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知道他在外面了,我竟然又有了力气,恰逢稳婆叫道,“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娘娘再用一把力,再用最后一把力……“
我咬着牙顺着放在我腹部揉搓的手狠命的一挤,那只手在我用力时,亦极巧妙有力的往下一推,迎接而来的,是一阵尖利到似乎连心肺都扯下来的疼痛,我“啊“的惨叫,却听到了众人的欢呼,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是个小皇子,娘娘,是个小皇子……,“青绫欣喜的叫。
我疲软的睁开眼,模糊的看到跟前的人个个都满脸欢喜的笑着,一个稳婆正将一个小东西裹进一团颜色鲜艳的襁褓中,响亮的啼哭声,正从襁褓中传出。
“让我看看,“我虚弱的道。
一个稳婆小心翼翼的将那个襁褓抱到我的跟前,“娘娘,小皇子很漂亮呢。“
漆黑的头发软软长长,红红皱皱的小脸上,眉毛眼睛哭得挤做一处,却看不见一点儿眼泪,倒是小小的嘴巴咧得老大。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仿佛是向他在门外守候着的父皇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我终于放心了,我熬了十个月,慕如风担心呵护了十个月的胎儿,终于能够安全无恙平安健康的来到这个世上,皇上,咱们有儿子了。
我再没有力气,身子一软,我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睁开眼时,青绫正安静的在边上守着,我转了转眼睛,竟有瞬间的恍惚,“青。青绫。“
青绫早看见了。已来到我身边了,笑眯眯的道,“娘娘,您终于醒了么。皇上都派人来问了七八次了呢。“
“哦,“我的嗓子还在沙哑着,“我怎么了?“
青绫就笑,“娘娘您怎么忘了,你生了呀。“
之前的疼痛挣扎一下子在脑子里闪过,我顿时想起,目光边在屋子里寻找边问,“孩子呢?“
“孩子交给奶娘带了啊,“青绫一边拿热棉巾把子给我擦着脸,一边笑着道。
我有些失神,脑子里又闪现那个红红皱皱的小脸,“怎么,怎么这么快就抱去了。“
青绫道,“昨儿太后娘娘见娘娘无碍了,直接就带着小皇子和奶娘回慈宁宫了呢,有太后娘娘亲自看顾着,娘娘不用担心。“
“什么,太后娘娘也来了?“我的记忆里除了疼痛,就只有慕如风的怒吼,竟不记得太后来过。
“昨儿皇上前脚到,太后娘娘就跟着也到了,见娘娘迟迟生不下来,太后娘娘急得一直念佛,后来见娘娘终于母子平安了,太后娘娘亲手在观音菩萨跟前上了香,才带着小皇子回了慈宁宫呢,“青绫大约是想到了昨儿晚上的惨烈,她虽是笑着告诉我这番话,容色间到底带上了凄楚。
我却想到了另外两个人,“我母亲和妹妹,该吓坏了吧?“
青绫点头,“听红绫说,小姐在窗外听到屋子里的动静,都吓得哭了,是夫人一把捂了小姐的嘴,才没有让她哭出声来,后来太后娘娘大约是瞧着心里急,就命夫人和小姐回房去了,听说夫人小姐一直等到娘娘母子平安了,才放心的去睡了。“
“那就好,“我这才知道,原来昨天我听见的那声哭,是?井发出来的。
她是我妹妹,见我生死关头,自然情急担忧的了。
姜怀安知道我醒了,急忙进来给我请了脉,隔着床幔向我笑道,“娘娘身子无恙,只要好生休养调理就好了。“
我问,“小皇子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去看过?“
姜怀安忙道,“娘娘请放心,臣昨儿就已经给小皇子瞧过了,是极健康安硕的,如今又是太后娘娘亲自看顾,再不会有什么,娘娘满了月子之后,就能去看他了。“
宫中的规矩,孩子一生下来就得交给奶娘照顾,母妃只有等满了月子才能去探望,实在不近人情,我虽无可奈何,心里到底不悦,就命青绫送了他出去,自己闷闷的躺着。
青绫回来见我满脸不高兴的样子,知道我是想念孩子,劝道,“娘娘别难过了,宫里上百年的规矩都是这样的,就算是皇后生子,也是一出世就带走交给嬷嬷奶娘抚养的,如今太后娘娘疼爱皇长子,竟然将皇长子接到自己身边亲自看顾抚养,这是多么大的荣宠,多么重的分量,就算那管贵人他日生下的也是皇子,就凭这也到底是差了一层了。“
