当时的情形,而是……我根本便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心里真的藏着一只鬼!……那晚上我心里是生出了要杀了柳氏的念头,我甚至动了手,将柳氏摁向了栏杆,只要再用力便可以将他推下去……陛下很失望是吧?”
说罢,不等司慕涵回答,便又继续道:“陛下知道当晚上柳氏跟我说了什么吗?……一开始柳氏是刻意在讨好我,后来,许是我不领情,他便恼恨起来……不过开始也只是是一些嚣张的言语罢了,到了后来,柳氏忽然间将话转到了姐姐身上,他说那西北急报必定是我姐姐出事了,说姐姐必定会死在边疆……姐姐既然为将领,那战死沙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若是从前有人这般跟我说这些话,我即便再恨也不会做什么,可是当时我听了柳氏这话却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恐惧愤怒蒙蔽了我的理智……陛下可以认为我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陛下知道那时候我为何会这样失控,为何会有这般的恐惧和愤怒吗?柳氏根本不值得我做出这样的反应的……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些日我想了又想,也总算是弄明白了原因……”
他的话顿了下来,看着司慕涵好一会儿,方才轻轻地吐出了最后的一句,“因为除了姐姐,我如今已经找不到依靠了。”
司慕涵脸色遽变。
“你知道吗?”蒙斯醉仿若看不见司慕涵脸色的变化似的,依旧微笑着缓缓地说着,像是只是在回忆过去一般,“当日我们定情云州,那时候在我的心里,你便是我今生唯一的依靠,即便是后来……你我情断,在我的心里,你依旧是我的依靠是我活下去的支撑!
那晚我坐在了新房中看见了进来的人是你,你大怒之下挥手而去,在晕厥了过去的那瞬间,我的心一片安稳,心里想便是那般死了也值得了,因为,你不仅仅在我的心里也在我的身边……可是当我醒了过来,没有见到你,但是却见到了当时占据了你的心男……你怨我恨我恼我……最后还利用我……那日宫宴,你带我进宫,我真的很高兴,我不是不明白你那般做不是因为你已经原谅了我,而只是想利用我罢了,可是却没有一丝的在乎,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有朝一日如同当初我那般决绝遗弃你一样丢弃我……
后来,你登基为帝,我得了封号,虽然你依旧冷着我,依旧没有原谅我,我心里虽然难过,但是却也得了一丝的安心,我是你的豫君,上了玉牒名正言顺的君侍,即便我死了,我也会葬入你的皇陵,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而我也知道,即使是因为蒙家,你也不会废了我……
那次醉酒之后,是我在云州和你分别之后最开心的一晚,我终于说出了心里很多很多的话,终于看见了你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心疼,即便你那时候的心疼或许更多的是怜悯……
再后来,你终于原谅了我,即便我们之间始终无法回到当初,即便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更爱的人,我的心还是很满足……只想着呆在你身边便好……
接着佑儿出生,昀儿出生,后宫十多年的生活,即使有不如意的地方,即使我知道你心里忌惮蒙家,更忌惮蒙家和庄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可是,我还是过得很满足很快乐,因为我感觉得到,即便你对我不再如同当年云州的纯净深情,可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心,感觉到你的存在,感觉到你是真的将我当成了你的夫你的家人……
即使这样的日在外人的看来其实并不算很好,甚至是父亲,他也觉得我过得极为的窝囊,甚至透露出来我丢了蒙家颜面……他说,蒙家的孩可以过得更好站的更高……可是,那样的日,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直到最后,皇贵君出事……
我不瞒你,在我奉凤后之命去找你的路上,我心里也曾经生出了一丝希冀,我也曾经想过,你之所以无法再如同当年一般爱我是因为你的心已经被其他人给占据了,如今那个人不在了,你心里的位置便可以空下来,那时候,你身边也就我们几个,而我是唯一一个和你有过一段美好过去的人……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却摧毁了这最后的一丝希冀。
即便皇贵君不在了,你心里也再也无法空出位置来给我!
