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的交泰殿在威严还添了几许沉郁。
程氏从佛堂匆忙到了交泰殿,没有等待通报,便直接闯了进去,宫侍侍卫自然上前阻止,却不是白日的那一批。
而白日当值的那批人因为失职而被狠狠地惩处了一遍,若非正值新年,许是会性命不保。
因而此时当值的一般人显得格外的近身,卫反应的极为的迅速。
程氏被挡在了殿外,只是这一切却没有和颜悦色,而是沉着面容怒斥:“让开!”
“大师请稍等,容奴侍去禀报陛下……”守门的宫侍背脊生出了冷汗。
虽然宫中知道程氏身份的便只有那般身为主的几个,但是宫中的人都知晓程氏在宫中很受重视,因而他们也不敢太过,只是却也没有放行。
“我让你们让开!”心急如焚、心乱如麻的程氏顾不得其他,如今他只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宫侍始终不放行。
程氏拒不退让。
双方便在殿门口外争执了起来。
便在失态进一步恶化之时,冷雾闻讯赶了出来,见了程氏之后,便让守门的宫侍和侍卫让开,“见过大师,陛下……”
程氏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直接往殿内走去。
守门的宫侍和侍卫立即上前想要阻止。
冷雾却示意他们退下,然后跟上,见程氏往御书房而去,便立即道:“大师,陛下在暖阁。”
程氏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往暖阁而去。
方才到了暖阁,迎面扑来的便是带着暖意的酒气,程氏脸色青了起来,快步进了,随即见到了司慕涵正盘腿坐在了暖塌上面,面前的小桌上却是摆放着一壶酒,而她也在举杯喝着。
空气中浓郁的酒味表示着她并不是方才开始喝。
程氏快步上前,伸手截住了她让嘴边送得那杯醉,“涵儿——”
他的声音凄厉,带着极重的焦急以及忧虑。
司慕涵抬起了头,眸已经染上了醉意,随后看向冷雾,声音却是愠怒,“什么时候,朕的交泰殿成了人人都可以随意出入之地?!”
冷雾闻言当即跪下,“奴侍该死!”
“你是该死!”司慕涵冷冷地溢出了一句。
冷雾垂着头跪着,却无半丝恐慌。
“是我要进来的,和冷总管没有关系!”程氏却开口道。
司慕涵没有去看程氏,对着冷雾道:“滚出去——”
冷雾领了命令,起身垂着头退了出去。
司慕涵方才抬起了头,看向程氏,“父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说罢,便伸手去取那酒瓶。
“你真的不要命了吗?!”程氏猛然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涵儿,你如今怎么可以这般喝酒?!”
司慕涵眸神色沉了下来,眸内闪烁着寒光,将手从程氏的掌心抽离,挤出了两个字:“翊君!”
程氏自然看得出来她动了怒,“他是关心……”
话还未说完被断了。
司慕涵猛然间扬手掀翻了面前的小桌。
小桌倒在了地上,发生了一阵响声。
虽然不大,可是却足以震进了程氏的心头,“涵儿……”
“朕何时说过朕不要命了!”司慕涵忽然勃然大怒,盯着程氏喝道,“你们究竟凭什么断定朕不要命,凭什么断定朕便真的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在乎了!?”
程氏愣了一下,随即却也怒了起来,只是他的愤怒带着极深的心疼,“若是你真的爱惜自己便该认真配合御医诊治,可是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朕做什么了?!”司慕涵厉吼道,“你说朕做什么了?!朕什么都没做,朕便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所以如今方才会弄成现在这般样!”
程氏一窒,因为女儿眼中极深的悲伤。
司慕涵站起身来与他对视,“你们都说朕错了,那你们告诉朕,朕该如何去做?!该如何做方才可以让你们都满意!”
“涵儿——”程氏的眼眶当中弥漫起了水雾。
司慕涵倏然伸出了手握着他的手臂,“你是朕的父亲,你告诉朕,朕该如何做?这条路,朕该如何走下去?!”
