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硕看着跪在身前的顾大虎,也是有些意外,也是没想到一个堂堂九尺高的汉子竟是在这哭了起来。
抬头扫视了一眼那马匹上的众人,目光所及,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策马后退,眼中闪过一抹极大的惊恐。
“少侠!这帮贼人杀我父母,毁我家园,请少侠为我报仇,杀了这些贼人,我这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也是甘心!”
身后传来陈依依纤细带着哭腔的声音。
一大帮子人又是骚乱起来,想要就此逃走,却又是没有人愿意做那第一个出头的,一时间怔在原地,进退两难。
李文硕略微有些走神。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行走江湖,英雄救美的事情,可是等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感觉却又是变了。
眼前这一大堆汉子好像确实一副做尽了伤天害理事情的样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是谁又能保证身后那姑娘家中势力是什么良善之辈?
所谓的江湖仇杀你杀我,我杀你,不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哪那么容易分出个是非对错,自己和那姑娘无亲无故,和眼前这二三十个汉子也是无怨无仇,随口一句话我手上就是要多出二三十条人命,这买卖有些划不来。
不过你确实是该死。
看着眼前的这道寒光,李文硕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惊讶。
这样的凶人或许会一时间崩溃,却又是哪会那么简单就认输?
更何况自己已经卖了这么大的破绽。
双目无神,流着泪的顾大虎,忽然之间双目射出一道精芒,自下而上猛地窜出!
探出的左手指尖闪过一道寒光,竟是一种针状的暗器!
顾大虎也是咬紧牙关,手中这玄铁针被自己以各种毒物祭炼多年,毒性之烈,可以说的上是见血封喉!
看着眼前的李文硕,压抑了许久的杀气猛地爆发出来。
他知道李文硕的速度很快,即便自己先出手对方也是有极大的可能反应过来。
他要赌,赌对手的年轻,赌对手的轻敌!
可是跟很显然他赌错了。
李文硕一直没有放松戒备,笑话,在那瀑布之下只要放松一瞬就会被砸入深潭。
那力道可是不亚于显锋高手的一击!
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顾大虎迎上了那仿佛不带一丝生气的眼睛,心下一寒,却也是知道没有了收手的机会。
只要让他刺出一个小小的伤口,机会就是他的!
可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子大力自胸口传来。
彭的一生闷响。
众人只见得凶名赫赫的顾大虎刚一出手,就被一只黑色的布鞋踩在了胸口。
一脚踏翻在地。
巨大的力量透过顾大虎的身体传到地面上,被冻的像石头般坚硬的地面崩出了小臂粗细的裂痕!
地面仿佛都摇晃了一下。
顾大虎抬头看着那个看都没有看他的身影,视野有些模糊,浑身经脉尽被震断,嘴里不断的吐着鲜血,夹杂着一些内脏之类的东西。
看着那显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顾大虎,周围众人显然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死了?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顾大虎就是被这么风轻云淡的一脚给踩死了。
旁边的宋文宝咽了一口唾沫,忽的想起自己方才似乎对眼前这位可以说得上是他救命恩人的年轻人多有得罪,本就苍白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陈依依也是微微一怔,虽然看在眼里,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这个俊俏的店小二,还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公子哥儿啊。想到这里,看着李文硕的眼睛更是充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注意到李文硕背上还用青花布包裹着一样长条状的物件儿,方才想到李文硕方才竟是连兵刃都没有拿出,这究竟是何等的自信?
又或者说他的实力已经高到显锋中境的高手都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那青花布里包裹着的究竟是何等样的神兵利器,才能配得上眼前这位少年英雄!
陈依依再怎么想,估计也无法想到那青花布里包裹着的只是一把寻常之极的铁剑,而且是一把已经修补了多次的铁剑。
李文硕没有管身边的这师兄妹二人,待到那顾大虎咽气才是瞥了他一眼,心道真的是显锋中境吗?看气息应该没错的啊。
可是
真的好弱啊。
他其实也是知道,对方确实是实打实的显锋中境,没有丝毫水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如今的他,在这显锋境界实在是太强了,可是对比之下,他还是觉得对方很弱。
一年前他就是显锋大圆满,即便是华山首徒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他仍然是显锋大圆满,可是如果再对上那华山首徒,甚至自己那位苦命的兄弟独孤仇,他都自信对方在自己的手里走不过十招。
李文硕这般想着,看着眼前的这二十几号人,皱了皱眉,单是这个动作就是惊的对面众人差点儿连兵刃都拔了出来,更有胆小的一骑已经策马向着来时的驿道跑去。
李文硕叹了口气,虽说行走江湖杀伐果断是必要的,可是让他去出手杀这群弱鸡还是真的很没意思,摇了摇头,就是向着身后茶棚走去。
坐在马背上的众人见这青年没有出手阻拦,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策马转头,去时的速度竟是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似乎是害怕李文硕反悔一般。
乌压压的烟尘散去,李文硕走到旁边草堆里拿出一些药膏,装在手掌大小的黑色瓷瓶里,虽然看着不起眼,却皆是老黄从那太玄楼中拿出的疗伤圣药,若是流落到市面上,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宝贝。
走到那陈依依面前,把药放下,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一些外敷的疗伤药,姑娘的伤势拖延不得,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赶紧拿去处理一下伤口。”
陈依依强忍着痛楚接过疗伤药,道了一声谢就是转身向着棚子里的一个角落里走去。
李文硕也是转身去打算烧壶热水。
见陈依依身形摇晃,宋文宝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陈依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冰冷的眼神让宋文宝瞬间如坠冰窖,知道自己先前的行为已经伤到了师妹的心,不禁自责,早知道这小子如此厉害,自己先前为什么不坚决一点,哎,幸好师妹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待会儿好好哄一哄,不愁她不跟自己回去。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子不易察觉的笑意,紧接着,身子一僵,只觉得像是坠入地狱一般,不自觉地颤抖着,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成了血红色!
