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她离开之后,魏琰浑身力气如同被抽空一般,他颓然坐在别墅前的台阶上,而后拿出烟点上,再从手里调出别墅大门处的监控。
秦笙离开时,身后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脚上,也只穿了双居家拖鞋,凌晨四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别墅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沉睡,可她一个人,轻轻的拉开了门,然后不要命似的跑了。
从渔女湾跑下去,保守一点至少要两个小时……
秦笙真的逃走了,他昨天的处理方法,彻底吓到了她。
魏琰收起手机时,指尖上的烟已经燃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回到家里,从凌晨四点他自己家门口开始,利用技术手段,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调取监控,查探了近五个小时,最后,终是安下心来。
秦笙没有回去秦家,也没有去找周易北,花了两个多小时离开渔女湾,她便打了一辆车,然后在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间房。
她不知道的,自己住下的那个酒店,魏琰是占股份的。
所以,他轻而易举便知道了她住在哪个房间。
“给2608的秦女士换间套房,要用什么理由让她不起疑,你们自己解决。”安排好之后,魏琰心下稍安。
秦笙住进酒店,便是不想任何人打扰,否则她完全可以住进其他地方的房子,除开渔女湾,她名下的物业至少还有三处,可她哪里也没有去。
正准备出去时,魏琰接到了来自周易北的电话,这两天,周易北莫名受到来自各方的攻击,先是邮箱莫名其妙被人侵入了,再接着,大门竟然还给人喷上了红漆,什么人面兽心、猪狗不如之类的标语层出不穷。
起初时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是人家收债公司的搞错了对象,过两天就没事了,可第二日起来一开门,门口便拥堵着大量记者。
“请问您是周先生吗?您对手术室x侵一事如何解释?”
“听说国外那位姑娘正准备着手告您,您这边有什么进展吗?”
“作为一名医生,却在手术室对病人实施了x侵,您可以说一下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吗?”
“……”
如潮涌来的问题各种各样,周易北啪的一声将门关上,气得要吐血。
他打开电脑上了微博,才知道问题所在,故而打了个电话给魏琰。
这个世界上,会利用不实言论如此争对自己的人,除了魏琰,便没有第二人选。
魏琰电话接的很快,和秦笙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故而说话也就没有多客气。
“有什么事?”
明知道那边周易北找他是为了什么,他硬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微博热搜那件事情,是你在推动的吧?”周易北笃定了对手是手,说话也就带了几分怒意。
“如果有证据,请直接上法院去告我,没证据,还请你说话时注意一点,我可没时间跟你这扯这些没有用的。”
魏琰想直拉挂了电话,可那边周易北嘲讽一笑,又说:“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总之你我心情清楚就好。”
“出来混,总要还的,周先生难道不知道吗?”魏琰弯了弯嘴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便走进车库坐进了车里,缓缓将车子开了出来。
“这两天我联系不到笙笙,你把她怎么了?麻烦叫她来听电话!”
