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怎么?里头有不想见的人?”秦翰一出来便得了长随的示意,知道罗忠国呆在哪里。
“呃,没有什么,也你知道,我跟那些人都不熟,就算坐在那儿也只是叫大伙儿尴尬,我也不自在,还不如出来透透气呢,你跟她说清楚了?”罗忠国依然以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叫你为难了。”
“其实你比我更为难,”秦翰拍了拍罗忠国的肩膀,“左右不过是辽东过来的庶女,于侯府女儿影响有限,不过你们罗家选亲也自有一套规矩,人家是女儿想高嫁,你们倒好,姑娘媳妇都不找知根知底儿的。”
是啊,他们罗家真是与众不同,罗忠国+讪然一笑,“你快进去吧,我坐一会儿就走了,到时候就不跟你说了,”罗忠国一推秦翰,示意他不必管他。
秦翰却没有走的意思,“我早就想问你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我以前想着,你们罗家行事,应该是怕功重权重遭了上头的忌,才会抬一边压一边,可是这次到了辽东一看,那边抬的有些高了,只怕以后就算你们侯府这边再低调,也未必能达到目的,倒不如换换策略,你看高家齐家,这不都出来了么?我跟你说,太子举荐这两家接了山海关。”
罗忠国虽然跟秦翰来往并不频密,但因为一起读书论文也有几分真交情,现在听他说的全然是为侯府这边考虑,不由动容道,“你也知道的,侯府这边没有可用之人,不像国公府,这些年是憋着劝儿呢。”
“你还是这个性子,别人以为你木讷少言,可我却知道你是胸有锦绣,当年若不是你不愿下场,只怕早我多少年中了进士了,再说谁规矩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子弟就一定要从武?我现在可是领了文职的,”秦翰显然不相信罗忠国的话,“我这次去辽东亲眼看了,那地方虽然偏远,但这些年也算太平无事,这治国靠的还是文治,侯府有你,听三弟说子建也是个早慧的,将来未必没有前程,我说一句唐突的话,树大分枝,有时候分开了,才不至于招风不是?”
“你的意思?”罗忠国并不真像外面看起来那么愚钝,秦翰的意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叫罗家分家,如果武安侯府从罗家分出来,那么辽东的事情会不会跟他们再无关系?
“再分支也是一条根啊,如今府里祖父年迈,我母亲身体也不好,我还是替父亲和叔叔多尽尽孝吧,”罗忠国苦笑道,罗家的事只有他们罗家人才最清楚,哪里是分个家就能丢开的?
罗家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苦心经营,现在一改往常频频往京城送人,只怕离发动那日已经不远了,到那个时候在永安的罗氏族人谁也躲不过皇上的雷霆一怒,武安侯府就算是分出来又有什么用?!何况辽东的事,根本就是罗家嫡支在主导,哪里是说分就能分开的?
“唉,你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秦翰长叹一声,“只是不忍心看着你满腹才华却这么蹉跎了,还有子健,难道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等罗忠国缓过神儿的时候,秦翰已经走了,他揉了揉脸,抬腿向罗明玉呆的雅间走去。
“你怎么才来?叫我等了老半天了,真是的,回去又得听人啰嗦,”罗明玉对这个木讷的堂兄没有什么好脸色,“到时候就说是你叫我出去的啊,还有,你回去跟嫂子说说,叫她也开几场赏花宴,不然成天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父亲还叫我多听听京城的消息呢,这成天不见人,找谁打听去?”
“罗家自有打听消息的渠道,每十天都会送到辽东堂伯那里,”罗忠国木着脸道,“武安侯府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的,不可能因为你们姐妹过来了就一改往常,那样反而会叫人生疑。”
“嘁,成天呆头呆脑的,怨不得不招人待见呢,人家都跑到辽东去了,只留了你们一家子,”罗明玉小声嘟哝,“就凭这样的父母,以后子健就算过去了,也成了不什么大器候!”
听罗明玉提到自己儿子罗子健,罗忠国再也无法淡定了,扬声道,“你给我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浑说!再说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堂伯连轻重都不分了?”
