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司慕涵一句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冷雾亲自去了流云殿,将守了一夜的简御医给拉了出来往交泰殿而去,而也为了不引起蒙斯醉的怀疑,冷雾交代了宫侍说是司慕涵请简御医前去询问二皇的情况。
而当简御医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情到了交泰殿暖阁的时候,见了司慕涵衣裳的斑斑血迹,大为吃惊。
蜀羽之一见简御医进来便倏然站起身来,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痕,“简御医,快为陛下诊治!”
简御医愣了一下,然后快步上前,然后却被司慕涵给挥手打断了。
“陛下——”蜀羽之跪地哀求。
司慕涵转过了视线,眼眸幽深无比,声音低唤却是不容置疑,“你出去。”
蜀羽之满脸一惊。
“下去。”司慕涵还是未曾改变主意。
蜀羽之愣住了。
冷雾见状,便立即上前,“翊君,您还是先出去等候,让御医安心为陛下诊治。”
蜀羽之看着司慕涵,却发现她的目光根本不在他身上。
“翊君……”
蜀羽之合上了眼睛,咬了咬牙关,然后,挣开双眸,缓缓站起身来,“臣侍告退……”说罢,艰难地转过身往外走去。
司慕涵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
直到他退出了暖阁,耳边又传来了司慕涵的声音。
“你也退下。”
蜀羽之睁大了眼睛,然后便看见了冷雾也退了出来,便是冷雾,她也没有留吗?一股巨大的不安在心头快速蔓延……为什么她要这般避忌?她逐他出来他可以明白为何,可是冷雾是她的贴身宫侍,便是她不信任他们这些后宫君侍,也该信任冷雾……更何况,冷雾还是全宸皇贵君亲自送到她身边的……为什么她连他也避忌?!
他猛然握住了冷雾的手,脸上煞白煞白,“冷总管,陛下……陛下今日的身如何?”
牙关因为过度的不安而颤抖着。
冷雾脸色也是一变,“翊君这话是何意?”
“不会的……一定不会……”蜀羽之又倏然放开了冷雾的手,“一定不会的!是我多想了……是我多想了……”
身不断地颤抖着。
即便最终这般说服自己,可是脑海当中却还是浮现出了那个可怕的念头。
而一件许多年前的事情也在这一刻被掀了出来。
当年先帝最后一年……明面上也是好好的,根本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便仅仅是那几个月……甚至连几个月都没有……便传出病重……然后便是——
蜀羽之双眼睁得大大的,因为这个想法而倒抽了一口气,随后,猛然间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冷雾一惊,“翊君——”
蜀羽之又再一次紧紧抓住了冷雾的手臂,神色有些疯狂,“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她还这般年轻,怎么可能……一定不会的!”
“翊君你冷静一点。”冷雾似乎猜到了蜀羽之的想法,“陛下不过是一时怒极攻心罢了,怎么会有事?”
“你说的对,发生了这般多事情,她心里难受,身撑不住也是正常,只要有好好调养,必定不会有事的!”蜀羽之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只是身上的颤抖却还是没有停息。
冷雾想说什么,可是看了蜀羽之的神色,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过的极为的缓慢。
不过是一刻钟罢了,可是,蜀羽之便像是过了十年这般漫长,简御医提着药箱走了出来,蜀羽之看着她,却有种不敢上前询问情况的感觉。
冷雾见状,便对着走出来的简御医问道:“简御医,陛下的情况如何?”