程氏看着她,身颤抖着,嘴唇轻轻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知道是吧?”司慕涵笑着,眼中却滑下了泪水,松开了他的手,像是醉了,又像是陷入了极度的茫然当中,“朕也不知道……朕一直都在很努力地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可是最后,却都失败……阿暖是这般……如今醉儿是这般……甚至朕的孩也是这般……阿暖不见了,朕不是一个好妻主……所以,朕竭尽全力地想当好母亲,当好皇帝,可是父亲……”她看向了程氏,“……当一个好皇帝真的好难好难,当一个好母亲更加难……”
她跌坐回了暖塌上面,抬手,捂着脸。
“朕没有当好一个好妻主,便是想当好一个皇帝一个母亲都做不到……”
程氏也落了泪,上前一步,伸手搂住了她,“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你一定会当好大周的皇帝,更会当好母亲,涵儿,你一定可以的!不过,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只有身好了,方才可以去做这些……涵儿,父亲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想让你健健康康地活着!”
“朕知道……朕都知道……”司慕涵抱着程氏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身上,“可是父亲,朕控制不了自己……这般多年了……阿暖走后的这些日……每一天,每一次梦醒,朕的心都会痛,很痛很痛……朕试过了去遗忘,可是不可以……每一次朕刻意去遗忘,脑海当中的景象却更是清晰,一幕一幕……他的嬉笑怒骂……便像是昨天发生了一般……是朕害了他……朕害了他——朕纳了新君侍,和他们生育孩,朕想让自己变成真正冷心绝情的皇帝……这样,朕便可以让心头的痛消失……可是还是不行……怎么样都不行……朕甚至不敢去亲自凤后他们……朕怕,他们最后也会像阿暖一般被朕所害……”
程氏心中的痛楚更深,“涵儿……我的女儿……”
他知道她的心里痛,可是却不曾知晓居然这般的深。
这些年来,她变了许多,他以为,她已经走出了过去的伤痛,即便没有遗忘,但是至少还可以好好地过日,可是如今……
“涵儿,阿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用赵氏的身回来了,涵儿……他回来了!”
司慕涵听了这话,却是松开了手,然后让自己脱离了他的怀抱,双手撑在了暖塌的边缘,然后抬头看着程氏,笑了起来,笑的极为的难看,甚至扭曲,“父亲,朕的眼睛没有瞎,心更加没有——”
程氏眼眸微睁,“你……”
“他不是阿暖!”司慕涵咬着牙,带着极深的恨意,“赵氏,他不是朕的阿暖!”
程氏神色一震,“涵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慕涵没有回答,而只是咬着牙狰狞着面容,“朕——绝——对——不——会——放——过——她!”
……
从太庙回来之后,司以晏便一直跟在了水墨笑身边,便是水墨笑仿若没有看见他似的对他不理不睬,可是他还是咬着牙挺了下来,傍晚时分,他更是亲自下了小厨房给水墨笑做了几道菜,只是,却还是无法让水墨笑软下心来,即便他的手因为下厨而弄伤了,水墨笑也像是没看见似的,甚至用膳之时,没有去碰他千辛万苦做出来的那几道菜。
见了这般情形,司以晏心痛不已,若不是担心哭了会更加的惹怒父亲,他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早便泛滥成灾了。
晚膳过后,水墨笑便直接回了寝室。
司以晏跟了上去,只是却在寝殿外被宫侍挡住了。
看着紧闭着的寝殿大门,司以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父后,儿臣错了……儿臣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对儿臣!儿臣真的错了!”
水墨笑坐在了外室的椅上,隔着紧闭的大门听着外面儿的哭声,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丝的动静,心疼自然是有的,心软也出现了,尤其是看见了儿受伤的伤之后,可是每一次心一软下来,他便又想起了先前儿的那些行为。
这一次,他是真的受伤了。
水墨笑沉着面容坐着,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已经冷却了的茶杯,却始终不出去。
司以晏已经是泣不成声。
一直跟在了后面的司予赫见状,只好上前安抚,“大皇兄,你先起来吧,地上冷,若是着凉了便不好!”