罗明玉没有想到成天闷声不吭的堂兄居然会发火,反而有些吓着了,可又不敢在外面跟他吵,眼眶一红低着头随着罗忠国出了门。
永昌郡主下嫁隆平侯义子秦翰的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六,提前几日,满满一百零八抬的嫁妆已经风风光光的被送到了隆平侯府的臻朴院,家具和摆设被陆续的铺排开了,其余的一抬抬嫁妆则放在大屋里任过来贺喜的亲戚们参观品评,谓之“耀妆”。
“郡主,您明天要早起的,奴婢叫绿蚁过来服侍您歇下?”温嬷嬷看云浓一直盯着侧间的嫁衣发呆,过来劝道。
“我哪里睡得着?嬷嬷,明天是不是很麻烦啊?”想想前几天宫里礼仪姑姑过来给她科普的那些规矩,云浓就一阵头大,万一自己心里一慌想不起来了呢?“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我要是哪里错了,可千万记得要提醒我啊!”
“郡主您就放心吧,到时候有喜嬷嬷扶着您呢,您只管照着她们说的做就是了,要奴婢说,当新娘子也就是累一些,其他的也没有多麻烦,任人摆布就是了,”温嬷嬷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家郡主这么忐忑不安呢,想想再能干也不过是十六不到的小姑娘,“秦姑爷那边没有多少亲戚,跟他同龄的也都已经娶妻生子,就算是闹也会有分寸,您就放心吧。”
敢情秦翰这大龄男青年还有这点好处,云浓抿嘴一笑,却看到染尘师太一脸严肃的进来,“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说。”
“母亲,您这是,”其实离婚期越近,云浓觉得染尘师太的紧张之情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会儿她连一丝笑模样都没有的样子叫云浓有些心慌,“可是出了什么事?”老天啊,明天她要结婚啊,千万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叫她平平淡淡的完成这场婚礼吧。
“没什么大事,呶,这个给你的,自己好好看看,吭,你可别偷懒,看清楚了,”染尘师太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册子快速的扔到云浓怀里,想走,又怕她不听自己的话,“我说真的,你好好看看,应淳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吭,有些事还得你们自己来。”
云浓愕然的看着过来放了一枪便匆匆离去的染尘师太,这是做什么?她拿起那本暗红缎面的册子打开一看,不由失笑,原来是给自己送这个来了?
想想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染尘师太露出窘态,云浓不由闷笑着打开那本图册,果然是皇家出品必然不凡啊,自己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想想叫染尘师太跟自己这个半路来的女儿说这个估计已经很尴尬了,再加上这个女儿其实还是儿媳妇,云浓忽然想到不知道有没有人给秦翰科普这些,想想如果此时此刻他跟自己一样捧着本画册在学习,云浓又笑倒了。
第二天一大早云浓便被温嬷嬷给叫了起来,看到云浓一脸迷糊相,温嬷嬷不由抱怨道,“奴婢的话郡主一定没有听进去,瞧瞧这眼下的青黑,浅草,还不快去将我准备好的鸡蛋拿过来。”
“嬷嬷已经料到了我会睡不好?”云浓抿嘴一笑,“你只煮了鸡蛋么?再煮几个鹌鹑蛋鸽子蛋什么的,我饿了路上好吃了垫垫。”
“小点心一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您只管放心,”昨天看着还坐立不安的,今天起来居然没事儿了,温嬷嬷心下讶异,“奴婢叫绿蚁过来服侍您梳洗,”虹霓和白荻前两天就带了云浓的陪嫁们提前去了隆平侯府,温嬷嬷特意留了跟云浓自小的丫鬟在身边,为的就是在云浓紧张的时候有亲近的人陪着说说话。
当全福夫人开始为云浓抽脸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出嫁了,而且是马上!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伤感,就被外头的笑语喧哗给打断了。
“快来叫我们瞧瞧咱们的新娘子,”永寿大长公主被一群孙女儿侄孙女们扶着率先进了正堂,看到云浓从一个五品郎中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永昌郡主,并风风光光嫁给了秦翰,就边她这活了几朝的老人儿都觉得感慨不已,“我老了大半辈子了,就没看过这么美姑娘,你们说是不是?”