我始终也只能占着原先的位置……
你为皇贵君到海中寻死,回宫之后,你为皇贵君痛不欲生。
我将一切看在眼中,可是,除了陪着你痛,比你更痛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可以,我情愿代替皇贵君出事。
渐渐的,你平静下来了,却也渐渐地变了,后宫进了其他的君侍,你的身边多了其他更年轻的男,你又添了新的孩……
从你下旨让第一个新人进宫之后,我便知道,当年那个即便无法全心全意对待我,但是始终用了心得司慕涵已经随着皇贵君离开了……我知道我们的生活不可能回到过去,即使是那不完满的平静也不可能了。
我心里难过痛苦,可是却更多是因为你这般近乎行尸走肉的生活。
我真的好想好想让你开心。
可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达成目的。
然而即便如此煎熬,我的心始终没有绝望,没有失去支撑,你始终还是我心里唯一的依靠,即便昀儿长大了,依然如此,直到……你让柳氏进宫。
我知道你让柳氏进宫的目的,得知消息的时候我真的怨了你,不过更多的还是痛……或许,这般多年来,我心里终究还是积下了一下怨怼,而柳氏进宫,便将这些被我有意无意地压在了心底许久的怨怼激发了出来,我开始冷淡对你,开始疏离你,开始变得冷漠……短短的半年之间,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凤后也时常警告我,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该说,我这般是希望你能够发现,能够宽慰我,能够让我安心,即便是谎言,即便是敷衍也好,可是……你没有!甚至在柳氏有孕了之后,你也没有对我说上一句……
最后,还是因为孩,你方才跟我说……
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了那些一直期待的话之时,心里却只是觉得无比的悲凉……我忽然间觉得,我这一生,竟然已经悲惨至此!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彻底绝望,就像自欺欺人一般安慰着自己,你肯跟我说这些话,那便证明了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还是有我的……
可是最后,你连让我自欺欺人的机会都失去了——
那晚上,你当着孩的面对赵氏说你信他……”
蒙斯醉顿住了话,抬手缓缓地放在了心口的位置,一直忍着没有落下的泪水终究泛滥成灾,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吐出,“这颗心最后的那把火彻底的熄灭了!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心如死灰,我总算是尝到了——那一刻我方才明白原来当年我离开你之后那些所谓的痛苦不过是寻常……
赵氏……其实赵氏是不是皇贵君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我在你的心中已经到了这般无足轻重的地步,也许,我连在你心中那仅剩的那些许地位都已经失去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何要这般的执着?我是豫贤贵君,四贵君之首,更生了一个皇女,我可以得到其他更为实在的东西,为何偏偏要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情感?
你知道吗?我甚至还想过,若是当日在云州,我没有遇见你,没有认识你,那该多好——”
最后的四个字,蒙斯醉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一般,脸庞也有些扭曲了起来。
而他说完了之后,便旋即背过了身,没有再去看司慕涵的反应,耳边,只是传来了椅倒地的声音。
她是愤怒是震惊或者悲伤,仿佛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一般。
室内被沉寂笼罩。
又过半晌,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仿佛有人落荒而逃一般。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了,蒙斯醉方才弯下了双腿,最后跪坐在了地上,泪水,更是如决堤的洪水一涌而出,缓缓地转过了脸,看着那被推倒在地上的椅,一阵阵沉痛涌上了心头,几乎夺去了他的呼吸……
伤她,却也更伤自己!
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仿佛永无止尽的痛苦——
他蜷缩在地上,终究泣不成声。
漆黑的宫道上,司慕涵一个人踉跄地走着,没有任何宫侍跟着,甚至没有烛火,冰冷的雪地因为凌乱的脚步而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黑夜当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一声一声的,像是碎了什么东西似的。
司慕涵一直走着,寒风拂过了她的脸庞,却没有带来冰冷,胸膛之内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似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烧着了一般,刺骨的痛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停了下来,一手扶着扶着一遍的宫墙,跪坐在了墙下厚厚的积雪上,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即使冰冷的空气不断地涌入胸腔,却始终没有浇熄那染上着的火……
若是当日在云州,我没有遇见你,没有认识你,那该多好——
我没有遇见你,没有认识你,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
蒙斯醉决绝的话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耳边回响,始终不愿意散去。
若是我没有遇见你,那该多好——
她又失去了生命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吗?