“父后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司以晏抽泣地断断续续说道。
司予赫蹲下身,“不是的,父后只是生气,大皇兄你再等几日,父后会消气的……”
司以晏看着司予赫,却无法相信,“大皇妹,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外面冷,不如大皇兄先回去,等明日再来求父后。”司予赫也给不出更好得法,只能先将司以晏劝回去,从她懂事以来便从未见过父后这般,父后心里是真的很生气,应该不可能一天两天的便消气的,“父后最关心的便是大皇兄的身,若是大皇兄不爱惜自己受了风寒,父后怕是会更加的生气。”
司以晏看着她,不知所措。
司予赫伸手将他扶起,“我先送大皇兄回去。”
司以晏不愿意离开,可是最终还是被司予赫给拉了回去。
回答了住处之后,司以晏眼中的泪水方才止住,可是却还是拉着司予赫的手不放,“大皇妹……父后真的会原谅我吗?”
“会的。”司予赫对于这个没有半丝的怀疑,“父后便只有大皇兄一个儿,怎么可能会不原谅你,可是大皇兄,即便你如今再如何着急也不能这般不顾自己的身体来求父后原谅,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父后会更加的难受,其实……与其说父后如今是生气,不如说是心里难受……”
“大皇妹……”司以晏方才止住的泪水又再一次滑落了,“我是不是很不孝?”
司予赫垂了垂眼帘,“都是我不好,若非我出了这般一个主意,大皇兄和父后便不会成了这般,二皇兄也不会……”
司以晏听了她提及司以佑,原本不好的脸色便更加的糟糕了,“大皇妹,二皇弟……现在还没有醒来吗?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从太庙回来的路上,他方才从大皇妹的口中得知了二皇弟所发生的事情!
居然发生了那般事情——
二皇弟居然被——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司以晏一边说着,甚至动了手打自己,“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父后不会这般生气,二皇弟也不会那般……都是我不好!”
司予赫急忙制止了他,“大皇兄,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坚持要见阿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司以晏惨淡地说着,“若不是因为我,二皇弟……我做了这般多的恶事,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定会的——”他说着便站起了身来,让寝室走去。
“大皇兄——”
“大皇妹,我累了,我想休息,你先回去吧……”司以晏一边走着一遍哽咽道。
“可是……”
“大皇妹我求你了!”
司予赫止住了脚步,“那好……我先离开……不过大皇兄,你也不要多想……”
“我知道!”
司予赫心里极为的不安,可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先离开,在回住处的路上遇见了几乎失踪了一整日的司予述。
司予述从太庙回来之后便不见了,便是晚膳都没有回来用,若不是她交代了住处的宫侍说自己想静静,水墨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大皇姐。”司予述停下了脚步,看着司予赫,开口道。
司予赫看着司予述的眼神很是复杂,她一心想救雪凝她立即,可是,她却将这件事告知了赵氏……她们基本上都知道了赵氏有问题,知道他心怀否侧,四皇妹也应该知道的,然而最后却还是这般做了!二皇兄是她们的皇兄啊!司予赫想开口斥责,可是看见了司予述脸上的伤,想着这件事的起因,不满之言便咽了回去,“四皇妹,你回来了。”
司予述点了点头,然后低下了眼帘,起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即便司予赫一个不满的字都没有说出,但是司予述却还是看出了司予赫对她的不满和埋怨。
她想,如今怕是所有人的心中,包括母皇的心中,都觉得她是一个极为恶毒之人。
……
司以佑醒来了。
可是也许是因为虚弱,他便是醒了,但是意识却还是不算清醒,甚至见了到匆忙进来的蒙斯醉,眼神也显得有些迷离。
“佑儿,你终于醒了!”蒙斯醉握着儿的手惊喜地笑道,“醒了便好,醒了便好……”不过很快,他便注意到了儿的异常,看着司以佑迷茫的神色,脸上的笑容褪去,惊恐笼罩在了心头,“佑儿……你怎么了?身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来人,传御医——”
跟进了的蜀羽之见了这般情形,脸色也是一变。
不过便在蒙斯醉急忙让人去将在旁边休息的简御医叫来之后不久,原本呆滞中的司以佑溢出了一声低喃,“父君……”
然后,眼帘又缓缓垂落了下去。
蒙斯醉因为儿的一声叫唤而安了安心,可随后又见儿闭上了眼睛,又慌了起来,“御医!御医在哪里!快——”
蜀羽之看着司以佑尚且苍白的脸色,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会儿之后,简御医便提着药箱快步走了进来,连忙上前开始诊脉。
蒙斯醉身开始颤抖了起来,佑儿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可是,心却还是不断颤抖着。
好半晌之后,简御医方才结束了诊脉,然后起身道:“豫贤贵君不必惊慌,二皇脉象已经平缓下来了,体内的药物已经完全排除,往后只要精心调养便不会有大碍。”
“可为何佑儿方才醒了却又昏了过去?”蒙斯醉声音急切地问道,并没有放松。
简御医回道:“二皇始终是放了血,身自然比较虚弱,体力不支也是正常,只要好好调养便可,臣会给二皇开几张养身的方,好好调养十天半个月,便可无碍。”
“你确定?”蒙斯醉继续追问。
简御医抬头,认真道:“臣可以性命担保。”
蒙斯醉听了这话心终于可以安下了,“那你快下去开方!”