“皇姑祖母说是可不是么?唉,幸亏孙女儿嫁的早,不然跟永昌撞在一起,非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可,”宜阳郡主附合道。
虽然自己的任务就是带了羞涩的笑容并围观就好,云浓心里还是给自己点了个赞,能集齐几代的公主郡主同时出现也说明自己人缘好不是?当然,这也跟她和染尘师太帮这些金枝玉叶们要回了多年未曾真正属于她们的嫁妆有关,就此一举,染尘师太在公主圈儿里已经成了最可爱的人,她嫁女儿,但凡能动的,就没有不来捧场的。
秦家这边的规格虽然不像郡主府那边去的全是宗室,可因为秦翰为官多年,又正得圣宠,过来捧场的也不在少数,云浓被搀进喜房安坐在喜床上,便觉得再次被重生包围,身边全是一双双眼睛。
“我一早就说,永昌郡主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你们还不相信,怎么样?眼都直了吧?”一位紫衣太太含笑道,“见过郡主,有道是新婚三日无大小,咱们言语随意些,您可别介意,唉,看到郡主啊,我就想起来我那个女儿了,可惜她命不好,算了,不说了,今天可是郡主的大喜日子!”
云浓抬眸一看,这里面也有一些是她认识的,就像现在说话的这个,是东阳伯府的世子夫人,而胡婉心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说起来,曾经她们还是亲戚,只是东阳伯府将女儿嫁到了广宁郡王府,她们就已经是对立面了。
过来赴宴的夫人们见过了本人之后,也都没有多留,毕竟云浓有身份在,大家也不可能像寻常的人家那样言笑无忌,因此听到前面开宴,也都陆续走了。
“大嫂,我是你三弟妹,咱们以前也是见过的,”白茹贞看着一身凤穿牡丹大红嫁衣的云浓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刚才在挤在人堆里想借机认识些过来做客的夫人太太,可愣是没有人理会她,“您也听说了吧,咱们侯府的当家夫人在庄子上养病呢,您成亲婆婆也没回来,您可千万别见怪,二嫂如今是世子夫人,要忙着在外头招呼客人呢!”
云浓抬眼看了看白茹贞,记得当年她们见过一面,白茹贞当时年纪不大,也没有这么聒噪,现在居然年纪轻轻的已经成了个碎嘴婆子了?
“唉,咱们秦家就这一点儿不好,就是人口太单薄了,要是搁别人家里,这会儿不知道该多热闹呢,您瞧,你这里却只有我陪着了,您可千万别介意,谁叫咱们都嫁给了秦家的男人呢?”
“原来三嫂在这里呢,您过来陪郡主说话怎么不叫我们?”吴尔雅携了吴尔娴进来,齐齐向云浓一施礼道,“民女见过郡主娘娘。”
“两位姑娘快起来,”云浓是新嫁娘不能开口,温嬷嬷自然代劳了,“我家郡主初来乍到的,以后还请两位姑娘多多指点呢。”
“嬷嬷真是折煞我们了,我们也是陪着堂祖母在府上做客的,当不起指点二字,以后还要郡主多多教导我们才是,”吴尔妍嫁给了秦砚,老秦氏并没有离开秦家,如果只有吴家另两位落选的姑娘回去了,那这次三人进京的目的就太过明显了,因此老秦氏直接留了这两人一直陪自己在恒慈院住着,现在云浓嫁进来了,她们两个小姑娘,便自动请缨过来做陪。
“原来还知道自己的身份,”白茹贞看自己说了半天话温嬷嬷都不理会自己,反而对两个外来的客气有加,心下更不舒服了,可又不敢直接跟郡主身边的嬷嬷杠上,只得拿吴家姐妹出气,“我还真以为这久占为业的,住着不肯走,便真以为自己成了秦家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它就是出不来,我就伪更了一下哈!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