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色梨花香,柔柔数满长。
楚宅的屋子很静,静悄悄的。行走于数十步之间,不听一丝响声。偶然有的,也是四月微风拂柳,吹散满枝梨花的“沙沙”之音。雪白、纯洁,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比其细腻无瑕、柔软洁白。
枝条自然伸展,摇摇欲坠的花朵宛如娇柔万千的女人。是的,女人。人常以花喻人,却不知有些花比女人还美……
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在美丽的花朵之下,有的会被喧宾夺主,有的会相得益彰,还有的会锦上添花……但倘若有种女人另花朵都失色了呢。
今日,清风朗朗的日子,看守楚家少爷门房的仆人侥幸见到了。那个女人有着无与比拟的柔韧腰肢,弱柳扶风,柔柔怯怯,站在梨花之下信步走来……那一眼,仆人已他失了心。
可惜,这个美丽的女人名花有主了。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衣衫华贵、气度不凡、长得也甚为英俊。他强健有力的臂膀轻搂女子的腰肢,一步一步极为小心翼翼。一般的女子想要见着夫君这样,只有在怀孕的时候。很明显,此女虽有一副病弱之象,美得不食烟火,但身上紧紧能勾勒出蛇腰形状的腰封告诉她,她很正常。因为没有一个怀孕的女子会穿紧身的衣服。
仆人年级不大,见到美貌女子心怀旖旎心思本是正常,但他没有忘记他的职责。因此他走了过去,问道:“这位夫人、公子,这是座私宅,请快快离去。”
单纯的仆人此时没有想到,屋外看守的人去哪了?若是在或是好好的,这两人又是怎么闯入进来的。
公子微笑道:“我们是来请朋友的。”
仆人细想一下,决定老爷走时未交待有甚朋友到访:“我家主人出了远门,不在。也未听说有什么朋友到访。还望公子与夫人改日再来,莫让我等难做。”
女子贝齿轻咬,似是对着答案极为不满。她的夫君见了,立刻道:“在下请的是贵府公子。”
仆人脸色一变,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不寻常之处:“不对,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吃吃一笑,道:“当然是走过来的,难不成还能飞来?”
仆人面上肃然,脸上已没了恭敬之色,他拦在前面,凛然道:“速速离去。否则我……呃……”他眼神涣散,直挺挺的倒下。
女子轻咳一声,凄楚道:“本不想杀你,谁知你非要拦我……”不见到那人,她怎会甘心?
男人又是抱她又是安慰,她面上的凄然痛了他的心。
屋内,燃着安神熏香。外厅站着五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冰冷地注视外面发生的事。眼见外面的仆人倒下,确定来者不善。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准备好了攻击。
就在此时,床上躺着的人手指动了动,倏然睁开眼,抿紧的白色薄唇吐出两字:“退下。”这两个字犹如被失了魔咒一般,五人霎时僵硬了,接着身影消失在了空气中,好像从未来过。
楚云陌慢慢闭上眼,控制自己的呼吸,感受到身上源源不断的内力之后,放松了身体。
门,被打开,进来的二人见着预料中的景象之后,笑了。
真是着实害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未料,他们竟躲在这儿。果然是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么……
…………
同样是城中最大的酒楼,同样是最八卦的一群人。
随着时间的过去,无人传出楚氏的消息,仿佛人间蒸发。楚氏的“消失”恰恰是一方人乐意看见的结果。但人们无聊寂寞啊,怎么办呢?于是,打了鸡血的人们疯狂的说着各色谣言……聪明人虽有但架不住蠢人多,一来二来,哪怕是胡铁花都快信以为真了。
同样是好酒,同样是好菜,吃的人却食不下咽。也对,如若有人在你的面前说你朋友的坏话,若还能吃下去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了!
胡铁花恰巧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摔了筷子,喝起了酒。
楚云陌自那日消失就再也没探听到她的消息。是还是坏,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
酒楼中,一对坐在大厅的夫妻酒量异常的好,好到让胡铁花多看了两眼。那名公子请他们共饮,胡铁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观,楚留香在看清她美丽动人的妻子后,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名叫李宇函的年轻人,他妻子眉毛是画上去的……
一时间,他想到了“画眉鸟”……
夜色浓郁,不见五指。
楚留香遇到了一个难题。一个大难题。
这个难题说不定会让他生命垂危。
武当派有一个闻名天下的剑阵——“八卦剑阵。”
李玉函找来了五名当世武功高强的人来,他们全是李观鱼的朋友。目的是为了让楚留香破阵!用的是他老子的名头,美名其曰是为了了解他老人家的心愿。
剑阵之厉害,五人的武功,让楚留香算不出自己有多少胜算。
富丽亮堂的客厅连着花园,望着幽幽的夜色,楚留香依旧是那样的冷静,听见李玉函要拿他时间照样不动声色:“小弟有选择的余地吗?”
李玉函静静地看他,无感情道:“没有。”
胡铁花从来都不是淡定的主,他忍不住跳了起来,变色道:\\\"你居然要他去和他们交手,你这不是要他的命?\\\"李玉函微笑不语,竟然默认了。
楚留香的淡然,让胡铁花气呼呼道:“你该不会要答应吧?”
