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1)

“England,I’mback!(英国,我回来啦)”

一踏出机舱,艾夏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冲着被夕阳余晖染红的天空大喊了一声,十多小时的旅途似乎丝毫没给她带来影响。

“奶奶!”刚从飞机上下来,艾夏就看到奶奶家那辆熟悉的车,一个穿着宝蓝色连衣裙的人正朝她慢慢走来,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奶奶。

艾夏一路狂奔地朝奶奶跑去,直接扑进了她怀里,把她扑了个踉跄。

“哎哟哟,瞧瞧我们家小心肝儿,精神这么好。”说着,奶奶扶起艾夏的头,仔细看了看她红扑扑的脸蛋儿,然后捏了捏,自己脸上也挂起了慈祥的笑容。

艾阳跟在女儿后面,帮她拿着U型枕、娃娃、水壶之类的东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了飞机。一路上为了哄女儿睡觉,他可没少被折腾。

“妈。”艾阳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和母亲打了声招呼。

母亲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替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然后伸出手抱住了他。艾阳长这么大,这次回中国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母亲超过一个月。虽然母亲平常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分开那么久怎么会不想念呢?

管家适时地替艾阳接过了手里的东西,于是他也伸手给了母亲一个结实的拥抱。

当天晚上,他们住进了在伦敦的家,父女俩美美地吃了一顿,早早地就洗漱好钻进了被窝。艾夏本来有很多话想跟爷爷奶奶讲,但七个小时的时差可不是那么好倒的,在奶奶的劝说下,她还是决定先好好休息,反正暑假还长,有的是时间聊。临睡前,母亲还特意告诉艾阳,工作上的事情让他先放一下,这几天就好好带女儿四处玩玩。

“我已经给她买了她喜欢的零食和各种玩具,明天你先带她去见她妈妈,估计她也已经迫不及待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多在那儿待会儿,我让West先生陪你们去,有什么事让他帮你们处理。”母亲说。

艾阳点了点头。

“还有,夏夏之前在电话里说她要去那个什么哈利波特摄影棚,我已经叫人给她订好票了,到时候你陪她去吧。”

艾阳又点了点头。

“妈,您别累着,她要干什么我陪她去就行了,您本来就忙,别累坏了。”

听他这么说,母亲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伤感。她叹了口气,说:“我不累,累的是你才对,又要当爸又要当妈的……唉……”

艾阳笑了笑,握住母亲的手说:“我不累,这是我应该的。再说了,能天天陪着这么可爱的女儿,我巴不得呢。”

听到这话,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时她才注意到,这个从小就让她操碎了心的男孩子,现在已经为人父母了。

父女俩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醒,吃了个午饭便往海格特公墓走去。

夏梨墓碑周围的一小块区域都被艾阳家买了下来,现在已经被他们家请的园丁打造成了一个小花园,尤其是在这盛夏时节,姹紫嫣红特别好看。那一圈洁白的茉莉花此时开得正盛,虽说英国的气候不适合种植,但看上去依然生机勃勃。艾夏觉得,一定是因为这里风水好。

“妈妈,我告诉你哦,我在中国认识了好多小伙伴……”

一到她妈妈的墓碑前,艾夏就开始讲她在中国遇到的人事,从第一天踏上那片国土一直到前天离开,一点细节都不放过。管家West先生特意为他们准备了野餐用的装备,往地上一摆,俨然就有了家庭聚餐的感觉。艾夏盘腿坐在草地上,一边吃零食一边讲故事,眉飞色舞的,有时候讲到好笑的地方,她自己要先笑好一阵。艾阳则坐在她身边,一边替她削水果一边听她讲,必要的时候也要“哈哈哈”笑几声,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配合女儿的演讲。

“心に泳ぐ金魚は、恋し想いを募らせて……”

后来,大概是说累了,艾夏便靠在爸爸身上,嘴里幽幽地唱起了《金鱼花火》。今天墓园里的人很少,安静得不似人间,除了艾夏的说话声和父女俩时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外,就只剩夏日阵阵微风的低语和鸟儿的啼鸣。

而现在,周围的所有声音似乎都突然消失了,只有艾夏的娃娃音在低吟着那动人的旋律。艾阳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也就在那一瞬间,他耳朵里传来了夏梨的歌声,无比清晰,仿佛就在他身边。艾阳一惊,立刻睁开了眼睛,然而什么都没看到,那歌声也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消失了。他有些焦虑地四处看了一下,好像是在确认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有那么一秒,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一切都是一场梦,也许夏梨并没有离开他们。

