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笑幽幽转醒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而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蒙斯醉。
“凤后醒了?”蒙斯醉坐在了床边的椅上,面色温和平静,声音也是淡淡,没有表露关怀,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御医说凤后刺激过度放才会引起心口阵痛,不过只要放开心静养几日,也并无大碍,当然,若是凤后始终无法放开心,继续这般折腾自己,怕也会埋下病根。”
水墨笑神智也缓缓清晰,盯着他冷笑道:“你这是特意进宫来嘲笑本宫?”
“凤后误会了。”蒙斯醉淡淡一笑,“臣侍进宫的确是得知了昨日北宫门处所发生的事情,但却不是为了嘲讽凤后而来的,而且,这个时候了,臣侍也没有这个闲情。”
水墨笑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出宫不就是为了让本宫和赵氏两方相斗自己好坐收渔利吗?”
一开始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后来,尤其是他居然私下帮着他监视赵氏,他岂会还不能明白
她变了。
而他也变了
都变的面目全非了
“凤后若是要这般想,臣侍也无话可说。”蒙斯醉没有反驳,缓缓说道,“凤后知道为何臣侍能够尽到凤后的寝殿,而且在这里等着凤后醒来吗?”
水墨笑眸瞬间睁大了一些,眸光也添上了冷意。
“原本朝和殿的宫侍是不让臣侍进来的。”蒙斯醉微笑道,“毕竟先前臣侍和凤后的关系闹的那般的僵,不过后来臣侍告诉他们,若是这个时候臣侍与凤后继续这般斗着,那坐收渔利的便是赵氏,所以,臣侍便进来了。”
“你是在说本宫连下人都驾驭不了?”水墨笑冷冷道。
而在此时候在了旁边的宫侍立即跪下请罪,“主恕罪”
水墨笑冷冷地睨了那宫侍一眼,却没有开口指责,而是盯着蒙斯醉。
“便是连下人都知晓如今我们不应该继续这般僵着,难道臣侍还会继续糊涂?”蒙斯醉继续微笑道,“凤后,如今是有人在坐收渔利,只是这个人不是臣侍,而是如今延安殿内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良贵君赵氏。”
水墨笑撑着床铺挣扎着坐起身来,“这般说来,你进宫来是想和本宫化解恩怨联手共同对付赵氏?”
蒙斯醉微微敛了笑意,“凤后觉得如何?”
“本宫为何信你?”水墨笑靠着床头坐着,冷笑道,“本宫是容不得赵氏如今的猖狂,可是,本宫也未曾忘记便在不久之前,你也是想至本宫于死地本宫可以不记仇,但是,本宫可不想腹背受敌”
“凤后若是不信臣侍。”蒙斯醉神色还是淡淡,似乎已经断定了水墨笑不会拒绝,“前些日便不会受了臣侍的安助。”
水墨笑嗤笑,“便是本宫信你,但与你合作,你能帮本宫什么?后宫的人脉?本宫虽然不能完全清除你在后宫布下的线桩,但是你究竟有多少后招本宫本宫便是猜不到十分却也能够猜到七八分,本宫若是没记错年前你便当着赵氏的面放了狠话与他不死不休,可这都过半年了,却连赵氏半个头发也没碰到,你要本宫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来与你合作,总该让本宫看到一些与你合作的好处吧?”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蒙斯醉对水墨笑的冷淡不以为意,依然淡淡笑道。
水墨笑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过一瞬间的失神,随后便抿着唇,冷冷说道:“本宫没有朋友”
他没有朋友
从来便没有
蒙斯醉笑容微微一顿,想来他也没想到水墨笑会真的拒绝与他合作,毕竟如今他们都很清楚,赵氏是他们共同的威胁,而且还是最大的威胁,尤其是他怀上了皇嗣。
皇嗣
他居然怀上了皇嗣
是啊,他这般受宠,近乎独宠,怀上皇嗣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可是为了他还是这般的……这般的无法释怀?
明明他已经冷了心了,为何还是会无法释怀?
这种难受比当年孙氏和邓氏怀上皇嗣的时候更加的深,几乎深入了骨髓
他不能让赵氏平安生下这个孩
绝对不能
水墨笑看着蒙斯醉脸上淡然渐渐瓦解,嘴角翘起,溢出了一抹极淡的冷笑,与蒙氏合作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也并不是真的觉得他会在他和赵氏斗的时候害他,若是蒙氏在昨日北宫门前的事情发生之前向他提出这个建议,他会欣然接受,可是如今……既然他不好过,为何要让别人好过?
蒙氏于赵氏的仇怨并不比他的轻,可是却这般长时间都没有动作,他真的没有能力对付赵氏吗?当日他与他相斗的时候还能占据上风,如何会拿赵氏没有一丝的办法?
他不过是想坐收渔利吧了
他做什么要拿自己的血肉奠就别人的风光无限?
为何那个坐收渔利之人不能是他?