“是。”简御医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蜀羽之也是松了口气,“二皇一定会没事的,豫贤贵君请安心。”
蒙斯醉倏然抬起了视线,却是冰冷,“便是佑儿平安无恙,本宫也不会放过雪凝!”
“臣侍并非是这个意思。”蜀羽之脸色一僵。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于本宫来说并不重要,只是本宫该说的已经跟你说了,至于你想如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蒙斯醉冷冷地道,“本宫……佑儿!”
司以佑又缓缓睁开了眼睛,不过这一次,眸光并不是迷茫,苍白的面容泛起了一抹微笑,“父君……”
“没事了!没事了!”蒙斯醉又握起了儿的手,只是却发觉他的手冰冷入骨,比方才更是冰冷,“怎么手这般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司以佑笑容一僵,“儿臣……没事……儿臣……冷……”
“冷?”蒙斯醉闻言,便连忙换了宫侍,“去再添个火盆进来!”随后便又将儿的手放回了棉被当中,为他拉高了被,“佑儿别急,父君让人去端火盆了,很快便不会冷了!”
“好……”司以佑地难道。
蒙斯醉继续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司以佑摇了摇头,视线渐渐地移向了一边的蜀羽之,只是在看见了蜀羽之之后,原本不好的脸色便更加的难看了,身,甚至开始哆嗦了起来。
蒙斯醉愣了一下,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蜀羽之,心头颤了颤,然后对着蜀羽之怒道:“出去!”
蜀羽之脸色一变。
“给本宫出去!”蒙斯醉没有来得及去想为何司以佑见了蜀羽之会有这般反应,他只想快些让他离开,然后让儿安心。
蜀羽之也是不解,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转身便走。
“佑儿别怕,父君在这里,父君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了!”蒙斯醉看着儿沉着声音保证道。
司以佑看着他,“儿臣知道……”说完,便又合上了眼睛,像是很是疲倦似的。
“佑儿可是累了?”蒙斯醉摸着儿的头,“累了便好好休息,父君在这里,一切都交给父君处理……”
司以佑没有再睁开眼睛,只是却溢出了一个嗯字。
看着儿这般,即便心已经安了一些,可是,还是疼痛难当。
即便没有**,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佑儿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影响!
身可以养好,可是心呢!
佑儿是男啊!
蒙斯醉也合上了眼睛,掩盖住了满眼的痛楚,他绝对不会放过雪凝,绝对不会!
宫侍将新的火盆端了进来,让原本便暖融融的室内更加的温暖。
而便在这时,得到了司以佑醒来消息的司予昀狂奔而来,然而,脸色青白青白的,仿若鬼一般,她冲进了寝室,看见了蒙斯醉坐在了床边闭着眼睛,眼底之下有着两行湿润,心在这一刻仿佛停下了跳动,恐惧蔓延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皇兄醒了,只有父君在这里……
皇兄是不是已经将事情告诉了父君?!
她不该这时候出去的!
她不该出去的!