咋然的听青绫提起那位管贵人,我正压抑的心又是一抽,这些日子以来,因着慕如风给我的感动,我几乎已经要忘记了这个人,没想到此时再说起她时,已不止是妃嫔之间的争宠了,更牵扯上了日后皇子之间皇权利益的争逐。
我呻吟一声,只觉得头炸炸的疼了起来。
正头疼时,就听外面响起脚步声,间或带着銮驾上金铃随风而动的叮当声,有人高声传报,“皇上驾到。“
慕如风来了。
忙叫青绫替我将散乱的头发抿得顺了些,拿羽毛垫子给我靠上,才准备好,慕如风已经带着一阵微风急急的进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满脸喜悦的道,“云雾,你给朕生了一个儿子呢,谢谢你,谢谢你……。“冬厅叼划。
我心里痒痒酥酥,仿佛被小孩儿用手轻轻的挠过,靠在他的怀里,我轻轻的笑,“皇上,您说傻话了。“
他的下巴轻轻的蹭着我的额头,“朕说的不是傻话,朕是真心实意的要谢你。“
想到他昨天晚上在门外的急切,我心里暖暖的安慰,“皇上,臣妾只想着要让咱们的孩子平安,别的,什么都不想。“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撅起嘴,“可是,臣妾只瞧了孩子一眼,就……。“
他顿时明白我的心思,就道,“这是宫里的规矩,放在你身边,母后也不放心,你想看烨儿,满月以后随时可以去看啊。“
“可是,皇上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收拾了紫薇宫,难道不是为让臣妾和烨儿在这里住着的么?“我想起这件事,依旧不能释怀。
他一时就顿住了,我抬头看他时,他才笑了一笑,“云雾,朕其实很想让烨儿留在你身边,但是母后坚持要奉行祖宗的规矩,朕也不好违逆,嗯,过个一年半载的,母后乏累了,朕那时就可下旨,再将烨儿接回紫薇宫来抚育。“
他能这样说,我已经知道他是极为难的了,如青绫所说,这是玄武朝百年来的规矩,若无人提起,一时不遵也就罢了,可若是太后娘娘坚持了,慕如风纵是君王,亦不好明着要背逆祖宗留下的规矩。
只得就笑了起来,先说了番谢太后恩典的话,就随着他把话转到了别的上去,然而我谨记着一点,那就是,但凡他不说的,我绝对不提,更不问,如此,倒也其乐融融,两情缱绻。
他又坐了一会儿,就听外面阿昆回说,御书房那边有人来报,道有极紧急的折子到了,请他移驾。
他就抚一抚我的头发,笑道,“你好生养着,朕明儿再来。“
我笑着,点一点头,“政事要紧,皇上快去吧。“
待慕如风去得远了,青绫捧着一碗燕窝进来,“娘娘吃点儿东西吧。“
我这才想起,自从昨天下午吐了之后,我只吃了一碗甜羹,之后就开始生产,如果不算中间喝过的那些汤药的话,直到此时,我竟是一口水都还没喝的。
看着那碗燕窝,顿时就绝得肚子里饥肠辘辘了起来,青绫喂着我喝完了,我还觉得不足,就叫她又出去端了碗小米粥来喝了,这才心满意足,躺下睡了。
再醒来,已是晚上了,青绫说是太医的话,我得起身走动了才能恢复得快,强拉了我起身洗了脸,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又吃了点儿东西,才又放我上床去躺着。
到底是才生产后的身子,虽是连续的睡,此时稍动一动,就又倦了起来,我眯着眼正要睡,红绫进来回,母亲和?井在门外候见。
青绫就过来道,“夫人和小姐今儿来过两次,奴婢见娘娘还睡着,又是才生产过的,不宜乏累,就自作主张的请夫人小姐回去歇着了,不想这会子又来,怕是不见娘娘一面,她们到底难放心吧。“
我也想到了这一层,就命快请进来,红绫就出去接人,不多时,母亲和?井掀了帘子进来,一见我就开始落泪,母亲哭着道,“云雾啊,你可吓死娘了啊昨天知道你要生了。“
井也是眼睛红红的,道,“姐姐,昨儿下午知道你要生了,我和娘急忙忙的赶过来,却已不许进屋瞧你了,我和娘就站在那窗棂子外面,听着你在屋子里一声声的惨叫着,我们却无能为力,半点忙都帮不上,姐姐……。“
她终于还是流下泪来,母亲点头,“你妹妹也吓得哭,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在屋子里坐着呢,哪里敢让她哭出声儿来呢,我唬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却到底还是被太后娘娘给听见了,太后娘娘仁善,倒也没怪责我们,就叫我们回屋等消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