简御医的神色有过一刹那的不好,看了冷雾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冷总管放心,陛下只是一时怒极攻心罢了,只要服几帖药再静养几日便不会有大碍。”
“真的没事?”蜀羽之终于颤抖地挤出了话来。
简御医没有抬头,“回翊君,臣不敢妄言。”
蜀羽之盯着简御医,心里的不安却始终未曾因为简御医的这个回答而放下,不过,倒是找回了几分冷静。
简御医沉默会儿,便继续道:“臣方才给陛下施了针,这便要去给陛下开方煎药。”
蜀羽之还是盯着简御医,动了嘴唇,可是原本很多的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简御医行了一礼,然后退下,离去的身影显得有些急促。
蜀羽之还未来得及多想,暖阁内又传来了司慕涵的叫声。
“来人。”
还是那般软绵,只是,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力道。
冷雾看向了蜀羽之,“还请翊君先放开奴侍。”
蜀羽之这时候方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冷雾的手,愣了一下,随即放开,“冷总管,本宫也想进去照顾陛下……”
“奴侍会向陛下通传。”冷雾点头回道,随即进了暖阁,而半晌之后,便又出来,看着蜀羽之道:“翊君,陛下请您进去。”
蜀羽之闻言连忙进了暖阁,而此时,司慕涵靠着迎枕半躺在了暖塌上面,即便简御医说了已经针灸过了,可是她的脸色却比方才的更加不好,“陛下——”他快步走到了司慕涵的跟前,“陛下……你……”
“朕没事。”司慕涵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唇瓣上面的血迹已经擦去,只剩下苍白之色。
冷雾低着头,悄然退了出去。
蜀羽之抑不住落泪。
司慕涵移开了视线,合上了眼睛,“好了,别哭了!”
蜀羽之连忙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对不起……臣侍……”
“方才的话,你可曾说完了。”司慕涵打断了他的话。
蜀羽之脸色微变,“陛下,你如今的身……”
“简御医没跟你说吗?”司慕涵语气有些不耐心,睁开了眼睛转过视线看向他,眸光锐利幽深,“朕没事!”
她的话说的斩钉截铁。
蜀羽之看着她,“陛下……”
“翊君!”司慕涵厉色道,“当年朕将后宫的暗卫交给了阿暖错了,如今你是想证明给朕看,朕又错了吗?”
蜀羽之眸一瞠,随即跪下,却没有说话。
“把没说完的都说了!”司慕涵盯着他的,苍白的脸庞铁了继续深沉,“朕的这个好女儿还做了什么?!那些肮脏的药她从哪里取的!还有谁参与其中!?”
蜀羽之明白司慕涵这话的意思,她不相信这件事是司予昀一个人的决定,她相信背后定然有人怂恿司予昀,“陛下……”即便不忍,可是蜀羽之还是如实说了,“臣侍未曾查探出有人在背后怂恿三殿下……那药……许是上回三殿下从外面连同那毒杀恪侍君的药一同带进宫的……”
“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决定?”司慕涵盯着蜀羽之,一字一字地道。
蜀羽之看着她,“臣侍无能,未曾查到任何有人怂恿三殿下的痕迹……”
司慕涵背靠着迎枕,合上了眼睛,久久不语。
蜀羽之也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司慕涵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她对赵氏下毒……误杀柳氏之后没有悔意……朕尚且可以明白……可是为何如今……”
司慕涵想起去了先前冷雾的禀报,想起了司予昀求她杀了雪凝,口口声声说要为皇兄报仇……
她将一切的错都归咎于别人身上。
仿佛,错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陛下……”蜀羽之溢出了一声低喃。
司慕涵睁开了眼睛,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角落处的屏风,“什么时候……朕的这个女儿竟然变成了这个样……”
“陛下……”蜀羽之脸色又比方才更加难看了一些,“陛下,还有件事情,臣侍需要禀报陛下!”
他不想牺牲别人,可是如今若是牺牲别人可以让她的心里好受些,他情愿牺牲别人!
况且,雪凝并非完全的无辜。
司慕涵转过了视线,眸幽暗无比。
“臣侍让人查过了那些混在了檀香中的药,虽然里面残余的量很少,但是去还是可以查出……”蜀羽之吸了口气,正色道,“许是三殿下从未接触过这些不洁之药,所以并不知道这些药只是对男有用,对女,虽然可以起到怡情之用,但是却无迷情之效。”
这种出自青楼的药,一般都是用来驯服那些不听话的妓,而女前去青楼只是寻欢,因而青楼内的药都是针对男而制的。
司慕涵的眼眸随即闪过了一抹杀意,“你说什么?!”
