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见得娘家人被琉璃扫了面子,当然也就按捺不住了,那日被她在门下推了一把那火气还没撒出来呢,便就拍桌子道:“你不要仗着肚里孩子便目无尊长!”
“那您要我怎么办呢?”琉璃道,“要不然我跪下行几个大礼?姑太太,您也是做婆婆的人了,敢问忠勇侯府的儿媳妇怀着胎时可都这么要照着规矩来么?”
祈氏看了眼梅氏,说道:“大奶奶言重了,你身子金贵着,哪里就至于让你跪地行礼来?都是自家几个人,莫说这话伤了情份。还不快快给大奶奶上茶?”
琉璃因着祈允灏替段家二房求情的那话,便就顺着祈氏的台阶下了,看着丫头将茶放下,并不碰,也不说话,就在旁看着王氏赵氏与梅氏搭讪着说话,梅氏应了几句,倒是也把这层揭过去了。
如意坐在何毓华身侧,一手也抚着小腹。何毓华脸色一直冰冷着,祈木兰也不敢靠近她。琉璃与如意对了个眼色,便就偏头装作去看墙上的挂毯。如意忽而站起来,与何毓华道:“奶奶,我有些不舒服。”
何毓华板脸道:“不舒服就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少奶奶吗?”
如意双唇一扁,眼看着便要哭了。旁边杏儿忙道:“姑娘莫哭,哭了伤身。不定是什么事儿呢,奴婢去请二爷进来,看要不要传大夫。”说着要掀帘子出去。
祈允靖近来对如意的宝贝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杏儿这一去,不定在祈允靖面前怎么摊派何毓华。何毓华不是不知道,于是喝道:“慢着!”然后站起来走到门边,瞪她道:“多大点事儿?也值得唤爷们儿来!”说着回头往如意不耐地扫了眼,说道:“走吧!”
如意回身冲正在上首说话的梅氏等人欠了欠身,随在何毓华身后下去了。
回二房的路上何毓华是有软轿可坐的,但是如意没有,哪怕她现在是二房未来庶长子母亲的身份。所以等何毓华上了轿后,她就只能徒步跟在后方。其实如果何毓华不是那么恨她的话。这个时候也是可以把轿子让给她,或者再让人抬顶轿子来让她乘坐的,这样不但可以化解一点祈允靖对她的憎恨,也可以让府里人都看看,她这个二奶奶其实并不是那么坏心眼的。
可惜的是她生来就是一副高傲不肯折腰的性子,从小到大连这点虚情假意都是不屑去做的,如果不是这样,兴许祈允靖也不会恨她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荣熙堂到永庆堂的距离比起到朝庆堂的距离更远一些,如意一路走过去,哎哟的声音就陆续传起来。何毓华不耐烦。好容易到了门口。便让人去扶着她进了后院。原待是不愿留下来的。她死活关她什么事?可是莫姨娘的孩子死在她手上,她若这么走了,如意再出个闪失,她就真的担待不起了。那时不但祈允靖饶不了她,定北王也一样饶不了她。
所以她忍耐着留下来,喝斥小玉道:“还不去请大夫?”
小玉看了眼如意,飞快地往外去了。如意歪在榻上,一面捂着肚子哎哟,一面在床上翻滚着。杏儿不停地拿布巾给她擦汗,口里道:“我去给姑娘倒碗热汤来,喝着兴许好些!”说着放了布巾,便也出去了。
屋里便只有如意与何毓华两个人。何毓华忽觉有些不妥,没有别的人在,如意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正想走出屋去避嫌,如意忽然从床上滚下来,额头撞上床头。然后就听她凄厉地惨加了一声,翻倒在地晕了过去。
她身下忽然出现一滩血,何毓华吓了一大跳,下意识退到门边,两手扶上门框,却觉门框湿腻腻地,一看,十指及掌心上竟然也染上了一片殷红!门上不知道怎么会有血?而且居然还被她握了个正着!
“姑娘!姑娘!”
杏儿突然尖叫着闯进来,蹲下去看如意,然后便以更大的声音嘶喊道:“快来人啊!二爷快来啊!二奶奶杀人啦!”
门外小玉正好唤人去请大夫回来了,听见这声音,立即又大声地呼喊了出去。刹那间,整个二房就都沸腾了,有人往后院里来,有人往门外冲去。
门口瞬间围满了人,而如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何毓华浑身起了阵冷颤,像坠入冰窟一样突觉分外寒冷,她杀人?她怎么会杀人?她哪里杀人了!
