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面对皇帝陛下的盛情邀请,樱荔很爽快的答应了。
当然,她答应不是为了给皇帝陛下面子,也不是为了讨皇帝陛下的欢心,而是她内心也对那个人人唾骂的荒淫之所感到好奇。
穿过御花园,游走在太液池河畔,一路向西,郁郁葱葱的林木渐渐变得稀疏,视线也逐渐变得开阔起来。眼前所及是一座巍峨的宫殿,三层高的小楼,静静伫立在太液池的对岸,落日的余晖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留下了宫殿的剪影,皇帝停住步伐,遥指前方道,“这便是朕的豹房。”
樱荔揉揉眼睛,眼前的景色犹如一副瑰丽的画卷,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豹房是朕的心血,它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按照朕的心意布置的。其实这殿宇设计的还有美中不足,朕本想再行修缮,只可惜内阁那帮老家伙说什么也不准户部拨款,这工程也就搁置下来……不过没关系,朕总有一日会将此处打造成人间仙境。”
他信心满满,颇具少年君主的意气风发,只是这意气似乎没用对地方,樱荔侧头看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处取名为“豹房”,可真正豢养的文豹却只有一头。这只豹子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中,平日里有专门的宫人饲养照料,皇帝还专门为这些宫人起了新的名字——豹婢。
虽然豹房有许多珍禽异兽,可是这只斑点的金豹子才是皇帝的最爱。他最喜欢站在笼子外边,手里挑着一根竹竿,竹竿的另一端拴着肉,在那只豹子饿极了的时候,他会用那根竹竿逗弄那只金豹子,看着那凶猛的动物为了求生放下尊严,他的内心总是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皇帝引着樱荔一路向前走,沿边不乏各种搔首弄姿的舞姬和伶人,他们见到皇帝来了纷纷围了上来,皇帝大手一挥,“朕今儿个忙着呢,没空搭理你们,都给朕一边待着去。”
身边都是一群穿着暴露奇装异服的女子,倒显得樱荔是个格外正经的人,鼻尖充斥着各种刺鼻的香粉味道,樱荔望着前方忙于和各种女人周旋的皇帝,胃里翻江倒海的直犯恶心。
终于皇帝把那群莺莺燕燕打发走了,他回过身来要牵樱荔的手,樱荔本能的一缩,皇帝的手落了空,皇帝倒也不介意,只是道,“你听过武松打虎的故事么,朕今日就生擒猛虎给你看看。”
面前是一个蒙着黑布的大笼子,里面时不时传来愤怒的吼声,樱荔吓的直往后缩,皇上倒是兴头正好,对豹房的小太监道,“把布给朕掀开。”
黑布笼罩下的是一只身长三米的成年虎,一双灯笼般大的眼睛贪婪的向四周张望,钢鞭般粗/壮的长尾不停地挥动,发出“啪啪”的声响,那猛虎一步一步走到笼门前,倏地张开血盘大口,血红的舌头舔了舔钢尖般的牙齿,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樱荔不禁倒退两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皇上的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血液急速流动,沸腾的血液让他全身发热,他换了一身劲装,叉腰号令道,“开笼!”
虽然是有驯兽师在侧,可是猛兽野性难驯,谁也难保会发生什么意外,然而皇帝坚持开笼,众人怎么劝也无用。已经派人去请了薛掌印和来福,只是两个人还未赶到,时间再也拖延不得。
终于,铁锁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老虎自己冲出囚笼,伸出利爪第一个朝皇帝猛扑过去,皇上躲闪的飞快,纵身一跃便灵巧的翻了个跟头。
老虎弓起身子,朝着皇帝的方向怒吼一声,又是一个飞扑,在场的宫人不禁尖叫起来,“救驾!快救驾!”
皇帝打了个滚儿,再一次躲过了猛虎的突袭,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爆喝一声,“谁也不许过来!朕要亲自降服这畜生!”
