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的脚印压得明显比左脚重,左脚略微向外张开,弧度不超过十度,而右脚却有些内敛,而且右脚的脚印压痕带沟刺,似乎挑开了周围的雪,所以右脚脚印之外的地方散雪积的稍微比左脚多一些…”
苏霁瑶骄傲的看着莲迹,目光挑衅。
“不过…”她转而又问:“这奇怪的走路姿势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在修炼一种奇怪的功法?”
“初入教的教徒在集会上会由长老们为之右脚带上脚钉,其实就是一种铁器刺穿脚掌,而左脚,平日走动一个带着脚钉一个光着,这走起路来生疼,却也得忍着。”
“照这样说的话由于右脚受伤,那迈步子的时候左脚受力应该是大些才对,为什么右脚脚印的压痕会比左脚的大呢?”
而且,一长串的脚印一气呵成,按理说如果受伤,步伐无论如何都会出现一定的紊乱才是,这太不寻常了。
“如果断定是,那必有个由头,以归一神教以往的做派来看,恐怕又是修仙之法,若是如此,那就没什么解释不通了。”
“你的意思是…”苏霁瑶一顿,“朝圣者以正为立,对待神灵当以绝佳之姿,心智不定则以无为者?”
受了疼痛,不能哭喊,这就像是现代邪教伤病之后不能就医没什么不同,而这些所谓修仙者,以归一神教的教诲为准,以为持之以恒残害自身体魄即是集大成者,当真痴了。
莲迹目光悲悯,他看向圣世方向,对着当空太阳深深一个鞠躬。
“世人皆以为圣世优越,却不知优越的却是如此恶毒的邪教…”
“如果心思用在正处,这么有勇气自残,倒也不怕一事无成了。你也无需愧疚,规整长老院即可,业报总是会来的。”
神灵,创神者,还有他们这些人类,弱者总是在寻找出头的机会,人想升仙,神又不比创神,贪念永无止境,看的多了全是戏。
苏霁瑶拉着莲迹走向马车,就让这些因庸碌、迷茫、贪念葬身于此的人们长久的埋葬在历史的长河中吧。
飞雪蔓延,渐行渐远的马车之后,烧焦的躯体被掩盖,多年之后早就化作一滩骸骨,那些曾经心酸的往事再没有人提起了。
“你知道创神者吗?”
马车里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重,揉揉有些僵硬的手指,苏霁瑶问道。
莲迹摇头,却说道:“创神者是创造神的人?我只知神创造人,还不知神还是被创造的。”
“的确,我也是才知道的。也许你想都想不到,我的到来居然是一帮创神者的精心安排。”苏霁瑶突然想到了安洵玉,会不会她也曾是一位异能者,又创神者逆天改命到达这片充满硝烟的大陆呢?
“或许,安洵玉,她是不是为异能者?”她问。
“据我所知…她好像只是个修武奇才,至于异能好像只有晏无欢是…可这个晏无欢可不是你们那里来的,她是纯纯正正的这个时代的人。”
瞥见她有些失落的情绪,莲迹笑道:“你这么盼望安洵玉是异能者有什么好处?别瞎想…快给我讲讲创神者的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值得讲的事,我了解的也不多。你也知道神灵神出鬼没,而这些创神者比他们老到多了,混迹在人间,如同普通人一样完全看不出根本。”
莲迹点头。
“也许我们偶尔见到的人就是一位创神者喽?”他觉得有些神奇,就像是梦中的姑娘现在就在他面前一样。
苏霁瑶笑,“的确有可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反正除开异能者一般人也是接触不到他们的。”
“给我说说你的事吧!”看着轻笑的苏霁瑶,莲迹突然问道。
苏霁瑶暮地一愣,旋即脸色一变,仿佛经过一番挣扎,她垂着头好一阵儿不答话。
莲迹见她为难,赶忙轻咳一声。
苏霁瑶却是淡淡的抬起头,说话了:“我的事儿啊…其实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没事的,你若不愿,我们来日方长。”
“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太乱了,不知该怎么说而已。”苏霁瑶笑,拍拍苏白光的头,说道:“我那时候五岁吧,身高就有白光这么高了。父母双双去世,我被收留在研究所,认了老白为师父。因为我身怀异能,那时尽管老白有护着,可还总是被同龄的小朋友排挤欺负。对我来说,这没什么,童年过的挺快的,想都不想,我现在都这么大了…”
“我记得你挺调皮的…”
“是的…”想想就觉得好笑,当年自己虽受尽了辱骂和责难,却也养成了个混世小魔王的性子,调皮的紧。
“因为有异能,有时候我会吓唬吓唬那些狗仗人势的大人…孩子们还小,他们不懂的教养,我是没父母,要不然我可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呐。”
苏霁瑶瞥见陷入回忆的莲迹,补充道。
与莲迹的生活环境不同,虽说莲迹面对的苦难不比她少,可在某一点分明是相似的,就比方父母的情况,他的父母早逝,可他也早熟,那样的伤痛可比她这个印象不深的人来说大的多。
“我遇见你那时你已经不小了,却还是那么喜欢算计别人。白胡子的那位长者总是被你整的很惨。”