“你给我闭嘴!”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杏儿的嘴将她扑倒。杏儿使劲地挣扎着,门外何毓华的丫鬟冲进来,将她从杏儿身上拉开。杏儿目带惊惧地爬起来,缩到如意身边哭起来。
“如意!”
门口围着的人很快散开了,祈允靖急步冲进来,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如意,顿时失控了,先探了探她鼻息,将她抱回榻上,然后冲旁边道:“大夫来了没有?”杏儿哭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祈允靖这才站起身,大步走到何毓华跟前,抡圆了手臂甩了她几巴掌,然后唤人道:“把她押起来!”
门外跟来的随从便一涌上来将何毓华钳住,何毓华发狂地挣扎,一面吼道:“我没有碰她,是她自己滚下来的,你凭什么押我?!”
祈允靖一脚将她踹出门槛,成功将她的吼声终止在喉咙里。
四处尖叫声又传起来了,自有人飞快奔出去荣熙堂禀告。很快,院门口又来了一行人,是定北王梅氏以及被左右保护着的琉璃。许大夫在叶同的引领下飞快往这里走来,何毓华捂着胸口爬起,浑身颤抖着,眼里却现出无比巨大的一股惧意。
“这怎么回事儿?”
定北王指着地上,却也没有让人去扶何毓华。
杏儿小玉飞快跑出来跪下,说道:“方才在正院里时,如意姑娘说有些不舒服,奴婢说去请二爷,二奶奶不让,自己随我们回来了。又让小玉去请大夫,然后奴婢见姑娘捂着肠胃处,只怕是早上饿着了,所以就下去给姑娘热汤。哪知道奴婢才到房门外,就听姑娘在屋里惨叫,然后就听几阵声响,奴婢觉得不对,回来后就见姑娘躺在地上了。身子底下全是血,二奶奶手上也是血!”
定北王迅速往何毓华手上望去,果然见她五指上尽是血迹!
其实血抹在门框上,她在惊吓之下,就是不摸上手,身上也难免落上印记的,何毓华这罪证,轻易逃不过去。
但是,如今人已经被撞昏迷了,地上的血和她额上的伤都是事实,何毓华手上也有血,在她确实谋杀过莫姨娘的孩子之后,谁还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这次用不着祈允靖说什么,定北王也真真是暴怒了,梅氏的脸色也难看了,何毓华颤抖着,苍白着脸看着他们每一个,忽而一骨碌站起来,歇斯底里吼道:“我没有碰她!我没有碰她!是她自己滚下去的!是她们合伙在陷害我!”
“你闭嘴!”
祈允靖从屋里冲出来,又狠甩了她几巴掌,红着眼瞪向她,面目因怒恨而变得狰狞:“你没有碰她,她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a拿自己腹中的孩子开玩笑?!你害死了我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再害死我一个,你是不是存心让我绝后,是不是?!”
他双手扼住她脖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眼见着她已经两眼番白,定北王走上前将祈允靖拽开,喝道:“够了!”
何毓华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两眼大睁着,浑身的颤栗愈加明显而难以控制。
“二爷,如意到底怎么样了?”
一院子凝滞气氛下,琉璃忽然轻声开口了。
祈允靖狠瞪着何毓华,声音自牙缝里挤出来:“大夫说,孩子没了!”
“又没了?”
琉璃加重了这个“又”字音,长长叹了口气。
恰巧许大夫已经拎着医箱出来,对着祈允靖拱手道:“所幸大人无妨,小的开了几副药。二爷与姑娘都还年轻,怀子嗣的机会还多的是,还二爷和王爷夫人节哀。”
定北王皱眉挥挥手,让吴忠带他下去了。
琉璃使了个眼色,月桂于是也随后出了去。
何毓华怔怔地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头发衣裳已被汗水浸得透湿。忽然她把目光猛地转向琉璃,如疯了一般扑上来,双手扑向她身上,口里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
如今等闲人岂能近得了琉璃的身?她才扑到半路,就已经被叶同毫不犹豫地击了两拳过来,而叶同拳头还没到她身上,斜空里又飞出一脚,正击在她腹上。
祈允灏不知几时也已经过来了,这一踹过去,便就负手冷下了脸:“我的人,岂是你能碰的?”
何毓华方才受了祈允靖那几踹,早已经受了重伤,腹部那里都疼出冷汗来了,这会子哪里还经得祈允灏这一踹?顿时张口噗出两口血,抽搐着身子倒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莫姨娘冷笑了声,“这种人若是还留在王府,只怕王府将来也别想有小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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