可惜的是,不管他怎么期待怎么张望,周围的一切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变化。他转头看了一眼依旧靠在他身上唱歌的女儿,心中充满落寞。

原来我那么思念你,艾阳想。

英国的夏季并没有炎热的感觉,而且到了傍晚太阳西沉的时候,凉风阵阵,穿上一件薄外套才是明智之举。

艾夏已经一言不发地站在妈妈的墓碑前有半个小时了,艾阳在一旁陪着她,也沉默着。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绪,以至于West先生什么时候回车上去帮他们拿来了外套都没人注意到。

艾阳替女儿披上外套,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宝贝,太阳下山了,咱们该回家了。跟妈妈道别吧。”

艾夏点了点头,但什么话也没说。

艾阳能感受到女儿此时的心情,其实他也一样,思绪万千,堵在心里非常难受,有时候无处发泄,往往就会化作眼泪流出来。但这一次,艾夏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因为她觉得自己长大了。

“妈妈,我好想你,每天都想你。”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艾阳听在耳朵里,疼在心里。他伸出手搂住女儿瘦小的肩膀,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里那一股隐忍的力量。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说完,艾夏像往常一样亲吻了一下墓碑。

艾阳也走上前,学着女儿的样子亲了一下墓碑的另一侧。

“老婆,我也很想你。”

回去的路上,艾夏提出要去一趟海德公园。

“我想去看看Julian,不知道它最近怎么样了。”艾夏说。

Julian是海德公园的一只天鹅,刚孵出来没多久就失去了父母,濒临死亡的时候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救起。夏梨当时是这个协会的志愿者,后来便领养了这只天鹅,甚至还雇了人专门照顾它。Julian是艾夏给它起的名字,为了便于识别,夏梨还特意给它做了根“项链”挂在脖子上,上面是年幼的艾夏歪歪扭扭写上去的“JULIAN”。

“Julian!”艾夏朝着湖中心的天鹅群大喊到。

周围觅食的鸟都被这一声大喊给吓跑了,那群悠闲的天鹅似乎也受到了惊吓,都纷纷转头看向了岸边。

“试试拿食物把它们都引到岸边,这样看得清楚些。”艾阳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些面包屑塞给了艾夏。

艾夏抓了一小把面包屑洒在了自己脚下,刚才被她吓跑的鸟突然全都围了上来,紧接着,湖面上离岸较近的鸭群也围了上来,都扑腾着翅膀开始争抢食物。这阵势,把艾夏吓得直往她爸身边躲。

不一会儿,远处的天鹅群也被这动静给吸引了,纷纷游了过来。

“宝贝,你站到爸爸身后,”说着,艾阳从女儿手里拿过来那袋面包屑,“天鹅是猛禽,小心它们伤着你。”说完,他抓了一把面包屑就往远处撒去。

这下,鸟群一分为二,一部分朝着远处的食物扑腾了过去,另一部分则继续守在艾阳身边。一会儿,天鹅都过来了,艾阳让艾夏绕到它们后面去找Julian,自己则继续用面包屑引诱它们上岸。

艾夏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鸟群背后,睁大眼睛仔细寻找着,可是,没有哪只天鹅脖子上戴着“项链”呀。艾夏觉得有点失望,刚才离开墓园时的失落感又来了。

就在这时,艾夏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掀她的裙子,吓得她尖叫着摁住裙子就是一个180度转身。

“Julian!”待看清这个“色狼”是谁后,艾夏开心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扑上去就抱住了Julian细长的脖子,而Julian则挥动着那双大翅膀,感觉像要拥抱艾夏。

刚把Julian救回来的时候它已经冻得奄奄一息了,艾夏觉得很心疼,就把它抱在怀里给它取暖。好在天鹅本身是比较耐寒的动物,几天后Julian就恢复了生机,甚至能下水游泳了。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那段日子艾夏简直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走到哪儿都带着它。后来把它放生的时候,艾夏还大哭了一场。不过,等他们再相见时,Julian已经长成了一只漂亮的白天鹅,在海德公园和自己的同伴们过着悠闲幸福的生活。

艾夏摸了摸Julian胸前柔软的羽毛,开心地笑了起来。

“它很健康呢,爸爸。”她转头对艾阳说。

艾阳笑着点了点头。

“Bye-bye,Julian!Takecare!(再见,Julian,保重)”

离开的时候,艾夏朝Julian挥了挥手,而Julian则站在岸边目送着艾夏远去,待看不见人影后,便扑腾着跳下了水,摆动着脚蹼向自己的同伴游去。

奶奶一直在家等她儿子和孙女回来吃饭,一等就等到了八点多。不过,看到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回来,她长长地松了口气,觉得没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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