“哇…你还记得啊…”
苏霁瑶发笑。
从小她就爱剪老白的胡子,有时被惹毛了,头发胡子一把抓管你好看不好看的。
“老白拿你没办法,就只得同你冷战。你这丫头倒好,可比人家老人家横…居然又把人家的眉毛给剃了。”
“我记得这回事,老白后来把我的头发全剪了呢…害我当了那么久的秃子,为了遮丑睡觉都带着帽子。老白也太为老不尊了。”
那一场大战维持了将近三个月,还是张子来打劝,她才给了老白些好脸色。
“那时劝你的那男孩儿是谁?”莲迹眉毛一挑,瞥向苏霁瑶。
苏霁瑶毫无察觉,只是顺着他的问题答道:“噢…和我一起长大的张子,比我学习好…那些老家伙们都喜欢他。”
“那你呢?”
“我啊…还好,不讨厌。”
已经深陷大魔王魔爪的苏霁瑶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境地,还犹自开心着。能和一个人有共同的一段回忆也不错,她想着突然觉得幸福。
“比之我呢?”
“当然…啊…”苏霁瑶的口中发出类似惊叫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莲迹的用意。
“当然什么呀?”大魔王还在引诱。
“当然…”苏霁瑶狡黠一笑。“当然更喜欢张子喽…”
“你还真是…”莲迹一阵苦笑。
“不一样的…”
苏霁瑶笑着笑着突然顿了下来,鼻腔里哼哼唧唧的凸出三个字,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愣神儿。
呵…心中一阵激荡,苏霁瑶直视莲迹,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而你是我一生最最长情的陪伴…你们都是家人,却不一样的。”
而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陪伴比什么都重要在苏霁瑶心底。
而莲迹,第一次从苏霁瑶口中这么直接这么正式的说出这般话,虽说没有很直白,但对于他足够了…
“啊…也许你还不知道,小时候你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有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你是鬼怪呢,结果现在呢,你的整个人都如同鬼魅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想想觉得讨厌…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回来…”胸腔中溢满满足,她笑的如同孩子。
“可是回来之后我才觉得开心,你也不知道,再看见你时我有多满足…”
“霁瑶…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莲迹有些沉痛,苏霁瑶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虽苍凉却喜悦。这是什么情感?一个人还能流露出这么复杂的感情,聪慧如他,却从没有见到过,
“我在问自己啊…你到底是什么,我在大兴的时候你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给了我个莲女的称号,莫名其妙的救我一命,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不愿你出现的地方。你这个人就是莫名其妙的…可是我却不觉得讨厌…这是为什么…可你什么都不说,因为我受了伤也自己一个人扛着,因为我披荆斩棘从淳于晋手里抢走我,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做…云竹骂我多有道理,你却因为我伤他…我凭什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和你的付出平等…你…真的…好讨厌…”
这是莲迹听过苏霁瑶说过的最长的话。
刚刚还笑意满满的一张脸顷刻之间布满了泪水,苏霁瑶咬着牙,就是不愿看向莲迹。
“你什么都不用在乎,你说我陪伴了你,但是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同样也在我暗淡无光的岁月里陪伴了我…这些足够了,我只求你…心里有我…就好…”
默默的将抽泣的苏霁瑶抱在怀中,莲迹发酸的胸口涌上一阵叹息。
苏霁瑶缩在那里,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可说出口的话排解出去的情绪,多说一个字,她的心就多一分难堪,她管不住自己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放纵。
此刻只想告诉他,他做得一切够多了,以后…她也想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