“雪凝……”蜀羽之看着她,“不该乱情。”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但是,却已经道出了关键。
雪凝即便是进了房间,闻了那些熏香,最多也只是会动情,却不会乱情,更无需做到用打晕双方的方法来制止一切。
雪凝明明可以更好更快地停下一切,可是却做到了那个地步。
即便没有真的玷污了二皇,可是,她的那般行为,却已经足以毁了二皇。
蜀羽之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心惊不已,怎么也想不到平日总是安静温和的雪凝,出自雪家的雪凝,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但让三殿下的算计落空,甚至还反算计了回去。
“在内务府的刑房,雪凝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庄之斯……”
司慕涵苍白的面容随即被一阵阴鸷所取代。
蜀羽之垂下了眼帘,三殿下这般算计庄之斯和三皇,目的是什么,他也一目了然,可是如今……二皇醒来之后必定深受打击,甚至也会怨恨三殿下,而庄之斯……即便逃过了一劫,这个心结便也结下了,往后,由庄之斯掌控的庄家更不会和三殿下亲近。
雪凝虽然决绝,可是,却避免了让大皇和庄之斯之间酿成另一个悲剧。
可是即便如此,却也是毁了二皇。
这件事上面最无辜的二皇。
司慕涵久久不语,然而,身上的煞气却越来越浓。
蜀羽之缓缓抬头,“陛下,这件事可还需要瞒着预想贵君?”
司慕涵没有给他回答,而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忽然间扬声道:“冷雾!”
冷雾闻言,随即进来,“奴侍在。”
司慕涵靠着迎枕面无表情地道:“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往内务府接触雪凝以及庄之斯!”
“是。”冷雾领命。
“将三皇女的近身侍卫撤下,革职逐出皇宫贬往行宫驻守。”司慕涵继续吩咐。
冷雾道:“是。”
“章善回宫后,让她立即来见朕。”司慕涵继续道。
“是。”
“告诉凤后,今日的太庙祭祀,除二皇之外,后宫一众宫侍皇女皇都得出席!”司慕涵说完,便合上了眼睛。
冷雾见状,便行礼退下去执行。
蜀羽之缓缓起身,“陛下,不如回寝宫休息……”
“朕想一个人静静!”司慕涵打断了他的话,始终闭着眼睛,“时候到了,再进来唤朕!”
蜀羽之不放心,可是,却还是应了她的话,“是……”
……
水墨笑很快便得到了回报说司予述去了延安殿见赵氏,一听到这个消息,水墨笑震惊不已,会儿之后便也明白了司予述这般做的原因。
她疯了吗?!
居然去找赵氏?!
她要赵氏帮忙,便必然会泄露二皇的事情。
赵氏岂会放过这个打击蒙氏的机会?!
若是赵氏将这件事闹大,那他昨晚上的一切努力便都会白费了的。
水墨笑顾不得上备轿辇便立即往延安殿赶去,然而方才到了延安殿之后,便看见了赵氏与司予述并肩走出了延安殿。
看赵氏身上的穿着,便知晓他出门是极为的匆忙的。
水墨笑盯着司予述,眼眸中生出了恼怒。
司予述低下了视线,没有直视水墨笑。
赵氏脸色有些不好,愣了愣,随即上前,“臣侍见过凤后。”
水墨笑握了握长袖下的拳头,将心头的恼怒压下,冷着脸看着赵氏,“这般早,赵侍君这是要去哪里?”
“臣侍有事需要面见陛下。”赵氏看了一眼身边的司予述,正色道。
水墨笑当做什么也不知,继续道:“赵侍君新进宫想来还是不懂宫中的规矩,今日是大年初一,陛下要带着一众宫侍皇女皇前去太庙祭拜先祖,而这时候,有资格和陛下并肩的便只有本宫这个凤后!赵侍君这般急巴巴地去见陛下,若是被御史知晓了,陛下必定不得安宁!”
赵氏忙道,“凤后误会了,臣侍只是……”
“本宫不管你是如何,平日本宫你如何本宫都可以容你,但是这般特俗的日,本宫奉劝赵侍君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水墨笑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时辰尚早,赵侍君还是先回宫准备,且也尽可能地补学一些宫中的规矩!”说完,不等赵氏开口,便将话题移到了司予述身上,“四皇女,本宫有事与你说,便先随本宫回朝和殿!”