唯一能够动弹的也就是那双眼珠了,四下扫视了两眼,只见师妹刚刚转到了那茶棚的外面,一旁李文硕还在鼓捣着柴火。
感受着背后那股子森冷的杀气,蓦然想起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相貌普通,自打一开始就一动都没有动过,撑着黄油纸伞的怪人。
老黄没有看宋文宝,却是感到了一股子强烈的厌恶。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黄油纸伞,心道她不会也嫌弃我这把伞脏吧,可是自从老爷子把这把伞交给自己之后这把伞似乎就一直这么脏,从来没有干净过,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这伞脏是有些脏了,可是还能用,一点儿都不破。”
老黄走到了宋文宝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
宋文宝心里发苦,想着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这种杀气,他这辈子都没有感受到过,眼前这个男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吗?和他一比,旁边那个恐怖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一只温柔的小绵羊。
恰巧这时陈依依敷好药走了进来,心中也是分外惊喜,这药膏看着一般,她对药的效果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可是谁知这药涂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疼痛感瞬间就去了大半,虽然仍不能如何活动,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飞速的好转,以这种速度,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恢复如初。
这种疗伤药的话,比之自己父亲前些年花大价钱买来的奇药黑玉断续膏还要好上不知多少,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都摆放在大家族的密室中吗?
可是却被那俊俏公子随意的仍在稻草堆里,还想都不想就随意赠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陈依依这般想着,俏脸一红,抬头却是惊讶的看着自己师兄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位撑伞的公子,眼神慌乱,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师兄,你怎么了?”
听的这熟悉的声音,宋文宝大喜过望,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方才这怪人就是盯着他,浓烈的杀气让他心脏都快停止了,不是夸张,是真的快要停止了一般。
“师妹,我们快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回江南,不我们去风华州,随便去哪都行。“
说完就要伸手去扯陈依依的胳膊。
陈依依轻轻让开,看着眼前慌乱的师兄,眼中的失望之色越加浓郁,冷声说道:“师兄,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要走你自己走吧,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宋文宝一怔,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顿时一凉,连忙说道:“依依,别闹了,师父师娘都已经被贼人害死了,没有我,你怎么活?”
“师兄,谢谢你这次带着我逃出来。”陈依依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宋文宝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不过这里我要说一句,我陈依依!没有谁都能活!”
听得这话,正在烧水的李文硕嘴角一扬,只觉得通体舒畅,对这萍水相逢的女子油然升起一股子敬佩之情。
没有谁都能活,说的多好啊,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儿。
宋文宝一个踉跄,退后了两步,看着茶棚里的三个人,眼中闪过一道怨毒的神色,当着李文硕和老黄的面儿却是不敢太过明显的表露出来,冷笑了一声,连说了三个好字,便是转身上马,向着江南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赶去。
茶壶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叫,滚滚白气从茶壶口儿冒出。
李文硕端着茶倒了一杯,递给了眼前亭亭玉立的美人,笑着问道:“看姑娘的气色,那药膏的效果不错啊。“
“公子不吝赐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着便是微微福身,这动作不像是江湖儿女,反倒是像那整日躲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也不能说是像,陈家在田园郡本来就是首屈一指的大户,陈依依虽然从小习武,但性子却甚是柔和,一切大家小姐该学的礼仪皆是一应俱全,样样不差的学了去。
“一点儿不值钱的药膏而已,行走江湖,互相帮助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姑娘无需挂齿。”
李文硕摆手说着,可是他越是这样,陈依依就越是觉得他落落大方,不拘小节。
掩嘴轻笑了一声,声音婉转如窗边风铃。
“奴家江南陈氏女子陈依依,受此大恩,无以为报,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没听到那声以身相许,李文硕略微有些小失落,却也是松了一口气,否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在下南山李文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