若是要毁灭,那便所有人一起毁灭
水墨笑咬了咬牙,反客为主,“没错,赵氏怀着皇嗣对本宫的威胁是挺大,但是便是赵氏没有孩,甚至没有赵氏的存在,本宫的威胁从来都存在着本宫只有一个嫡亲儿,而如今也嫁人了,便是赵氏生了皇女,本宫也不会坏到哪里。”
“凤后忘了大殿下了吗?”蒙斯醉也没有失态,虽然言语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从容,但是微笑依旧,“还是臣侍高估了大殿下在凤后心中的地位?”
“赵氏便是生下了皇女,本宫还是凤后。”水墨笑也不恼,“赫儿虽然为长,但是生父身份却卑微,而且早逝,她虽然养在了本宫膝下,但是若论宗法,本宫也不过是她的嫡父罢了,和三皇女四皇女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如今朝堂当中,根本便没有人将赫儿当成了目标,凭着本宫凤后之尊,皇长女之名,还有陛下对荣君那一丝愧疚,赫儿必然可以安乐一世,本宫和你不一样,本宫对赫儿的要求不高,只是期望她能够安然一生便好。”说罢,却又补了一句,“或许你说的没错,赫儿毕竟不是本宫的亲生骨肉。”
最后的一句带着明显的讽刺。
蒙斯醉低下了头,拂了拂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凤后便不怕这般下,凤后连这个后位之尊也保不住吗?若是凤后没了后位,凤后的母族以及大皇的未来会如何,还真的令人担忧。”
“这一点不牢你费心。”水墨笑淡淡笑道,“便是赵氏再得宠,本宫的凤后之位还是稳稳当当的”
蒙斯醉抬头,笑容染上了冷意,“没想到凤后对她还有这般信心”
“本宫不是对她有信心。”水墨笑勾嘴笑道,“本宫是对皇家宗法对朝堂御史大臣有信心,当年本宫是由先帝指婚嫁入十六皇女府,后来册封本宫的圣旨上明言此乃先帝之意,如今本宫并无大错,她想废黜本宫没这般容易当然,若是赵氏的出身想良贵君这般尊贵,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可惜,赵氏便是再得宠,生了再多的皇女,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便是她相信他是雪暖汐又如何?在外人的眼中,他赵氏始终不过是一介山野草民当年先帝尚且不能为程氏抵挡的住朝堂的压力,她的女儿未必便能够胜过她更何况当年她尚且没有能够让雪暖汐取本宫而代之,如今便有本事让赵氏鹊巢鸠占?”
蒙斯醉垂了垂眼帘,“既然凤后这般有信心,那臣侍多说也是无意。”说罢,缓缓站起身来,“凤后好生歇息,臣侍便不打扰了。”
“你若是需要一个借口回宫的话,本宫倒是可以帮你一个。”水墨笑不冷不热地道,“便当做是你前来探望本宫的回报吧。”
蒙斯醉笑了笑,“臣侍在南苑住习惯了,而且如今正值盛夏,皇宫如何能及的上南苑的清凉?”
“这般说来,豫贤贵君并不担心了?”水墨笑哼笑道。
蒙斯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凤后都不着急了,臣侍为何要着急?便如凤后所说的,赵氏生再多的皇女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而且,如今赵氏不过是方才有孕一月,要生还早着呢,便是那孩真的有福气好好地待足了月出生,也未必便是皇女,便真的是一个皇女,也不过是一个懵懂不知的婴儿罢了,能不能长大还不知道了,况且,便是臣侍如今想动手,也没有机会,臣侍来朝和殿看望凤后之前,便先了延安殿,只是可惜的是连延安殿的宫门都进不,守门的宫侍说,陛下下了旨意,良贵君的身不适,任何人都不得前打扰,想来陛下对臣侍可是防备的很”
“是吗?”水墨笑微笑道,“这般以来,我们便只能祈祷上苍开眼了。”
“凤后说的是。”蒙斯醉回道,随后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
便在蒙斯醉离之后,水墨笑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而脸上好不容易恢复了的血色也在渐渐褪,他冷着眼眸盯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宫侍,“赵氏真的有孕了?”
那宫侍一愣,抬头看了主一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主不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说话”水墨笑厉喝一声,心口的疼痛再一次升起。
那宫侍连忙道:“是……奴侍派人问过了那为良贵君诊脉的御医,是真的……良贵君有喜一个月,昨日陛下和良贵君回了交泰殿,便召了御医给陛下包扎手上的伤口,后来,陛下忙着处理政事,便让良贵君先回了延安殿,傍晚时候,延安殿传出消息说良贵君昏倒了,陛下便焦急赶,之后御医本诊断出了良贵君有孕……”
水墨笑双手紧紧地攥着,仿佛赵氏便在他的手心,他要将他给捏的粉身碎骨,当日赵氏要御医为他开调理身的房准备受孕,他便有了预感这一日很快便会到来,只是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时候
一个细作,却怀上了大周最尊贵女的血脉
何其讽刺
“如今是谁负责赵氏的身孕?”