周易北打了几个电话给秦笙都显示她已关机,想出去看她,可他人又被堵在了家里,根本就出不了门。
“谢谢你的牵挂,我妻子她很好,就不劳你费心。”
“我说,我要和她说话。”
“抱歉,刚才做过些亲密的事情,把她给累着了,这会正睡得安稳,我不能吵着她。”说着,魏琰直接掐断了电话,便径自去了酒店秦笙那里。
电话被挂断,周易北觉得自己有胸口似乎憋着一股子气,然后,外头响起了一阵很剧烈的敲门声。
门口正围绕着大把的记者,周易北没敢开门,透过猫眼,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是个典型的西方美人,有点面熟,可他不记得有认识过这号人物。
敲门声一直持续了很久,不得已,他只得将门打开。
没成想,确是一切麻烦的源泉,这女人,竟然号称是x侵事件的女主角……
记者的热情百分之百的被调动起来,场面一度失控,有人闯进他的家,有人情绪激动,周易北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不得不选择报警处理……
汽车停在酒店专用的停车位,魏琰打电话叫人将秦笙所在房间的房卡交到他身上,酒店顶层只有一套豪华套房,他刷卡进去,便看到了秦笙将自己团成一团,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明明知道她这会并不想见到自己,可不知道为何,他非得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睡着的秦笙,魏琰苦笑一声,即便是睡着,她的眉头仍是紧锁的,想来心中愁苦……
轻轻将里间的房门关上,魏琰喊来工作人员,将套房大门的锁给换了,原本刷卡的套房变成了彻底的电子锁。
弄好了一切,他又回到里间,静静的坐下看她,小小的方寸之地,呼吸着带有秦笙气息的空气,他慢慢的弯下嘴角笑了起来。她醒来若是想要离开他,那他不介意将她锁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即便没有外面的霓虹灯色,他也感觉满足,两个从就这样相爱相杀辈子,她爱他,也恨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关于他……
魏琰觉得,自己简直与变态无异。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些疯狂的念头。
秦笙来到酒店时身体极度疲惫,服务生说她原来的房间漏水,她便稀里糊涂的被换到了顶楼的总统套房,然后草草吃过些东西之后,她倒头便睡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她一直在做梦,梦里自己一丝不挂的四处逃窜,永远不知下一站在哪里。
她不停不停的逃着,身体累极了,又茫然又恐惧,而后猛的一回头,便见魏琰挥善动着手里的大刀一直追着她。
梦里乱七八遭的完全连惯不起来,可她始终在逃,拼命的逃……却是忽然一脚踩了个空,她看到自己从高高的地方直接往下摔下,然后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不过比起那个叫人心碎的梦,更心碎的却是她猛一睁睛,便见到魏琰坐在床边,睁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如同见到什么怪物,秦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她双手环着自己的腿,防备又愤恨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手心里紧紧抓住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看过来的眼神里都透着仇怨。
魏琰眨了眨眼,只觉得眼中酸涩。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秦笙压根就不相信,每一次,他都说不会伤害她,可每一次,他都毫不在意她的感受。“那就滚出去,不要让我看到你。”
“秦笙,我知道这个时候再来说抱歉,有些可笑,既然这个孩子注定了要生下来,那就由我们一起抚养长大,好不好?”
他可以试着接受她的孩子,只要她能试着接受自己。
“魏琰,你以为经历过那些之后,我们之间还能再建立起信任吗?”
秦笙嘲讽的笑了笑,也松开手里的被子,动作麻利的下床,然后远远绕开了魏琰,直接就朝门外走去,和他呆在一个空间,她没有安全感。
可用力的拉了几下门,都没有一点动静,细心的秦笙又发现,这门锁,似乎与她刚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你特地换了锁?”她转过身,声音里冰冷一片,看过来的目光里透着浓烈的恨意。
他在逼她!!!
这个浑蛋想要将她关起来……
“我只是想我们能够冷静的,心平气和的说说话。”
“呵,这种冷静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秦笙,你能不能别这样,情绪太过激动,对孩子伤害才是最大的,你不想将来生下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吧?”
魏琰没有向她靠近,甚至声音都特意的放柔,似乎这样,从前的种种就不存在了……
可秦笙不为所动,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顺便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晶花瓶,缓缓向他靠近。
“我说,放我出去,我不要看到你,听到了吗?”她一字一顿的说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走到他面前站定,心间已是风起云涌般的涌上了恨意。
是的,她恨他!
他害得自己还不够惨吗?
昨天,这个男人将自己逼到那副田地……今天,他又有什么新花招吗?