这个时候,杨武、来福等近侍得了消息纷纷赶了过来,来福急的满头大汗,而杨武看了看缩在角落的樱荔,又看了看双目充血的皇帝,瞬间明白了什么。
所以,当来福疾步上前要那驯兽师制服猛兽的时候,杨武仅仅在边上冷冷看着,顾行之不知何时站在了杨武身边,低声道,“杨公公可是沉得住气,万一皇上出了个三长两短,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陪葬。”
“顾大人未免也太信不过皇上了,皇上的本事多着呢,有的是你们不知道的。”杨武对着樱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顾大人,看到没有,皇上这是看上那个女官了,有心在她眼前逞威风呢,现在谁出面抢皇上的风头,谁就落不得好。不就是一只老虎?圣上平日里制服它不在话下,只是今日这虎饿得狠了,有点难对付而已。”
顾行之抿抿嘴唇,暗自摇了摇头,朝来福的方向走去。
来福抓着那驯兽师的衣襟,顾行之劝了两句,来福总算松了手。
“这不是胡闹吗!”来福吓的眼泪都出来了。
此时,皇帝已经满身大汗,正值夏季,衣襟湿湿的黏在身上,显出他衣料后紧密结实的肌肉和轮廓。猛虎围着皇帝一个人转圈,大爪子印在青砖上,缓缓地,一步却比一步重。
终于,那畜生长长的尾巴一甩,迅猛的朝皇帝扑了过去……
皇帝体力已经到了极限,驯兽师大户不妙,他手中握着一柄长/枪,狠狠发力朝空中一掷。
而比那长/枪速度更快的却是顾行之,他将皇帝推开,正面迎上了猛虎的进攻,那老虎尖利的爪子在他胸前划出三道鲜血淋漓的印子,同时张开血盘大口,正要将他撕扯吞噬之时,一柄长/枪如疾风般从顾行之耳边掠过……
那长/□□破了畜生的喉咙,鲜血喷洒了顾行之一脸。
在樱荔“啊”的一声尖叫中,顾行之直直栽了下去。
素梅来到顾府,为受了伤的顾行之换药,“你可真是忠君啊,竟然拿自己的性命去博,你知不知道,伤口哪怕再深一寸,你都会没命的!”
“在那种情况下我能如何?若是皇上出了三长两短,我们都活不成,既如此,我何不赌一把,赢了便是荣华富贵,输了还能落个救驾有功,只可惜我孤家寡人一个,福难泽后代。”顾行之说着,自嘲的笑笑,“若是真那么死了,那还真是不划算。”
素梅摇头叹气,替顾行之重新包扎了伤口,抱怨道,“当今圣上也真是荒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听说还是为了博宫女一笑?当真滑天下之大稽,昏君!”
皇上所为真的只是为了讨樱荔欢心?
顾行之不信,因为皇帝的所作所为对樱荔并无好处,不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皇帝不管有没有受伤,但堂堂君主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的性命当做儿戏,势必会将这个女人推到风口浪尖上。
薛无常的算盘恐怕是打错了。
如顾行之所料,事情发生后,樱荔果然又受到了太后的传召。
这一次,不光是薛无常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就连皇帝也亲自为樱荔求情。
太后怒不可遏,指着樱荔的鼻子骂她是狐狸精,皇帝将过错揽在身上,大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
最后,皇帝领着樱荔安然无恙的走了,樱荔暗自庆幸,好在顾行之救了皇帝,如果皇帝出了事,那就算天王老子为她保驾护航,太后也不会饶了她的小命。
太后和薛无常大吵一架,痛斥薛无常不安好心,薛无常静静地听着太后发怒,末了摊手道,“臣早就说过,臣的义女天真烂漫,定能投皇上所好,如今还真被臣料中了。如今,后位空悬,皇上也年纪不小了,太后何不出头促成这件姻缘?帝后心意相通、举案齐眉,定能成为一段流传青史的佳话。”
太后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薛无常,哀家告诉你,哀家绝对不会让那个宫女当皇后!”
“太后娘娘就那么讨厌那个女孩儿?”薛无常负手站到太后身前,“樱荔什么也没做,您却一再迁怒于她,世上没有无来由的喜恶,您讨厌她总得给臣一个理由。”
“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凭她将皇上弄得五迷三道,哀家也饶不了她!”太后将实现转向别处。
“哦?是么。”薛无常忽然笑了,“当年先帝不也是被娘娘您弄得五迷三道么?这情形何其相似,怎么了?娘娘看见樱荔想到当年的自己了?”
“薛无常,哀家问你,那个叫樱荔的宫女究竟是什么人?她是怎么被你收养的?又是何人之后?”太后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只是她强撑的气势下有种没来由的心虚。
薛无常却一摊手,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如果您愿意立樱荔为后,那么樱荔的身世也就不再重要了,如果您不愿意,臣敢打赌,您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