司予昀方才见蒙斯醉一日都未曾吃过什么,便想着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司以佑会在这时候醒来。
“父……父君……”
蒙斯醉听见了女儿的叫唤,睁开了眼睛,“昀儿来了。”
司予昀浑身绷的紧紧的。
“你皇兄醒了。”蒙斯醉见了她脸色这般难看,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脸色这般难看?”问罢,不等她回答,便又道:“是翊君给你说了什么吗?”
司予昀神色一震。
“别担心。”蒙斯醉认定了女儿这般是因为蜀羽之将他杀雪凝暴露一事告诉了女儿,“父君既然这般做了,便有了完全的准备。”
司予昀愣着,“父君……你……皇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皇兄给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蒙斯醉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司予昀是说昨晚一事,“昀儿,你皇兄如今身很虚弱,这件事先别问他,等他身好些了,再问。”
司予昀这一刻几乎整个人都虚脱了,“儿臣知道……”
皇兄没说!
皇兄没说!
她看着闭着眼睛的司以佑,眼中闪烁了晶莹。
皇兄,谢谢你!
谢谢你!
她就知道皇兄不会那般对她的!
“那皇兄如今如何了?方才儿臣得到了消息说皇兄醒了,可是如今怎么又这般了?”
蒙斯醉转过视线看着儿,“御医说佑儿的身很虚,放才会没有体力。”
“那可有大碍!”司予昀的心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蒙斯醉摇头,“御医说只要好生养着便不会有事。”
“那就好……那就好……”司予昀低喃道,“父君,如今就既然皇兄醒了,那便可以指正雪凝,只要有皇兄的证词,雪凝必死无疑!那时候,便是司予述要保也未必保得住!父君,母皇平日也是疼爱皇兄的,尤其是上回皇兄恼怒了母皇之后,母皇对皇兄心怀愧疚,只要皇兄求母皇杀了雪凝,母皇会同意的!”
蒙斯醉看了看女儿,却没有接她的话题,“昀儿,雪凝父君不会轻饶,只是,我不希望让佑儿继续卷入这件事。”
“为什么?!”司予昀错愕。
蒙斯醉看着女儿,“你皇兄男,你让他如何面对那件事?!便是没有**,可是那般情况……昀儿,杀雪凝可以有许多方法,不一定要让佑儿的伤口上撒盐!”
司予昀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父亲的神色,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儿臣知道。”顿了顿,随后又道,“父君,你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儿臣在这里守着皇兄。”
蒙斯醉摇头,“不,你回去休息吧。”
“父君!”司予昀上前一步,“御医已经说了皇兄没大碍了,你若是继续这般强撑着,万一熬坏了身,皇兄必然难过,儿臣身年轻,身好,便让儿臣在这里守着皇兄吧,就算是睡一两个时辰也好。”
蒙斯醉还是摇头。
司予昀不等他说话,便直接跪了下来,“父君,儿臣和皇兄不能没有父君!”
蒙斯醉看见了女儿眼底泛起了不安,心头一酸,最终点下了头,“起来吧,父君答应你便是了。”原来他的孩居然已经不安到了这个地步。
司予昀站起身来,暗暗地松了口气。
“父君便在旁边的偏房休息。”蒙斯醉没打算走远。
司予昀没有继续争论下去,只要让她有机会和皇兄相处便可!“父君放心,若是有什么事情,儿臣定然第一时间通知父君。”
蒙斯醉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在蒙斯醉走了之后,司予昀便又使退了身边的宫侍,“你们都出去吧,本殿在这里照顾便行。”
宫侍没有多想,领命退下。
司予昀这方才将视线移回了司以佑身上,她站在了床边,握着拳头沉默了起来,许久许久之后,方才开了口,声音极为的低,“皇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你不要告诉父君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恨我……可是……我真的没想害你……我明明做安排好了的……我明明是想引庄表姐前去的,可是没想到最后去的是雪凝……皇兄……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话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不过皇兄放心,我和父君都不会放过雪凝的!我们会杀了她,只要杀了雪凝,那这件事便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皇兄你没有**,将来还可以嫁一个好妻主!我保证,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妻主!皇兄……你不要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父君的对吗?”