司予述抬头看向水墨笑,却是面无表情。
水墨笑沉着面容盯着她。
赵氏见状,脸上闪过了着急,沉默会儿,便扬起了一抹安抚的微笑,看着司予述道:“述儿……四殿下你先别着急,等祭拜太庙之后,我必定亲自去见陛下,你放心,我也不会让……我定然会求陛下的!”
司予述转过视线看了他一眼,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过来对水墨笑道:“臣侍遵命。”
水墨笑眯着眼盯着赵氏,冷冷地警告道:“如今大过年的,本宫不希望见到后宫生出身是非惹天下人笑话,若是有人在这时候给本宫惹事,本宫决不轻饶!而且,本宫也相信这一次,陛下也会站在本宫这一边!”说完,便看向了司予述,“走!”
司予述合了合眼眸,然后,迈开了步伐随着水墨笑而去。
一路上,水墨笑一句话也没说,然而,怒意却还是弥漫在了周身,回了朝和殿之后,水墨笑便屏退了所有的宫侍,只留着司予述一人。
“为什么去找赵氏!”水墨笑盯着司予述沉声道,“难道你还觉得他是你父君吗?!”
司予述垂着头,握紧着拳头。
“四皇女……”
“儿臣知道他不是!”司予述倏然抬头,打断了水墨笑的话。
水墨笑看着她,“既然如此,为何要去找赵氏?!”
“因为如今,能够救的了凝表姐的人只有他!”司予述盯着水墨笑,脸色极为的难看,可是却泛着决绝,便是语气也是决绝的。
水墨笑即便已经猜到了她去找赵氏的目的,但是听了她这话,还是变了脸色,“只有他可以救雪凝?你觉得赵氏会真心救雪凝吗?你觉得他会真心帮你吗?他假借是你父君借尸还魂接近你母皇原本便心怀否侧,如今怎么可能真心会帮你?!”
“他是不是真心并不重要!”司予述也沉下了面容,“只要他想继续借着父君的身份博得母皇的宠爱,他便一定会帮儿臣!儿臣去找他,告诉他,若是他希望儿臣相信他,那便帮我救雪凝!”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之前父后和蜀父君能够利用赵氏来说服母皇让官氏的女儿和大皇姐一般得到出京游历的旨意,如今儿臣如何不能利用赵氏来救凝表姐?!”
“你——”水墨笑怎么也想不到司予述居然会拿这件事来反驳他,他甚至没有想到司予述居然知晓这件事。
司予述却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父后觉得不告诉儿臣儿臣便永远不知道吗?!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父后根本便没有多加避忌!儿臣在朝和殿生活了这般多年——”
水墨笑像是倒吸了一口气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父后不必紧张,儿臣没有这个本事在父后的身边安插眼线!”司予述笑了,却笑得极为的讽刺,“儿臣不过是无意中听见了父后和身边的宫侍说起这件事罢了!”
水墨笑脸色一僵。
“儿臣不是要责怪父后和蜀父君什么,只是,既然父后能够利用赵氏达到自己的目的,儿臣为何便不能!”司予述咬着牙道。
水墨笑看着眼前满脸怨怒的司予述,心里添了一抹沉重,“本宫承认本宫帮二皇女做这件事于你来说是一个伤害,但是四皇女,你如今让赵氏介入这件事,那最坏的后果便可能让二皇名声尽丧!赵氏原本便不安好心,如今被他知晓了这件事,他岂会仅仅想着救雪凝!?你可曾想过,若是这件事传开了,二皇会如何?你千方百计要救你的表姐,难道便忘了,二皇方才是你的亲手足吗?!你可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开了,会逼死二皇!”
“为什么你们都是一个样!”司予述忽然狰狞咆哮出声,“为什么你们都要这般提醒我?!为什么!?二皇兄是我的手足,那凝表姐便不是我的亲人吗?!你们总是提醒着我莫要万般事情都要以二皇兄为重,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得到感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心里是如何的痛苦!不管二皇兄还是凝表姐,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你们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吗?!这件事闹大了会逼死二皇兄?!父后——儿臣不是三岁小孩,什么事情会逼死人,儿臣还可以分清楚!便是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二皇兄也不会死!”
