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觉得,我赚大了。”
李白喝了一杯酒,笑道。
“果然,酒是一种好东西……特别是,在故友重逢的时刻,它更是一件好东西。”
李白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随后,只听“哐”的一声,他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只见,此刻他的酒杯里已经空空如也,也就是说,这这么点时间,他就已经喝完一杯酒了。
“这酒,你得看着点喝啊。”
江亭云看了他空空如也的杯子一眼,提醒道。
“我当然得看着,我要是不看着的话,就不是用嘴巴喝酒,而是用鼻子来喝酒了。”
李白只是一笑,说话间,便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
见状,江亭云也没奈何,只好在心中对李夫人说一句抱歉,随后,也拿起酒杯,与李白碰了一下,笑道:“好!既然你都不介意了,那么,我可就不客气了?”
先前,他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从来都是李白先醉倒的。
又或者说,只有李白醉倒了,江亭云真正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
李白大喝一声,说道:“痛快!江兄一如既往的痛苦!”
说罢,他便再次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些微微的醉意。
“其实,最近,我已经很少喝酒了。”
这个时候,李白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老实说,紫烟不喜欢我喝酒,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李白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又继续开口:“而且,我也没有那个心思……酒这种东西,一个人喝其实没什么意思。喝酒,是需要有人陪的。可是,在安陆……我没有几个朋友。”
他想了想,才又继续说道:“当然,’没有几个朋友’的意思是,我还是有几个朋友的。只是,我结婚以后,需要时间来陪紫烟,慢慢地,也便疏远了他们。”
很快,他又说道:“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我。我真的……挺喜欢紫烟的。”
说到这里,他又喝了一口酒:“我明白的,这世上,有所得必有所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对于如今的生活,我总体是很满意的。老实说……之前那种四海为家的生活,不是很有趣。”
他说了实话。
确实,四海为家的生活,听起来很潇洒、很刺激,但实际上,谁体验过谁知道。
在外面的舟车劳顿就不说了,就说,睡在外面的客栈里,每次午夜梦回,那种四野茫茫的感觉,就很不好受。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去何方?
这三个问题,就像是那漆黑的天空一样,朝远行人压下来,使得他无法呼吸。
“所以,在孟兄……孟浩然,你应该听过吧?在他的撮合下,我便跟紫烟成了亲,安顿了下来。”
最后,他放下了就被,脸上露出的淡淡的微笑。
“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
李白看着他,说道:“你在这时候过来,跟我喝酒,让我回忆了一下以前的岁月,然后,得以继续这种平静的生活。真的……我很感激。”
江亭云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有:“没事。”
他发现,这个时候的李白,相比于以前,确实变了一些。
他变得……没有那么潇洒了。
但是凭良心说,这个时候的李白,是幸福的。
他脸上的笑明显地以前多了一些,而且,脸色也红润了些。
说到底,那种整天喝酒、熬夜的生活方式,是不健康的。
而他如今的生活,无疑比以前的生活健康了许多。
这是他想要的吗?
他说,是的。
江亭云有理由认为,他没有说谎。
可是,江亭云这里,知道了一件极其令人难过的事,那就是,李白这种生活,是过不了多久的。
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是,以他前世对于李白的了解来看,很快,李白就会恢复以前的生活方式,重新开始四海为家的生活。
这是为什么呢?
是内因还是外因?
李白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还是说……他就是单纯地,放不下那种生活?
是,远行人的生活没有那么舒服,可是,远行人的生活,也有着某种珍贵的,独特的好处,那就是自由。
自由啊……多少恶假汝之名。
同时,又有多少人为之飞蛾扑火?
人啊,确实是奇怪的东西。
江亭云看着李白的侧脸,怔了好一会儿。
如果说,李白终究要失去这种生活,那么,自己能帮到他什么呢?
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还写诗吗?”
这时候,江亭云突然问了一句。
“诗?”
李白闻言一怔,随后笑道:“当然。”
他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放不下写诗。
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找来笔墨纸砚,准备磨墨。
“我来吧。”
江亭云站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墨块。
“好。”
李白也不矫情,把墨块交给了他。
江亭云运气内气,只一磨,砚台里的清水便乌黑了起来。
李白沾了墨,也不用思考,直接就写道:“故人骑马自东来,抱剑凭虚问所归。言说此地风光好,不愿胡尘满面吹。”
这首诗与李白以往的作品风格相差极大,因此,并没有收录进他的任何一本诗集中。
江亭云,是这首诗唯一的见证人。
他看着这首诗,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想,他不应该阻止李白回归那种浪子的生活。
浪子李白,或许确实身体不太健康,但是,至少不会写出这么烂的诗啊!
所以说,为了中国的诗歌事业,他都不应该改变李白的人生。
更不用说,他其实也改变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便坐了下来,举起一杯酒,笑道:“喝酒。”
而此刻,李白看着自己写的那首诗,正在呆呆地发神。
随后,他把那张纸团成了一团,扔到一边,坐了下来,举杯笑道:“江兄,喝酒。”
说罢,他便举杯一饮而尽。
江亭云看了地上的纸团,又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是否……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对眼前这种所谓“平静”的生活,起了厌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