楚留香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一个清冷声音响起:“他若是不答应,我就该死了。”
楚留香一怔,望向红色帘子处。
一只手掀开帘子,出来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胡铁花不免失望。紧随而入的使他兴奋了。
楚云陌被两个强壮的女人扶着手臂进来,她软软的倒在她们身上,似是没有了骨头。她穿着白色衣装,一头乌发用丝带束起,露出苍白的脸色,满脸的疤痕,与漂亮的衣衬在一起,令人到足了胃口。
楚留香不着痕迹的皱皱眉。
胡铁花嘴巴都合不上了。
偏偏楚云陌任由她们摆弄,靠坐在椅子上。一身不凡的气度,让人忽视了那张恐怖的脸。楚留香的眉头舒展开了。你轻声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柳无眉站出来道:“自然是我请过来的。”
楚云陌像是不曾察觉到屋内冷硬严肃的气氛,她用着柔和的声音回答:“家父要事在身,出了远门。李公子和他的夫人不忍我孤单一人,特地待我来玩。”这是她本来的声音,没有特意压低,轻柔温和。和她之前清冷的形象非常不符。
楚留香又道:“刚刚你说,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死。”
楚云陌微扯了嘴角没有答话。
柳无眉道:“她说的是真的。”说完,她自顾自地笑了出来。“不知香帅对楚姑娘的装束打扮可否满意?可惜,妾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没让她换上女装……”她露出惋惜的神色。
女人的嫉妒心果然不可小觑。楚云陌已经毁了容貌,她偏要在上面揭伤疤。
楚留香道:“惊艳至极。”
柳无眉愣了一下,吃吃笑了。
楚云陌安然坐在那儿,安静的仿佛一具人偶。
楚留香心下烦躁起来。朋友不好受,他怎会好受!
这时,又有五人鱼贯而入。
柳无眉装模作样地问呆坐在上位没反应的李观鱼借了长剑。
楚留香终是忍不住问出来:“在下与夫人和李兄究竟有什么仇恨,非要致在下于死地?”
柳无眉冷硬道:“这时家父的意愿。”
楚云陌讽刺地笑了。嘴角的不屑在柳无眉中好不碍眼。她冷哼一声,不作回应。
冷风骤起,剑影突来。
春日间的晚风瑟瑟吹来。六道身影迅速交缠在一起,场面之精彩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柳无眉和李玉函直愣愣地盯着院中的打斗,紧张万分。
胡铁花是不愿走的,可他已经不在了。他去找楚留香的几位红颜知己,然后带她们走。
楚云陌转回视线,看向中央。
突然之间,战局突变,楚留香身形一变,擒住了李玉函,按住了他的死穴,而他的剑不在了……剑阵中多了一柄剑,不符八卦之数,阵自然是破了。
楚云陌勾起嘴角,不愧是楚留香。如此一来,本处于下风的他们已经达成了平手。
五个老人为了李玉函的安全,收了招式。柳无眉攥紧的拳头里全是冷汗。
五人投鼠忌器,不敢再动。楚留香认出了当中一人。
楚留香道:“早下此举情非得已,并无伤害李兄的意思。”
柳无眉冲上去,叫道:“那你为什么不放了他?”她眼泪摇摇欲坠,好不凄楚。楚云陌只觉得恶心无比。
世上,不要脸的人为什么这样多?!
李玉函请来的五人被他蒙骗在谷里,而这五人傻傻的信了,说明李观鱼的为人……楚云陌的墨玉眸子深沉下来。
“诸位……”楚云陌道:“你们可知道李玉函此举是要了香帅的命?”
他们默默不语。
见多识广的老前辈岂会看不透。
楚云陌再道:“香帅与你们无冤无仇,而你们竟要杀了他,杀了一个好人。前辈们是要做恶人吗?”
一时间他们静默下来。
楚留香听见自己被发好人卡了,摸摸鼻子。
李玉函急道:“前辈,一切都是为了父亲的心愿啊!”
他们都受过李观鱼的恩惠。所谓一报还一报,救命之恩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他们的沉默,楚云陌心中不住冷笑,一群不可一世的老东西!自诩武林正派,却视人物如草芥蝼蚁,善恶分不清。为了报恩,杀一个无辜的人,伪善君子!
“前辈欠了恩情,拿楚留香来还,那你们欠楚留香的又是谁来还?”她锐利的眼神扫过李观鱼,扫过“德高望重”的五人,扫过……李玉函。
但见李玉函忽地轻咳一声道:“楚兄,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算什么……道个歉完了?你可以去死了?
楚留香也有点被这神逻辑震惊了,笑不出来了。
柳无眉戚戚然然:“快放了他!”
楚留香苦笑道:“放了他,你会放我们走吗?”
刘雨涵高声叫道:“不要管我!”他蓦地转身,先发制人的反击。
楚留香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愿伤人性命,被他踢了一脚,倒在地上。局势,再次一边到。
柳无眉看准时机,拿起一剑刺去。
楚留香静静看着一剑刺来……然后……没有然后了。
因为剑被两根手指夹住,是楚云陌!她居然……动了!
柳无眉大惊,使劲挣扎,剑纹丝不动。
楚云陌手上发力,剑噼里啪啦碎成几段。她转过身,对着站起来的楚留香道:“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不杀人’的规矩。”
楚留香只能苦笑。
李玉函夫妇被吓到后退数步,夫妻两异口同声道:“你,你怎么……不可能……”
楚云陌拂袖,撕开脸上的面颊,露出光洁无瑕的脸——美玉珠颜,不似凡人!
柔和的嗓音不在,她此时成了沙场上的冷血将军,如墨染成的眼睛,犹如深邃的漩涡;冰冷的声音恍若天山千年积雪。
“不可能什么?”
柳无眉大叫:“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瞒得过石观音!”
楚留香眼也不眨的盯着楚云陌,他也好奇。
若说武功费了可以练,可楚云陌的手脚筋断了。况且,谁内在短短两月内武功、内力精进不止一倍!
望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柳无眉不可置信。
将所有的表情收于眼底,楚云陌淡漠吐出三个字:“治好了。”
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神医!
可是,除了这个说法就没别得答案了。
不理会他们略带狂热的眼神,楚云陌斜视,睹向柳无眉:“现在,我们该算算总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