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寒冰地陵极其酷寒,但是楚离涯等人均有灵力护体,倒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是一路上都能看到周围冻成冰柱的一些面容扭曲的人影,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恶寒,楚离涯突然想到这里的低温对鬼魂是有效的,也就是说坐在寒冰地陵入口的那个歧路庄的小女孩……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那些人一样吧。
但是自己还是没有弄清她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或者歧路庄的妖犯了什么过错,要让一个小女鬼一起承担。
第三地陵看起来非常奇怪,是一大片汪洋黑水。
从寒冰地陵的传送阵法来到黑水地陵的时候楚离涯差点直接掉进黑色的汪洋里——连叶初途都没想到,所谓的黑水地陵会连一小片陆地都没有,完全是茫茫的大片黑水,一眼望不到头。
袁深雨倒是眼疾手快,一招手狂风涌动,直接将三人一起托在半空之中,临风而立。
“……真像是黑色的大海。”楚离涯感叹了一句,“好像完全没有边界,这样的话到哪里才是出口呢?”
“往前赶吧,总会找到传送阵法的。”
袁深雨简单的说了一句,可是突然又停了下来,“……嗯?”
“怎么了?”
“呜……”
若有若无的幽咽声在周围肆意弥漫,从刚才起,黑色的海面上就渐渐浮起了一层灰色的薄雾,安静的黑海表面泛起了细细的波纹,然后逐渐变大,细小的浪花四溅。
“那是……?”
袁深雨是将三人托在了相当高的高空,所以离海面很有一段距离,看不真切表面的具体状况,因为发现了似乎有什么异样,所以袁深雨将三人往下送了一截到了海面,靠的更近一些观察情况。袁深雨对风的力量掌控的极其精准,尽管三人都已经快要脚踩黑水了。但是还是稳稳的悬空,完全没有动摇的迹象。
“……水泡?”楚离涯仔细看了看黑水的表面,好像有无数气泡从底下飘摇而上然后在水面上炸开,但是之前因为距离比较远而且又有不少细浪所以看不清楚,这下挨得近了于是便看见了。“底下有什么吗?”
“当然是受罚的鬼魂了。”叶初途说的理所当然,“虽然除了熔岩地陵和寒冰地陵在其他界传的比较多所以我也听说的更详细些,其他的地陵更加神秘,但是目的都是同一个,就是惩罚那些有过错的阴魂。你们听这周围冤声阵阵的但是一个鬼影都没见到,水下又不断冒出气泡。自然是……因为他们都在水底下了。”
“……”
袁深雨再次低头。尽量用灵识去穿透层层黑水观察水下的状况。脑海里渐渐浮现起诡异渗人的画面——黑色的浪涛之下,海底树立着无数铜柱,阴魂冤鬼捆绑在铜柱之上,承受经年累月黑水的浸泡侵蚀。一张一张浮肿而扭曲的面容形态各异……
“!!!”袁深雨突然睁开眼睛,然后看向楚离涯。“……”
“……怎么了?”楚离涯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应以眼神。
“……那个女鬼,怎么在这。”
“哪个?”
“曾经寄宿在我哥身上的那个。”
“灵陵?!”楚离涯简直呆住了,很多她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再次铺天盖地的涌来,像是重重黑影无路可逃。“怎么是她!”
“……”叶初途抿着嘴笑笑,“她是韩涧的傀儡啊,为自己的主子做事是应该的,看来生前也是多行不义,死后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多行不义这种话从你这种人的嘴里说出来听着也太讽刺了。”袁深雨冷冷的瞥了叶初途一眼,“你凭借着十彩琉璃光打破生死寿数,就不怕有一天真的到了尽头,也下到这若水黑陵里来尝尝各种滋味?”
