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望着怒冲冲拂袖而去的母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次去面对母亲满含怒意的眼神。直到母亲出了这养心殿,他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全身却不停的颤抖起来。
孙太后一怒之下离开了养心殿,门外的众人十分好奇究竟陛下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太后居然在陛下病危的时候发这么大的火。
一众人鱼贯进入养心殿看着躺在龙榻上,气息越来越弱的男子,皆是一惊,照这状态,只怕萧澈想要撑过今晚都难啊。
殿外突然一阵凉风吹入,吹在萧澈身上时颤颤发抖,林佩珊赶紧命人将大门给关了,萧陵看着床上萎靡到这种地步的四哥,微微叹了一口气,心头没来由产生一种莫名的落寞感。
他慢步走向殿内,一眼就看到了那站立在众亲王,皇子间犹如鹤立鸡群的九哥,主要是萧演的气质太独特,对于陛下的生死他完全不在意,在他眼里当今的圣上不过是明日黄花罢了。
萧演看到萧陵时,微微对他点了点头,招呼他过来。快步走近,萧陵明显的察觉到九哥脸上的神色仍向往常一样,可眼中似乎多了抹淡淡的兴奋,尽管九哥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看来对于这皇位,九哥志在必得。
萧澈坐在龙榻上,微微起身,在皇后耳边稍稍讲了几句,只见后者脸色大变,用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他,得到的只是他轻轻的点头回应。萧澈向她挥了下手,示意她退下,略微咳嗽了几声,众人将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朕的身体,你们先都退下,老九你留下,朕有些话要对你讲。”他的声音之中充满疲惫,看来他真的时日无多了。
说完,他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林佩珊见众人还是一脸不解迷茫的神色,呆立在原地,她音调渐渐提高,“你们没听到陛下的话吗,都统统出去?”
一众亲王,皇子恋恋不舍的瞥了一眼龙榻上的瘦弱男子,相继离开了,林佩珊看着榻上疲倦不堪,脸色惨白的萧澈,轻声道:“陛下,臣妾告退了。”
在她离开后。养心殿内再度清寂了,只剩下萧演,萧澈二人对目而视。
出了养心殿,一众亲王,皇子站立在长廊上七嘴八舌,一片哗然。
“陛下怎么让九哥留下,难道是托孤吗?”
“看四哥的气色确实差到了极致,估计这次留下老九应该是为了此事。”
“十三叔,父皇不会真的是要……”
“唉,多半是……等着看吧。”
听着一众兄弟子侄的议论纷纷,萧陵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四哥今夜把众弟兄都叫到这里,想来是真的快不行了。他当年抢了九哥恋人这件事,看来九哥是耿耿于怀,今日是该了清这些陈年往事了。只是大家兄弟一场,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打的头破血流吗?
想到这里,萧陵转头望了眼站立在角落的皇后林佩珊,只见她神色黯然,眼眶渐渐发红,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哀伤。
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到了这个时候,陛下单独召见的人要么是将要传位的人,要么是将要托孤的人,总之这个人的地位在陛下心目中举足轻重。
然而这个人竟然是南充王萧演,这确实让众人大失所望,要说萧演虽然自幼在孙太后膝下成长,可自从九年前晴川的事,兄弟二人由此决裂,此事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
这九年来萧演只回过成都一次,那还是孙太后六十大寿的缘故。他们搞不懂陛下选的托孤之人怎么会是萧演,按说就算不是左相孙世杰,那也应该是七皇子萧默,十三皇子萧贤,怎么轮也轮不到萧演。
萧默,萧贤二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无奈,二人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到最后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白白便宜了老九。
目前的蜀国,太子年幼,其余的诸位皇子皆不满十岁,萧澈死后,那个托孤之人无疑将成为蜀国幕后的掌权者。这种诱惑实在太大,只是萧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会在最后接见萧演,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里清楚的很。
养心殿内,萧澈用力的支起身体,轻声的道:“老九啊?”
萧演闻言,立马上前边行礼边应道:“臣弟在。”
萧澈苦笑了一笑,双手撑了撑床榻,低声道:“老九,现在这殿内就你我二人,你还要这么拘谨吗?”
听了他的话,萧演躬着的身子慢慢抬起,正视着身前这曾经一手就能将他捏死,如今却气息孱弱的男子。稍稍上前了一步,道:“不知道陛下让臣弟单独留下有什么事?”
“呵呵,老九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还猜不出来我的用意吗?”萧澈望着面无表情的萧演接着道:“自然是和你商量朕死之后,这皇位由谁继承的事。”
萧演低下头,假装紧张道:“陛下正直壮年,现在谈论继承皇位的事似乎有点早,况且众皇子年龄尚小……”
“老九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说这些客套话吗?”萧澈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眉毛一挑,苍白的脸庞闪过一抹恼意和苦涩,“朕在问你一次,若是朕死之后,这大蜀的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按道理自然是太子殿下。”萧演躬身答道。
“萧演!你给我过来。”萧澈扯着嗓子,音调不由提高了几拍,话语中的恼意格外明显。
萧演缓缓地走到了他的床榻前,坐了下来,狭长的眸子盯着他,脸色却十分恭敬。养心殿内烛火轻轻摇曳着,半明半暗的微光将他的脸庞照得愈发的朦胧。
“朕已经写好了遗诏。”萧澈咳嗽了几声,指了指案几上的精致华贵的檀木盒子道:“那里面有下任皇帝的名字,老九,你难道不想去看看朕写了谁的名字吗?”
萧演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眼睛瞅也没瞅盒子的方向,静静地坐在萧澈的身边,一动不动,渐渐地他的眼眸慢慢眯紧,唇边却勾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四哥,我不用看都知道你写的是谁?”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喊萧澈四哥,后者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低声道:“哦,是谁?”
他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望向气息萎靡的对方,薄唇轻启,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萧演。”
萧澈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写的是你的名字,那应该明白我为什么写你的原因。”
萧演俊朗的脸上先是一片沉静,随后扫了一眼对方,“四哥是怕若把皇位传给雨闻(太子),怕他坐不稳这个位子,就好像当年的三哥一样,还没来得及继承皇位,就惨死了。要让修文坐稳这个位置……”
他指了指龙榻,声音冰冷了几分:“要让修文坐稳这个位置,首先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不过四哥当你再度对我起杀意的时候,你发现我气候已成,你根本动不了我分毫。”
“没错,老九朕终究还是小瞧你了,九年,想不到你只用了九年不仅掌控了朱雀,玄武二军,还笼络了青龙军的统帅,连带着在朝中的实力也今非昔比。而这些旁人竟根本没有发现。”萧澈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直视身前气势骤然陡增的萧演。
“所以四哥才想到这么一招以退为进,想用皇位来免去你妻儿的杀身之祸,让我保你妻儿的安全吧。”萧演目光如刀刃一般凌厉,冷然道。
萧澈瞳孔一缩,气色瞬间又虚弱了几分,静默不语,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不知为何竟轻笑起来,“老九,你的手段确实了得,只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一件事。我从没有想过要杀死你,没有,从没有过,哪怕是当初让你入狱,逼迫晴川的时候也没有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