话落,司予昀便没有再开口,而司以佑也始终没有给出司予昀答案。
而她,或许因为心中有愧,移开了视线,被对着司以佑坐在了床沿边安静地等待着司以佑的再一次醒来。
却因为她背对着司以佑,没有发觉,司以佑那紧闭着的双眸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而苍白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露出了一抹极深极沉的痛苦之色……
这一夜,司以佑没有再醒来,便是喂药的时候,也未曾。
次日一大早,司慕涵一如往年一般忙碌在了各种的接见当中,在那张威严沉静的面容当中看不到任何一丝因为这些事情而受影响的痕迹。
而便在这日的早上,蜀羽之得到了来自司慕涵的两个命令。
先是暗卫前来告知,司慕涵收回了他掌管后宫暗卫的权力,而后,冷雾带来了她的口谕,他被以大不敬之罪禁足在了承月殿。
蜀羽之跪在了大殿的地上,看着冷雾宣完了旨意离去的背影,浑身蔓延着刺骨的冰冷。
这般的后果他早便已经预料的到,可是却未曾想到,居然来的这般的快。
心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可是,却还是痛着。
这一道禁足的旨意在后宫当中引起了不少的动静,尚在新年当中,便有君侍被惩处,这让原本便显得有些沉郁的后宫又添了几丝人心惶惶。
而蜀羽之的这一次禁足和上一次他因为司以徽惹怒了司慕涵的那一次有着明显的区别,那一次,便紧紧只有几个时辰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如今,承月殿的宫门前,被几个侍卫给守住了。
承月殿内的人一步也不得踏出,而外面的人,也无法解除到里面的人。
即便是运送日常所需的宫侍也只能将东西送到了宫门前交与侍卫再送进去。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一次,永熙帝是真的动了真怒。
水墨笑对于这件事也是极为的震惊,他去找过了司慕涵,可是却根本见不到,而因为蜀羽之和程氏的闯殿,交泰殿外的守卫又加强了许多。
他见不到司慕涵,更是见不到蜀羽之,只能派人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诡异的是,他连这个也打听不到。
而便在这一日,太医院的李院正也被永熙帝惩处了,虽然只是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可是对于一个从先帝一朝开始便在太医院内任职的老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可是却没有人知晓李院正为何被罚。
因为那一日见过蜀羽之去太医院的人都以各种的原因消失了,包括那看守帝王脉案之人。
李院正得知了这个情况,顿时惊的浑身冷汗。
蒙斯醉也是得知了蜀羽之被禁足一事,也是不明所以,便是要被禁足要被惩处,也该是他方才对,可是为何会是翊君?难道翊君昨夜从他这里离开之后做了什么?可是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做出这样的惩处?蒙斯醉也是派人去查了这事,不过水墨笑查探不出来,他自然也是没有结果。
“真的什么也查不到?”他看着眼前忆古问道。
忆古点头,“主……依奴侍在宫中多年的经验……应该是陛下可以封锁了消息……凤后也是在打听……不过似乎也没有结果……”
陛下这般大的动静,究竟想做什么?
“主……是不是那件事……”
蒙斯醉垂下了眼帘沉默许久,然后沉着眼眸道:“是或不是又如何?本宫便在这里,要打要杀,随她!”
“主……”忆古有些急,他实在不希望主和陛下越闹越僵,以这般情况下去,便是陛下对主再有心,也经不住这些的!若是陛下真的冷了心,那届时,主便会万劫不复。
“主,二皇醒了。”恰在此时,一个宫侍进来禀报道。
蒙斯醉立即起身便让旁边儿的寝室走去,一进了寝室,便看见了原本躺着的儿居然坐起了身来,“佑儿……”
司予昀见了父亲进来,“父君,皇兄醒了!”她的声音中有着极力掩盖的欣喜。
蒙斯醉上前,“怎么起身了?”
“儿臣没事。”司以佑的声音虽然还是没有力度,但是脸色却比昨晚更加的有精神。
蒙斯醉坐了下来,“身可还有不舒服?父君传御医给你诊诊脉。”
“儿臣没事了……”司以佑摇头,“父君……儿臣……这是怎么了?”
蒙斯醉一愣。
司予昀这时候开口,“父君,方才皇兄说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蒙斯醉讶然。
“父君,这事好事啊!”司予昀脸上抑不住扬起了笑意。
蒙斯醉看了女儿一眼,却没有如同她一般高兴,“佑儿,你跟父君说说,怎么回事?”