水墨笑被司予述的话给惊的心头颤抖,她看着眼前一反平日安静平和模样的孩,动了嘴唇,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母皇是这般,父后你也是这般!”司予述的眼中蓄上了泪水,继续嘶吼,“你们都是这样——你们都要我为别人着想,可是你们谁为我着想——父君不在了……难道我还要看着父君亲姐的嫡女被杀吗?!当年我小,离得远,救不了父君,可是如今不一样,雪凝便在我面前,她便在我面前,只要我去做,只要我去想法,她便可以还有一线生机——你们要我为二皇兄着想,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想过我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就这般死的感受——这般多年来,二姑母陪着琝儿东奔西跑,天涯海角地去找父君,可是你们——你们这般口口声声说关心父君,说在乎父君的人,却一个个呆在这里安享荣华!是不是你们心里都认为父君已经死了?便在那年死在了海中,便在那年尸骨无存?!所以你们方才这般安心地过你们的日!这般心安理得——你们都让我为二皇兄着想——可是,便在昨晚,三皇姐却口口声声地说我父君已经死了,说如今这般都是我父君在作祟——二皇兄出事,你们让我不要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手足,可是这般多年……父君失踪了这般多年——作为我手足的他们,作为我至亲之你们,都为我做了什么?!安慰?承诺?!我要的不是动动嘴皮便能说的安慰,更不是那根本便虚无飘渺的承诺!父后这般多年对我很好,母皇对我也很关注,可是你们可知道,我要的只是父君还活着的消息——我要的你们为我找回父君——可是这般多年来,除了琝儿,除了二姑母,除了大姑母,除了雪家的人,根本没有人真真切切地去找过父君!便是母皇……便是那般爱父君的母皇,却都是这般——”
她的话吼完,却已经泪流满面。
水墨笑的脸庞呈现了青苍色,身也不禁轻轻地颤抖起来,“四皇女……”
“我不求你们……我真的不求你们……”司予述整个人像是要崩溃了一般,带着哽咽继续嘶吼,“我自己去救凝表姐,用我自己的方法去救!我真的不奢求你们在二皇兄和凝表姐之间会选择凝表姐,因为凝表姐不是你们的亲人,她是我的亲人!是和父君留着相同血脉的亲人!可是我能不能求求你们,也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给我一个去努力救自己亲人的机会——二皇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母皇护着,有生父疼着,甚至还有一个同胞皇妹为他发疯,可是凝表姐如今只有我一个可以救她!她原本也是可以有母亲护着的,她原本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而不用搀和到宫中这些肮脏的事情中来的,是我喝琝儿——是父君让她即便有母亲形同无!是我们将她,将雪家给扯进来的!”
水墨笑看着司予述,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方才艰难地说出,“即便你将这件事宣扬开来……最后也未必能够救到雪凝,甚至可能会让加速她的死亡!”
“儿臣还有选择吗?”司予述绝望地看着水墨笑,“父后觉得我除了这个法,还有选择吗?!”
“你母皇——”
“从母皇对赵氏深信不疑的那一刻起,她还有可能站在我这一边吗?”司予述泪流满面地笑道,却显得有些扭曲,“或许如今在她的心中,我不过是一个不懂事不听话连自己生父都不认的不孝女罢了!而且,一个如同父后一般说出让我以手足为重的话的人,可能会放过凝表姐吗?!”
“四皇女!”水墨笑声音中漫着怒意,“她是你的母皇!”