便是方才在蒙斯醉面前表现的如何的淡定自若也不过是表面功夫,他不想让蒙斯醉低看他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更不想成为他的垫脚石
赵氏腹中的孩,绝对不能出生
即使是一个皇也不能
当年官氏他不知情阻止不了,可是如今他绝对不允许
他不是雪暖汐,没有那般的胸襟容得下一个心怀不轨的细作生下皇嗣
“如今是简御医在负责。”
水墨笑闻言,脸色又是大变,厉声道:“简御医不是在三皇府负责三皇的……她居然这般的重视赵氏腹中的孩?呵呵……”
心口的痛更加的剧烈。
他捂着心口,低着头冰冷地笑着。
“主?”
水墨笑停下了笑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那宫侍,“本宫没事便是本宫要死也拉着赵氏给本宫陪葬”
那宫侍因为主的狰狞神色而惊了惊心,半晌过后,便缓缓道:“奴侍已经让人时刻注意着……只要有机会便下手……只是如今延安殿那便防范的很严密……如今还未曾找到机会……主,为何不暂且和豫贤贵君联手?如今出了昨日那件事,陛下和良贵君对主的防范会更强,如果和豫贤贵君联手,这件事的吧胜算会更大。”
“与他联手不如让他先下手”水墨笑阴沉说道,“本宫便不信他能够忍的住”
他都无法容忍,更何况是他
“让我们的人仔细盯着,将延安殿的一切情况随时禀报给本宫”
便是他不相信蒙氏可以忍耐的住,但是也不打算只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
蒙氏的那些话固然是不安好心,可是,有句话他却是说对了,如今不过是一个月罢了,离孩出生还有足够长的一段时间
她能够护的了赵氏一时,却护不了他时时刻刻
他真的感激蒙君怡夺下了西北三座新城,让她从政务当中脱不开身
……
出了朝和殿,蒙斯醉便做了轿辇往南宫门而,在上了回南苑的马车之后,他方才沉下了脸,问了前打探消息的忆古,“情况如何?”
“奴侍了一趟太医院,虽然没有接触到良贵君的脉案,但是却见到了那诊出了良贵君喜脉的御医。”忆古认真说道。
良贵君虽然尊贵,但是良贵君晕厥之时,太医院的一位院正两位院判都不在太医院当中,李院正奉旨佛堂给大师看诊脉,两位院判一位随着主了南苑,另一位则是在朝和殿待命,而陛下的心腹简御医则了三皇府,因而延安殿只能请到了一般的御医。
前些日主在和凤后相斗之时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积累人脉,这其中自然包括太医院。
不是院正院判,也不是陛下的心腹,自然打探起消息来也容易。
“奴侍仔细打听过了,根据当时诊脉的高御医说良贵君的喜脉是真的,的确有一月了,而且胎相不稳也是真的,高御医没有说胎相不稳的原因,奴侍也试着进一步询问,只是高御医却似乎有意回避,而且神色也是不对,至于什么原因,奴侍也无法猜测得到,而且陛下在得知了良贵君有喜之后便立即让人了三皇府召了简御医回宫,随后便单独召见了简御医,根据我们的眼线回报,简御医从交泰殿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几乎可以说是面如死灰……随后便回直接往延安殿而,如今还在延安殿内,奴侍猜想,良贵君的胎相应该不是很好。”
蒙斯醉眯了眯眼,“是吗?看来老天真的是长眼了。”
“主可要静观其变?”忆古问道。
蒙斯醉沉吟会儿,“静观其变自然要,但是却也不能完全被动虽说赵氏的孩是皇女是皇尚且不知道,但是本宫不能再冒险”
“奴侍已经交代下了,只要有机会便动手。”忆古压低了声音道。
蒙斯醉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简御医在三皇府那般长时间,怎么?三皇病的很重要?”
为了赵氏将心腹御医从儿身边调回宫,还真的是重视
忆古回道:“奴侍在太医院的时候也隐隐听说了一些,据闻简御医一直呆在三皇府不是因为三皇的身不好,而是三皇有孕了,快两个月了,算算日,应该是一成亲便有了,因而只因为成亲前身不好,陛下不放心便一直让简御医呆在三皇府。”
蒙斯醉微挑眉梢,“有孕了?既然有孕了为何一直没有听说?都快两个月了。皇有喜也算是皇家的喜事”
“听闻三皇担心孩小气,所以要等到三个月之后方才公开。”忆古说道。
“是吗?”蒙斯醉缓缓低喃,脑海回想起了之前那般仓促的婚事,便闪过了一个念头,垂眉溢出了一声薄冰似的冷笑,“替本宫送一份礼。”
“是。”
蒙斯醉合了合眼,眸底溢着暗沉之色,“赵氏一事必须谨慎,绝对不能冒险,若是成功了,便将一切尾巴清除干净本宫允许你采取一切手段”
忆古脸色一凛,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走到了这般一步,主没有选择,而他也没有选择,主辱则奴辱,主兴则奴安,而且这些年来,主待他宛若亲人,他定当以性命想报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