“儿臣……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司以佑缓缓说道,“儿臣怎么会忽然间这般的难受……”
蒙斯醉沉吟会儿,“佑儿,你还记得除夕之夜做了什么吗?”
司以佑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皇兄,你怎么会去雪梅楼的?”司予昀急切地开口道。
司以佑没有看她,而是垂下了眼帘。
“佑儿?”
“儿臣想去雪梅楼那里祭拜恪侍君……”司以佑抬起了眼帘,幽幽说道。
蒙斯醉蹙起了眉头,“是你自己去的?”
“是……”司以佑点头,“儿臣到了之后……便在那里祭拜恪侍君,然后忽然间感觉自己身不适……接下来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蒙斯醉凝起了神色,“佑儿,你真的不记得了?”
“儿臣真的想不起来。”司以佑摇头道,“父君,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蒙斯醉虽然不知道儿这般情况会不会有问题,可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总好过知道,“没事,你没事!”
司以佑看了他会儿,却没有发表任何的疑问,而是说道:“父君,儿臣饿了。”
“好。”蒙斯醉没有去想儿为何会不怀疑,随后吩咐忆古去端着一直备着的清粥进来,然后亲自喂了儿吃下。
而司以佑吃完了之后,便说累了又睡了下去。
蒙斯醉在儿睡下了之后便唤来了简御医,将情况说了一遍,“二皇这般状况可有问题?”
简御医闻言,蹙起了眉头。
“怎么?有问题?”蒙斯醉忙问道。
简御医垂着头回道:“依着正常的情况来看,那些药是不可能会导致人失去记忆的,二皇这般……可能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本能般地选择了刻意地遗忘。”
“这对身可有大碍?”蒙斯醉最担心的便是这个。
简御医也不敢坚定地回答,“二皇的脉象没有问题,只是……这般情况也算不得是好,臣从医多年,也曾经听过这样的病例,一般来说,受了过大的刺激,若是不能及时排解的话,可能会造成一些后遗症,不过……也有些人一辈想不到来,但是却也可以安然到老。”
“那是好还是不好!”蒙斯醉焦急地道。
简御医想了想,“这还需在看看二皇往后的反应。”
蒙斯醉咬紧了牙关,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
“父君先别急。”司予昀见状上前安抚道,“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皇兄身没有大碍,只好身好了,那这种状况也定然可以好转的,再说了,简御医也说有病例便是一辈想不起来也没有事情,皇兄也定然是这般。”
蒙斯醉便是不想这般作罢却也没有法。
司以佑几乎又是睡了一整日,除了中途醒来吃了药之外,便再也没有醒来,而便是吃药,也是一直要蒙斯醉陪着。
司慕涵在当天傍晚时分方才来了流云殿看司以佑,进了寝室,便看见了司以佑依旧睡着,只是她方才走到了床边,司以佑便睁开了眼睛,“母皇……”
司慕涵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醒了?”
“嗯。”司以佑挣扎的要起身。
“躺好。”司慕涵制止了他。
司以佑没有拒绝,安静地躺着,还是苍白的面容露出了笑容,“母皇……儿臣让母皇担心了……”
“傻孩。”司慕涵抚了抚儿的头。
“母皇……”司以佑伸了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母皇的手很暖。”
司慕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痛,“母皇对不起你。”
“母皇没有对不起儿臣……”司以佑摇头。
司慕涵看着他会儿,“佑儿,你真的记不得那晚上的事情了?”
司以佑微笑道:“儿臣想不起来了……母皇要告诉儿臣发生了什么吗?”
“既然忘了,那便忘了吧。”司慕涵摇头。
司以佑笑了笑,“儿臣听母皇的。”
“好好养身,什么也不要想。”司慕涵温和道。
司以佑点头,握着母亲的手更紧,“母皇……儿臣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司慕涵回道。
“你能不能答应儿臣一个要求。”司以佑问道,“母皇放心,儿臣保证不会让母皇为难。”
司慕涵看着儿会儿,然后轻轻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