“那又如何!?”司予述厉声反驳。
水墨笑一窒,脸庞抖动了会儿,“你如今这般不择手段地救雪凝,焉知她便值得你这般救?!你便相信她真的是无辜?!若她真的对二皇做了那样的事情,你也要救吗?!撇开手足与亲情,便是遭难的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你也会这般吗?!四皇女,我知晓你心里这般多年因为你父君的事情一直压着许多的怨怒,可是如今不该是清算这些的事情!没错,这般多年,便是本宫除了照料你之外,也没有真的为你父君做过什么,可是,你觉得我们可以为做些什么?如同三皇一般,终年在外面寻找吗?!你可以觉得本宫这个嫡父心里并没有真心地关心你父君,没有真的对将你父君的事情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认为本宫恨不得你父君永远不会来,可是你不能因为心中有怒便抹杀了这些年来你母皇因你父君而遭受的痛苦与折磨!没错,她是无法向三皇一般出去找,可是,这般多年来,派出去寻找的人从来没有断过,每一年,朝廷发往各个州城的寻人诏书也从未断过!四皇女,不是真的要丢下一切去找方才是真的在乎!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母皇更加的在乎你父君!否则,她如今便不会被一个破绽百出的赵氏给欺瞒至此!四皇女,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该被自己心中一时的悲愤而蒙蔽了心智!你心里便真的从未怀疑过雪凝吗?!”
“便是她真的无辜,母皇会放过她吗?”司予述没有就水墨笑的这番话而反驳,而是说出了这般一句话,“如今事情还未查清楚,母皇便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三皇姐更是像个疯一般连我父君也拉了进来!还有蒙父君……如今的蒙父君,他会善罢甘休吗?!不管是否无辜,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她要紧了牙关,一字一字地挤出,“即便凝表姐不是真的无辜,我也不能看着她就这样死!因为这是我欠她的,是我和琝儿欠二姑母的!”
“你……”
司予述没有给水墨笑说下去的机会,猛然转身往外走去。
“四皇女——”水墨笑追上前了几步,但是却始终没有叫住她,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的难看……
除夕之夜整夜未眠的不仅仅只有几个大人,司予赫和司以晏也是一整夜没有谁,而从司以晏那双通红的眸更是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是哭了一夜的样。
天方才凉了,司以晏便匆忙往水墨笑的寝殿跑去,只是到了之后,却惊愕地从宫侍的口中得知了水墨笑已经出去了,司以晏当场便吓得面无人色,担心水墨笑这般早出门便是要去找庄之斯的麻烦,因而便急急忙忙赶去了内务府,甚至连问那宫侍水墨笑如今究竟在哪里都给忘了。
而便也在这时,水墨笑得到了宫侍的禀报,说司以晏跑去了内务府,这个消息让他原本便不好的心情更加的恶劣,他甚至痛心自己自幼如珠如宝宠大的儿在这时候,却只是想着别人,尤其是在昨晚上他那般对待了他之后。
他原本想着至少他应该过来给他赔个罪,会过来求他饶了雪凝,可是却未曾想到他会就这般跑去了内务府。
心头像是被无数只爪撕扯一般,难受之极。
水墨笑有种被遗弃了的感觉。
司予赫得到了消息匆忙赶到了水墨笑的跟前,“父后……大皇兄……”
“够了!”水墨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很好——很好!很好!真是本宫的好儿!是本宫的孝顺儿!”
四皇女方才那番话虽然偏激,可是有一点却是真真切切的,那便是她对雪暖汐那份纯孝之人,还有三皇,一个孩一个男,为了找寻父君的足迹在外那般多年……
他不求自己的儿做到这般,也不希望儿经受这些磨难,可是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女而这般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这个父亲!
“父后——”司予赫连忙跪下,“父后,都是儿臣不好,都是……”
“好了。”水墨笑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她,“本宫如今心很乱,你起来吧。”
“父后——”
“大皇女。”水墨笑似乎是第一次这般称呼她,“你是皇长女,如今宫中正值多事之秋,本宫希望你能够担起一个长姐,一个皇长女的责任!”
司予赫的脸色又青又白。
“本宫不是要责难你。”水墨笑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仅仅有一份好心便可以做成的!你大皇兄的事情如今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昨晚上雪梅楼的事情,你大皇兄一事,本宫只要一日不点头,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雪梅楼上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那便是后宫大乱,甚至会天下大乱!”
这件事若是无法妥善解决,那便会让两个最有资格角逐皇位之人反目成仇。
而发生这样事情的后果,那便是天下大乱!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件事不管如何处置,都是错的!