是吗?
司慕涵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可是,没有人给她答案,即便是她自己,也没有——
寒风依旧肆虐了,没有人知晓大周最尊贵的那人此时倒在了墙头,心身欲裂……
许多年后,司慕涵不止一次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可是,即使时过境迁,她却还是没能给出自己答案,即使那时候她已经明白当时她并非没有其他选择,可是依旧无法肯定地说,若是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必定不会这般做。
她一直记得自己是大周的永熙帝,可是,却忘了,她一直在伤害那个很爱很爱她的男,更忘了,再深得爱,也敌不过一次又一次伤害……
次日早朝,永熙帝不知何故将安王训斥了一遍,这也是永熙帝第一次在众臣面前这般对待安王。
这一次的早朝,是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度过。
安王的人缘不错,因而下了朝之后,不少大臣纷纷上前表露关切,不过更多的还是试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王即使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脸上却还是平静无波,和众人寒暄一阵之后,她便出了宫,即使心已经乱的根本无法处理手头上的事情,可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还是回了户部衙门,还是一如既往地做着该做的事情,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那些疑惑的大臣或者等着看戏的大臣,最终什么也没得到。
随即便有人猜想,永熙帝之所以训斥安王,也许是因为近来后宫多事,心情不好的缘故。
而在次日一大早,司以佑也同样做了一件让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情,那便是去求水墨笑让他负责处理柳氏的丧事。
昨晚上司以佑几乎一夜都在噩梦中度过,他从御花园回来之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即便心里极为担心父君和母皇见面,却始终不敢踏出住处一步,生怕自己忍不住说了出来。
不管母皇说不让父君知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她却说得很对,这件事不能让父君知道,他都无法接受,父君如何能够接受?
父君如今已经很难过了,若是知道了昀儿居然做出这些事情,一定会更加的痛苦……
司以佑真的很想去问问司予昀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件事,可是即便是今早已经到了她的院门口却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即使他已经几乎相信了蜀羽之的话,但是却始终不敢亲耳听她承认!
她没有亲口承认,那这件事还有希望。
司以佑的心在这般一种纠结当中越发的痛苦,而在恐惧母亲会处置司予昀的同时还背负了一种极重的负罪感。
水墨笑对于司以佑的请求很诧异,随后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丧事毕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哪有皇去给君侍办丧事的,更重要的是,死的是柳氏,若是他让司以佑参与这件事,那外面必定会生出更多的风言风语来。
司以佑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可是如今他已经无法顾及这般多了,他一心只想着为司予昀恕罪,他跪在了水墨笑面前,哀求道:“父后,儿臣求你了!”
水墨笑看着司以佑,心中的疑惑更深,“为什么你一定要这般做?”
柳氏和他没有交情,反而有怨。
他却要为柳氏办丧事?
难道柳氏的死……
水墨笑不禁想往那个方向想去。
司以佑见了水墨笑的神色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忙道:“父后,恪侍君的死和父君没有关系!父君没有害恪侍君!父后你要相信儿臣——”
忽然间他有种太冲动的悔意。
水墨笑拧紧了眉头,“既然你都想到了本宫会怀疑,那若是本宫答允了你的要求,外面的人岂不是更加的怀疑?父后知道你心善,可是,有些事情,心善反而会坏事,更可能惹来麻烦,如今你父君的麻烦已经不小了。”
“父后……”
“好了!”水墨笑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本宫不会允许,即便是本宫允许了,你父君也不可能答应,你若是想历练历练,后宫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让你做,快过年了,何必沾上这等事情!而且,你是皇,大周立朝以来还从未有过皇去给不是自己生父的君侍办丧事的!即使本宫和你父君都同意了,你母皇也不会同意的!”说罢,便让司以佑的随身宫侍将他搀扶起来。
司以佑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任由着那宫侍将他扶起。
水墨笑见了他这般,心里的疑惑更深,这孩究竟怎么了?正想继续问问,却见一宫侍进来,说冷雾带了永熙帝的话前来。
水墨笑只好先放下了司以佑这件事,让人将冷雾传进来。
冷雾带来了一道让水墨笑更加无法分心在司以佑身上的旨意,司慕涵让冷雾前来知会水墨笑一声,除夕当日,庄家正夫将会进宫,除了例行的拜见凤后之外,还会带着嫡女去流云殿看望蒙斯醉。
水墨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费了不少的力气方才忍住了没发作,冷冷地对冷雾道:“庄家正夫乃豫贤贵君的兄长,除夕进宫给豫贤贵君请安也是正常,请冷总管回去转告陛下,本宫必定会安排好一切,让人好生款待他们!”