“我不会放你出云,秦笙,我没办法放你走。”放她走了,她就会彻底走出他的人生,那是他无法接受的。
所以放她走,除非他死了。
魏琰坚定的抬头,看着她的眼。
只是他话音落下,秦笙手里的水晶花瓶随后便落向了魏琰的脑袋。
只听duang的一声,她重重的砸了下去……
魏琰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笙,他甚至忘了反应,鲜红的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一滴又一滴的往下落,模糊了他的视线,慢慢的,他变得看不清秦笙的样子,眼前只余一片血红……
而后,便软软的倒了下去,后脑勺落了地,暗红色的血将地板上的长毛地毯浸湿了一小滩,那般触目惊心……
他倒下去了,秦笙却懵了,她恨他,是的,没有错,可他倒下去,生死未明,她又慌了神。
手里的水晶花瓶落了地,她捂着自己的嘴,惊恐的瞪大了眼,杀人了……她刚才杀人了……
“啊……啊……”她抓着自己头发,痛苦的嘶吼着,方寸大乱。
此时,魏琰却慢慢的睁开了眼,他看到秦笙无助的样子,便费力的伸出了手往脑勺上一摸,只摸出了一手的血。
“秦笙……我没事。”
他声音很小,却神奇的让秦笙止住了尖叫。
因为昨天的种种,秦笙以为自己恨不得他死,可刚才……她明明害怕他真的就这么死了。
脑袋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他却费力的对自己笑,还说他没有事。
秦笙慢慢冷静下来,然后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包在毛巾上递给了他。
“能不能扶我一把?”
魏琰接过冰块,连自己坐起来似乎都不能。
秦笙将他拉了起来,仍是离得他远远的。
“你可以选择报警去告我故意伤害,也可以选择先把自己送去医院,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将开门的密码告诉我,才能出得了这个房门。”
可魏琰只狼狈的坐起身子,甚至还微微朝她挤出了个笑意。
“真的视我为洪水猛兽?”
脑袋里越发沉重疼痛,他无力的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振奋着精神。
秦笙不说话,抿紧了唇看他,视线一直围绕在他那个渐渐染成血红的,包着冰块的毛巾上。
“能过来搭把手吗?”
魏琰垂下手臂,将手里的冰块递给了秦笙,可秦笙默不作声,也不去接。
“我现在这副样子,像是能够伤害得了你的人吗?”他苦笑,所索松开了手,包巾里的冰块便四散着落到了地上。
而他脑袋上那个伤口,流血流得更欢畅了些。
秦笙看他那样子,便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下手那么重,她抖着手去拔电话想要打120,却发现电话线早被他给剪断了。
“手机了?打120啊你是傻b吗?”
她哭着蹲下身,伸手想从他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来打120,可凑过去的那一瞬间,魏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扣住她的后脑勺,便吻了过来,冰凉的唇混和着他的气息,以及微甜的血腥气弥漫开来,秦笙忘了反应,她完全懵掉了。
“我不要120,你帮我止血就可以,死不了。”一吻毕,他眼神温柔的看向她,见她嘴角处沾染了自已身上的血渍,便伸手想为她抹去一些,哪料到越抹越多。
豆大的眼泪自秦笙眼角落下来。
疯了……全疯了……
她一面哭泣着,一面换了干净的毛巾和冰块,帮着压在魏琰后脑的伤处。
“秦笙,其实,你一点也不想我死,对不对?”脑袋上一片冰凉,他脑子却清明许多,也顾不得那伤口如何,转而握住她拿着冰块的手贴在胸口,反倒作温柔的样子,说起了情话。
“我不想你死,却想和你没有关系,魏琰,放过我,好吗?”秦笙收了泪水,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满心的疲惫。
“不好,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放手,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加不会。”
“何必呢?你那病你不是不知道,你放不放,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早点结束早点解脱罢了,昨天之后,你我之间算是彻底完了,所以我请求你放过我……”
“如果我说不呢?”
“如果你还想继续纠缠,那下次落到你脑袋上的,可就不止一个花瓶这么简单了,为母则强的道理,想来你是不太明白的。”
见他头上的血止住了,秦笙仍是不敢放手,可说了来的话却不中听。
“我说过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和孩子。”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会相信吗?”
“秦笙,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魏琰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去求她,他盯着她的眼,生怕她又说出否定的词语来。
“想要我原谅你,除非你马上将离婚协议书给签了,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
“un的事情我调查清楚了,你也是被人利用了,当初那么粗暴待你,我很过意不过去!所以,以后只能加倍对你好来赔偿。”
秦笙嗤笑一声,说:“我无所谓,刚才我那话的侧重点是离婚,你听得懂吧?”