“父后……”
“起来吧。”水墨笑缓下了语气,昨晚的事情他也并不是对司予赫没有怒意,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经历来责难她了。
司予赫凝视着水墨笑,因为水墨笑那一句天下大乱,让她原本便愧疚不安的心更是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极为的困难,若是她知道会造成这般一个后果,她绝对不会做这般做的……
天下大乱!
她明白父后这四个字的意思。
即便父后没说,即便母皇还没有表示,她心里也清楚,将来的太女之位,如无意外,便是在三皇妹和四皇妹之间择选。
三皇妹聪慧,又蒙父君护持,且蒙家日渐兴旺,蒙将军更是掌了兵权。
而四皇妹出身最高,虽然母族势力不及三皇妹,资质也不及三皇妹,但是只要母皇属意,她的机会绝对不会差于三皇妹……
可是如今一个雪凝,却可能让三皇妹和四皇妹反目成仇……
原本便已经是站在了对立两方,可是如今……
即便史书上,便是先帝之时,参与夺嫡的皇女除非成功,否则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期间更是会斗的你死我活,可是她还是希望,不管是三皇妹还是四皇妹,都能够平和竞争,而不会真的走到那般不死不休的结局。
即便将来他们分出了胜负,即便已经不复当年那般和睦,她也希望,两人都能够好好的,都能够安然。
毕竟不管是三皇妹还是四皇妹,都没有什么化不去的死仇。
可是如今出了这般事情……
不管究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可是,二皇兄始终是因雪凝而遭蒙折辱……
父后说妥善处理这件事最要紧……可是,如何处理方才是妥善?便是杀了雪凝,还是无法抹去二皇兄的受到过的伤害……
“父后……应该如何处理方才能够避免……父后,当年我们尚且年幼的时候是何等的和睦,为何如今……父后,只要能够化解这一切,儿臣愿意做任何事情,也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水墨笑看着她,神色动容了些,“父后知道,父后会想法平息这件事,一定会有法的……”这般多年,这么多事情这么多困难都过去了,如今也一定可以熬过去——
……
司以晏匆匆忙忙赶到了内务府刑房外,然而却见不得庄之斯,看守刑房的侍卫明说了这是永熙帝的旨意,司以晏听了之后更是惊恐。
连母皇也这般吗?
连母皇也生气了吗?
母皇不是同意了他和阿斯来往吗?
为什么如今这般……
司以晏因为过度地担忧庄之斯,便是连雪梅楼上面所发生的事情都来不及询问司予赫,如今他心里只是想着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都不同意这件事,都有意至庄之斯于死地……
他是不是又错了?
他是不是害了阿斯……
司以晏愣愣地站在了刑房外面索索发抖。
而便在此时,忆古也奉了蒙斯醉的命令前来,不过他要见的不是庄之斯而是雪凝,天完全亮了之后,司予昀说服了蒙斯醉忆古带着侍卫宫侍前来押着雪凝去流云殿亲自审问。
忆古见了司以晏在这里有些讶然,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行礼之后便执行自己的命令,只是得到的结果也是和司以晏的一样。
不但带不走雪凝,连见她一面都无法。
忆古无奈,便只能无功而返。
而蒙斯醉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却是瞪大了眼睛,心口再一次弥漫起了痛楚,即便他已经一次有一次地告诉自己不该再为那个人而痛心,可是得知了她这般处理之后,却还是忍不住痛。
到了这般地步,她还要护着雪凝吗?
她还要护着那伤害了她儿的人吗?!
司慕涵,这便是你对佑儿的母爱吗?!
这便是你要给我的交代吗?!
司予昀闻言之后,双眸中掀起了汹涌暗潮,只是,她却没有如同昨夜那般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勃然大怒,而是沉了沉眸,然后声音冷冽却沉稳地道:“父君别急,母皇即便能够关着雪凝一时,但是管不了她一辈!儿臣发誓,即使她能够从母皇手中逃过死劫,儿臣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蒙斯醉看向了女儿,或许是因为思绪太乱,也或许是因为心里太痛,并没有发觉他的女儿在这一刻变得狠绝狠戾,狠意也在他的眸底泛起,“你说的没错,她能够护得住一时,护不了一辈!”
他从未害过人,但是,为了儿,便是让他手染血腥,他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