冷雾恍若没有听出水墨笑的言外之意似的,道了一声是之后便转身便离开。
水墨笑在他走了之后便阴沉着一张脸扬手摔了桌上的茶杯,咬着牙连司以佑还在一边都给忘了,一字一字地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司以佑此时也找回了一些理智,尽可能地收敛思绪,随后也不敢多留,生怕水墨笑会继续追问他原因,“父后,儿臣告退。”
说完,行了一礼,不等水墨笑答允便转身快步离开。
水墨笑回过神来,看着司以佑慌忙离去的背影,脸色更是不好看。
出了朝和殿,司以佑便直接回了流云殿了,而且也是一路疾步行走,像是后面有什么追着他似的,直到进了流云殿方才缓了下来。
身边的随身宫侍方才有空询问主为何要向凤后提出这般的请求。
司以佑看着他,却是少有的冷着脸,“我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你问这般多干什么!”
那宫侍一愣,连忙低下了头,“奴侍知罪。”
司以佑也不是想斥责他,只是心里忍不住,便在他想弥补几句之时,却闻一道讶然不已的声音传来,
“皇兄你们方才说什么?!”
司以佑一听这声音,浑身顿时僵硬了起来。
司予昀快步上前,沉着脸,“皇兄,你去求父后让你负责柳氏的丧事?!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人怀疑是父君害了柳氏了的,若是这件事传开,那父君便更会水洗也不清了!”
“你也知道父君会被怀疑吗?!”司以佑第一次对着司予昀吼。
司予昀一愣。
司以佑吼完了便后悔了,可是看着司予昀说起柳氏没有一丝的不安,浑身像是被冷水淋过了一般,冰冷刺骨,可是心里却始终还是忍不住为她辩解,或许昀儿根本便没有做过放才会这样毫无反应……蜀父君不会骗母皇也不会骗他,可是蜀父君也不可能不被人骗啊?
他是这般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可是即使有了希望,却还是没有勇气开口询问司予昀这件事。
“皇兄……你怎么了?”司予昀自然觉察出司以佑的异样。
司以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事!”说罢,沉默半晌,却又道:“昀儿……柳氏被人毒死了……”
司予昀垂下了眼帘,会儿之后,方才抬起,眼中却是冷漠一片,“柳氏害父君这般惨,死了也是活该!”
“赵氏说……原本毒死柳氏的那盘点心,是做给赵氏吃的……”司以佑握紧了衣袖内的拳头,一字一字地道。
司予昀冷笑,“没想到他居然这般的命大!”
司以佑的心又像是被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一般,“昀儿……”
“皇兄,我知道你心善,可是不管是柳氏还是赵氏都是死有余辜!”司予昀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凝视了他会儿,声音似乎压低了一些,问道:“皇兄……你是不是还听到了其他事情?……昨晚上母皇来了流云殿,你可曾和母皇见过面?你知道母皇和父君说了什么吗?”
方才他见父君,父君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不知道……
而是皇兄却这般反常……
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
可是父君都不知道,皇兄如何知道?
司以佑看着她,却还是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柳氏可怜……”
“真的没有?!”司予昀眯起了眼。
司以佑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眼底那惨淡的笑,“昀儿你觉得我应该听到什么其他事情?”
司予昀一愣,始终还是怀疑,正与再说什么之时,却见冷雾往这边走来。
两人顿时停下了对话。
司以佑戒备地看着冷雾。
冷雾上前,行了一礼之后,便对司予昀道:“三殿下,陛下请您去一趟交泰殿。”
司以佑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司予昀心头溢出了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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