“彼此彼此。”叶初途好像并不介意袁深雨的刻薄。
“……我想见见她。”楚离涯突然说道,“……可以吗?”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想要问她。”楚离涯看向水面,“……关于非城的事情,她知道的估计比我更多。”
“……”袁深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你们退后,到高处去。”
叶初途和楚离涯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分别御风腾身到高空之中,从这个角度看袁深雨像是一个小小的灰色的点。
袁深雨将自己的长杖对着水面一指,本来就不怎么安定的水面更是立刻像是被加热沸腾起来一样,冒出阵阵白气,以袁深雨的脚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盘旋向下,水面翻滚搅动,慢慢的,又以漩涡眼为中心变成了一道隔离带,水面层层分开,硬是从茫茫黑海当中……分出了一道陆地。
干涸的海底果然和袁深雨说的一样,铜柱林立,每一根都有一株古树粗细,上面绑缚着一个挣扎哀苦的灵魂,他们的身体被黑水浸泡的浮肿发黑,但是在第二天又会自动修复,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叶初途和楚离涯是同时双脚沾到地面,阵阵难以忍受的恶臭扑面而来,楚离涯皱着眉头撑开结界将那些气味挡在外面,跟着袁深雨的脚步走了过去,然后在一根铜柱前面停了下来。
“……灵陵。”
灵陵已经不像是记忆里白衣仙女般的模样了,一身污脏的衣服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质地,但是楚离涯还是认出了那个跟随了穆非城很久的女鬼,这个时候灵陵的眼睛闭着,不知道是昏迷还是苏醒着。
“谁……”
“楚离涯。”
灵陵的身体猛然震颤了一下,然后她睁开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站在地上的楚离涯,眼珠很是无神而且黯淡。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这不可能啊,还有清雨……?”
“我没死,”楚离涯摇头,“我有问题要问你,为什么你在人间停留了那么久都没事,突然就来到若水黑陵了?”
“呵呵……”
灵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言状的表情,“因为我是傀儡,而傀儡的缔造者已经死了,失去了魂契的傀儡……自然只能和主人一起来到相同的地方。”
“你是说元涧也在这里?”
“不只是韩涧……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你为什么到黑陵里来……居然还能把黑海给分开……你没有这么强的力量。”
“我来黑陵是……”楚离涯看了看一边的袁深雨,“是为了给人疗伤,还有黑水也不是我分开的,是清雨。”
“呵……”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楚离涯眯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离绑在柱子上的女鬼更近了一些。“……你和元涧到底是怎么回事?主仆么?那么你真的完全没有自己的思绪?可是我又觉得不完全是这样。”
灵陵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的开了口,“璃劫……真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你。”
“璃劫?”
“那把未成剑么?”叶初途若有所思,“我几百年前在人间听说过,铸剑师温卿功败垂成,最后投铸剑炉而死。”
“我的……名字,就是温卿。”
“……”
“当年……我还是温卿的时候,”灵陵断断续续的说道,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她的精神被消耗的非常厉害,脸色苍白如纸,“铸造过无数把宝剑,很多人……都觉得我铸造的兵器是旷世神兵,但是我却始终没有任何一把,让我自己真正满意的兵器,所以我到处寻找珍稀材质,那些旷世奇珍……想要铸造一把真正能发挥出自己铸剑技艺的……宝剑。”
“……那把剑是璃劫么。”
“是啊……”灵陵干咳了两声,声音说不出的苍老,好像陷入了十分久远的一场回忆当中,“当年……我爬过名山大川,走过冰海雪原,甚至在火山爆发中逃生……最后终于集齐了需要的珍奇材料……以及一个最重要的,当年引起大动荡的炎珠……我开始勾画阵法,煅烧灵火,炼化……我几乎把毕生的心血都放在了这把剑上……咳咳……”
“你没有成功。”
“是啊,功败垂成。”灵陵苦笑,“成也炎珠,败也炎珠……最后还是因为它的异动,璃劫最终碎裂在快要铸成的那一刻。”
“你曾经是世上最好的铸剑师……”楚离涯有些惋惜道,“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叶初途倒是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火琉璃就已经基本成型,却落到你的手里了。我倒是有些惯性思路的觉得琉璃光全部碎裂成齑粉,所以即使听到了炎珠的传说却没有往这个方面考虑……”
楚离涯也觉味过来,“原来你知道我不是人?”
“早就知道了,你还记不记得……在楚玉峰上,我让你和非城滴一滴血……落在我栖身的石柱上,你先割破了手指滴血于石……可是……丝毫没有反应……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活人……而且鬼魂对于生灵之气又特别敏感……我感觉到你身上炎煞之力十分凶狠,多半是火灵充足的法宝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