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忠顿了顿,称了声是,而后退下了。
这么一来,琉璃为祈允灏而挑通房丫头的事越发像真的了,蕊儿等她进了房,后脚也跟进来,忧心地道:“万一将军真看中了怎么办?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琉璃扬唇,说道:“咱们又不留她多久,过了这阵子便要打发她出去的。再说你没发现,她头上搽的油是蔷薇油吗?将军最讨厌蔷薇的味道,他说恶心得很,所以你只要吩咐她每日头上搽上厚厚的蔷薇油,将军就不会让她近身的。”
“就是不擦蔷薇油,我也看不中!”
帘子忽地一掀,祈允灏黑着一张脸走进来。
看来方才的事还是被他知道了,只是琉璃没想到他居然会生气。蕊儿看了眼琉璃,悄声退出去了。琉璃走到他身旁,拉他的衣袖。他走开到榻上坐下,翻起书来。琉璃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摇着胳膊:“将军。”他不动。琉璃又走到另一侧去摇他,他还是装看书。
琉璃站起来,往桌上头油盒子里抹了一把:“将军要是还不理我,我就往你头上抹蔷薇油!”说着便往他头上摸去。祈允灏一跳站起来,捉住她手腕将她摁倒在榻,再一闻她手上:“桂花油?”琉璃噗哧一笑,将手上的油全抹在他头上。
顶着一头头油,祈允灏只得沐浴完后才出门。居然也没有追究琉璃为什么要收舞月在房里,就像这就是件顶平常不过的事。琉璃猜想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最近在做什么,二房闹成这样的时候,她不只去劝架,又特意招了美侍在侧,他要是还想不到她想干什么,那他也不正常了。
不过琉璃以为他至少会对此表示一番他的态度。毕竟祈允靖也是他的弟弟,可他这么不发一言,当然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一种态度。那就是他当真没曾把祈允靖当成过弟弟,她想闹得二房鸡飞狗跳也好。想闹得祈允靖被定北王斥打也好,就算她想把这王府的屋顶给掀了,把定北王与梅氏那堆全部害得身败名裂,他也不会说什么。
对此,琉璃除了叹气与安心,也说不出什么。她与他怎么就弄得跟天孤地煞似的,跟父族的关系怎么就都闹得这么差呢?
舞月有月桂看着。出不了岔子。
接下来就该是理会理会何府那边的事的时候了。
既然祈允灏说大理寺三日便会结案,那何毓华及何家兄弟自然会寻找各关系替何苁立及余氏说情,而最最有可能去找的便是东宫那头,可是如今主审此案的是陆诏。陆诏抓的就是太子当初私下包庇何苁立与聂正卿的把柄,要想从这方面得着什么便宜,是不大可能的。
而皇后那边却有可能在圣上面前使手段,当然不是为了营救何苁立,而是为了保太子。可是在保住太子的同时,会不会连何苁立一并也减免罪行呢?这就是让人不安的地方。
事情走到这步了,琉璃不能容许任何一步出差错。可是皇后在宫里,要在圣上面前吹耳边风是她无力阻止的事。圣上也不是她随便能见到的,又该怎么去防患这个可能呢?除非也有个像皇后那样可时常接近圣上的人。跟他强调严惩何苁立一党的必要。骆贵妃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不用她说,她也定会替陆诏去向圣上吹耳边风。可是,似乎还应该再多一份力量才可靠。毕竟皇后与骆贵妃是对头,骆贵妃的话圣上不一定全听,如果再多一个这样的人帮骆贵妃一道劝说,那就不一样了!
宫里的人……是了,安嫔!安嫔不就是能接近圣上的那个人吗?闷在房里假装养伤那段日子,琉璃曾经打听过安嫔,她是太尉安敬南的女儿,安敬南原也是武将出来,如今虽然不在朝不领兵了,可大儿子、安嫔的哥哥也还在军中任都尉,圣上尚武,一向尊敬武将,安嫔又是宫中最年轻的嫔以上的妃子,在圣上面前她的话兴许会有用的!
琉璃被这个念头振作起精神来,她与段文蕙在钟粹宫那么一闹,安嫔不会不记得她的,现在就只看安府如今有没有向太子靠拢的迹象了。沉吟片刻,当下唤来桔梗儿:“你去娄大人府上,问娄姑娘在做什么?如果没事儿,让她回我一封信。”
说着提笔写了封短信,拿火漆封好递给他。
娄府如今与定北王府一样,尚且中立着,但是娄父在中书省,娄明芳肯定能打听到朝中的一些大臣的动向。
半个时辰的样子桔梗儿就拿着娄明芳的回信回来了,琉璃展开看毕,一颗心也松下来了。原来安府虽然态度不明,但是自打安嫔前往圣上身边接连侍过两夜寝,安嫔的贴身宫女就不知怎么得罪了皇后,被皇后活活打死在坤庆宫外。现如今安嫔与皇后已走不到一块儿了。
“娄姑娘还说什么不曾?”