顿了顿后,她又说:“血止了,上医院去吧,完了之后顺便把其他手续也一道给办了,放心,离婚后你魏家的东西,我全部还给你。”
而后,她站起身,却又被他拉住。
“这里有医药箱,简单作个消毒处理就没事,不需要特地去医院。”
魏琰坚持不去医院,他不过是不想他们离开这个房间,他怕自己一转身,她又走得没了踪迹。
“随便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得立下字据,若是你魏琰因为脑袋这个窟隆而挂了,我秦笙无须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明明是你砸的,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离婚就别想了,砸了我脑袋,你得负责一辈子。”
看他说话的样子,秦笙顿住,她愣愣的看着他,眼角有泪划落。
“魏琰,你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前一刻还将我骗去医院要谋杀我的孩子,后一刻又作出这副情深的样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什么?你还不懂吗?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他苦笑,命过这个东西他也不懂,开始的时候,明明那么讨厌秦笙,可后来这女人竟慢慢的印在了心底,并且渐渐清晰,清晰到占满了他全部的大脑,再然后,她明明白白告诉他,她爱的,一直另有其人,甚至,她肚子里还有了别人的孩子……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魏琰自己也不知道。
“可我不想要你!”
“不,你想要的,你还关心我,不是吗?否则刚才你就不是帮我止血,而是再补上几下!”
“再吵下去,我可能真的会补上几下!”
“哦,那我书房里的保险柜密码是xxxxxxxxxxxx,名下财产有清单在里头,银行卡若干张,密码是你的生日,股票和有价证券我已经转让到了你名下……”
“闭嘴。”
她冷冷的看着他,大声的说,心里忽而刺痛了起来。
“你滚出我的人生,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其他的,我一分也不会要的。”
不知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她那句话,魏琰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外头有医药箱,我想我需要你在着清理一下伤口,再包扎一下。”
魏琰转移了话题,手捂着纠痛的胸口。
秦笙还是打算着要叫120,于是并不去取药箱,反而在他口袋里摸索着手机。
可找了一圈之后,她也没有看到他有带手机,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浑蛋是有备而来!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自己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去了外间。
“你什么意思?打算将我囚禁在这里?”
“先做外表消毒,谢谢。”他找到药箱打开,从里头取出双痒水,棉花棒等等递到她手里。
秦笙接过,转而看向他那伤口时,只觉得浑身战栗了下。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去医院,你自己选吧!”
她根本就不敢去碰那伤口,于是将手里的东西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走了几步后守在门口。
“伤口要是感染,真的会要了我的命,秦笙,你不想我死的吧?”
“就算我不想,恐怕也阻止不了吧?”
她说的,是他的病,一直以来没有什么病症反应,却又像颗炸弹一样埋在心口。
神奇的是,纵是身窜重病,可仍然不影响他成为一代渣男。
“你是说我得了癌症那件事情?”
他问,眉宇间忽面轻松了起来。
秦笙咬唇,点头。
“说起来,这件事情的幕后策划你也认识。”他无所谓的一挑眉,似乎又牵动了哪根神经,疼得紧紧抿着唇。
“什么意思?”秦笙不解。
“是周易北,他收买了医生,然后作了那样一份检查报告,而事实上我很健康,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我放弃你,而我,曾经也确实动过那样的念头。”
那个时候的绝望,他甚至都不愿再回想。
“临死之前,我的愿望是和你好好谈一场恋爱,那段日子,的确是有生之年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只是后来……un的事情将所有的计划都搞砸了。”
魏琰抬起一头一脸的血看她,秦笙却转开了脑袋。
“所以,愿望也实现了,身体也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离婚的事情?”
“不,正是那个愿望,让我更加明白,你就是我想要的,秦笙,我会对你好,你相信我一次好吗?肚子里孩子,我保证不去伤害,以后我们给他生很多弟弟或者妹妹,将来儿孙绕膝……”
“够了。”秦笙冷笑着打断他,什么儿孙绕膝?她不想听!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碰一次石头了。
“秦笙……”魏琰一顿,接触到她抵触的目光时,神情暗淡。
“我想,你大概是忘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你的!”即便他千万次的说会对她好,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孩子是他的!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盛,她有点呼吸不稳。
“我会像爱你一样爱他,难道这还不够吗?秦笙,忘了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