琉璃把信折起来丢进薰炉里,又问桔梗儿。
桔梗儿道:“娄姑娘问奶奶好,然后问起奶奶上何府没,小的说奶奶近来身子不适,所以不曾过去。”
琉璃嗯了声,又唤他道:“我正是不舒服,你去宫里请吴太医过来。”
既然要装,就得装出个正经生病的样子,自打上回被琉璃传过,吴子薪至今也没再来了。眼下这事儿要办,还真非他不成。要不然给安嫔的信,谁给递进去?
吴子薪在傍晚时来府了,见了琉璃还一副理亏的样子。琉璃知道那方子不关他的事,但他到底收了她的钱,居然还敢替祈允灏瞒着她,便也没给出几分笑容。
兴许正是因为这个,琉璃让他把夹着几张银票在内的信悄悄传给安嫔时,他半个不字儿都没说,便就点头应了。
身为太医,要想传个信到谁宫里,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琉璃交代完他,还是把手腕递给他诊了诊脉,开了几副调养的方子。琉璃看着方子上的药材,果然与原先的有大不同,便就斜睨了他一眼,将方子收了。
既然她的确有需要调养的地方,那就还是继续把以下去吧,没个健康的身体,做什么也是白费不是?
何毓华接连两日都出府去了,估计是去各处疏通关系,人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会有病急乱投医的举动了。而祈允靖居然压根连问都没问过她这些,更别说尽尽女婿的责任也去相熟的地方活动活动,可见并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而定北王倒是找琉璃问过两句,大意是要不要替何苁立在圣上面前说两句情,被琉璃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名义大义凛然的婉拒了。
定北王白费了一番好意,气呼呼把她哄出了平房。接下来又把祈允灏祈允靖两兄弟叫进去痛骂了一顿,认为他们狼心狗肺,居然连岳父岳母落难都不管。祈允灏回他道:“我岳母早就过世了,至于岳父,我认为我媳妇儿说的是对的。”
祈允靖见他如此应对,原本的那点不安便也没有了。
翌日早上何毓华又早早回何府去了,这日应是大理寺承诺结案的日子,早饭后吴子薪又来了,先给琉璃诊了脉,然后打医箱里掏出封信给她:“安嫔娘娘让小的转给夫人。”
琉璃拿来看过,原来安嫔已经跟圣上说过了,而皇后果然如琉璃猜测的那样去圣上那里替太子说话了,不过有了她与骆贵妃合力陈述劝说,圣上还是听了进去。
琉璃含笑道:“回头替我多谢娘娘。”想起圣上,却是忽然又想起他那反反复复的病来,不由又问起吴子薪:“圣上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吴子薪吓得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了。琉璃正色道:“你这是怕什么?我难道是那种喜欢四处散播的人吗?你就是不告诉我,我去问将军,难道不会知道吗?”
吴子薪这才顿住了,定了定神,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丫鬟,片刻后才无奈地指着医书上两个字给她看。
琉璃一惊,中毒?圣上是中了毒?
她猛地抬头去看他,他目光凛然,满含惶恐之色,全然不像说谎的样子。
这种事情,他也不可能说谎。
“谁干的?”
虽然知道蕊儿她们都是心腹,可这种事的确非同小可,她也不能不藏掩装头。想了想,她还是朝身旁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去了。
吴子薪默了默,摇头道:“脉相看来时日不短,却不知道是谁。这么些年偶有发作,但是也没有见对谁有所动作。所以此人要么是还没查明,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无解吗?”她问。
吴子薪叹气,“应该早年曾经洗脉治疗过,所以才拖到如今。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毒血洗了,于是很难再辩明是中的什么毒,于是就算宫中聚齐天下灵丹妙药,太医院也还是无计可施,不敢贸然下药。”
琉璃只知道圣上这病反复无常,而宫中应对又每每及时,看起来是极有经验的模样,可还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谁有胆子给皇帝下毒呢?嫔妃吗?如果是,早该查出来了,可冷宫里没有人,也没有听说过这些年哪个妃子被诛杀,但凡敢毒害皇帝,不是该诛灭九族的吗?一定会有动静的,而且还一定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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