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般罗若,星见九曜的妹妹。我讨厌这个称呼,九曜的妹妹,似乎我完全没有了自己的名字一样。让我觉得只要九曜活着,我才在众神之中有了存在感。
我们姐妹从小就有相似的容颜,虽然性格南辕北辙。
她的性格偏于温柔,而我的则倔强到让家人叹息。
在九曜还没有被天帝选为下一任星见的时候,我们只是最普通的神族,严厉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是一个家庭基本的相处模式。除了寿命,我觉得我们的生活和人族别无二致。
直到那一天,魔族来袭,打破了我们一家平静的生活,也让我不可抑止的陷入了命运的漩涡。
魔族们来势汹汹,而我们的王还来不及组织族人反抗。
父亲举起自己的利剑,一边对抵挡着疯狂的往这边扑来的魔族,一边喊着母亲带我们快走。
母亲最后看了眼父亲,含着眼泪拉着我们姐妹俩,撕开自己的裙子,不顾身为神族的优雅,只求能够更快的到达天帝的军队驻扎的地方,因为到了那里,我们才能算是安全。
可惜我们这三个不曾习武的女子怎么跑得过那些留着口水只为狩猎而来的魔族呢?很快,我们便被团团包围住了。
母亲颤抖着,她知道父亲已经遇难,而自己和两个女儿也将不可幸免。她能做的只是把两个女儿压在身下,抱紧到自己的怀里,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和性命作为掩护,拖延一下时间,让自己的孩子可以多一点被救的机会。
“别怕!别怕我的孩子。”母亲声音尖利的安慰着我们,我则紧紧的揪着母亲的衣襟,眼里只有一片茫然和恐惧。
魔族们扑了上去,母亲那脆弱的脖子马上就被咬断,脖颈处喷出了鲜红的血液。我哆嗦的伏在母亲的怀里,看着血液流到了我的头上和脸上。
母亲的气息微不可闻,可是她的手却还是那么大的箍着我和姐姐,像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保护我们。
魔族们啃食母亲血肉的声音传来,我艰难的转过头,看着和自己容貌极度相似的姐妹,她默默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就要死了吗?
父亲...母亲...还有姐姐.......
早知道我们不应该逃跑的,这样好歹我们一家人还可以死在一起。我无奈又绝望的想着。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劈开了我母亲被啃掉了一半血肉的身体和周围所有的魔族。
我伏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母亲被分成两半的尸体,身体内被咬碎的器官随着血液缓缓流出将我眼前的一切染成红色......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包着铠甲的战靴。顺着那修长的腿,我僵硬的抬头,第一次看见那个身穿战甲英勇无敌的男人。
他救了我。
一头银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同色的眉毛英气的斜飞入鬓,眼角向上微佻拉长,眼里却满是嘲讽和无所谓。不知道是因为仰视的角度还是我的心,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边上的一切都不是我注意的了。脑海里似乎只有他高大的身影,似乎战神一般不可能打倒。
“我们该走了。”他身边的一个战士喊了他一声,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甚至连多一眼都没有留下。
姐姐扑了过来,和母亲一样紧紧的抱住我,不停的抽噎,不知道是为父母的死还是为了我和她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我却觉得,我的一切,似乎都随着那个男人的走远而远去,眼里只有他消失前的眼神和背影。
再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后了。尊星王的失踪,让九曜的能力被发现,然后被天帝带进了他的善见城,成为这个天界最尊贵的占星人。而我也因为九曜的关系,得以参加这次天帝的宴会。
我躲在角落里,没有人和我搭话,只能默默的喝着一杯善见城提供的美酒。可以预言和占星的九曜是大家巴结的目标,可是我,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族,除了是新任占星人的妹妹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我躲在角落里默默的自哀自怨,然后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
我抬头望去,然后惊讶的发现那个嘴角挂着一丝战意的笑容,眼里全是兴奋的男人,正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他抬着头,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高台上只有天帝和阿修罗王以及那个魅力忧郁的乐师,乾达婆王。
他在看阿修罗王吗?
我默默的想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再次见到他了!我双手紧紧的揪着纱衣的边角,把它蹂躏的不成样子。
“帝释天,你疯了吗?”他的同伴拉住他,满脸的无奈。也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帝释天,原来你叫帝释天。
我在心里重复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在齿缝里咀嚼,却完全没有吐出的勇气。
“那是阿修罗王!那个小孩是阿修罗族的孩子!”
他果然在看阿修罗王吗?至于那个阿修罗族的小孩,我把视线投注过去,却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
不详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觉得这个孩子身上有着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可惜我不是姐姐,除了那算是无用的预感,完全没有能力。
这个孩子,会威胁帝释天!
我知道,可是我却无力改变。我沉默的目送他们走远。武将的警觉让他们知道我一直躲在这里,那个叫多闻的武将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是警告。可是我期待的那个人却没有回头,就和当年救过我之后一样,毫不留恋的在我的目光中走远。
我在善见城内奔跑,完全没有了一点端庄女神的样子,边上侍女的窃窃私语我全都不在意,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见到我的姐姐,请求她帮助帝释天占星。
帝释天......你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啊!
这明明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可是我却觉得能够帮助他,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惜姐姐的拒绝让我愤怒。
她说她只能为天帝或者其他天帝的近臣占星。这个近臣的含义让我绝望。因为姐姐的比喻是阿修罗王也可以得到她占星。她说这是规矩,而帝释天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如果是为他占星,没有天帝的许可是不行的。
“可是.....我是你的妹妹啊!”我大喊道。
绝望愤怒混杂在一起蜂拥而至,涌上我的心头。我的内心不停的叫嚣着帝释天会有危险,可是却无从得知危险将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他的身边。
帝释天......
他绝对不可以出任何事!
我把姐姐的呼喊抛在脑后,气愤占据了我的整个脑袋,在跨出占星室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速度很快,在我快要撞到他的时候往旁边挪了一步,停在门边。
我抬起头,看见了那双美丽的黄金色眼睛和尖尖的耳朵。
“阿修罗王阁下!”
我急忙行礼,然后退到一边。这位天界位高权重的斗神倒是不显得高傲。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到了无人可以企及的位置,高傲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面上反而没必要像是那些没用地位的人那样装腔作势了吧?我这样想着,低着头透过被擦的干干净净到反光的大理石地面看见阿修罗王对我的脑袋顶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占星室。
门被缓缓的合上,我只能听见里面里面传来模糊的声音。
阿修罗王喊了一声姐姐的名字,而姐姐带着惊喜的声音变得轻不可闻,最后被紧紧合上的门阻挡,消失无踪。
姐姐他,爱着阿修罗王吧?
可惜这份爱,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
离开善见城的我躲在人界的小河边,抱着膝,无助的坐在河边。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助到他,而我的身份和能力对他更加没有什么用处。我悲哀的想着。为什么我的姐姐可以成为这个天界最高贵的占星者而和她有着同样血缘的妹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族,并且毫无用处呢?
我不相信!
命运为什么要如此对我!这不公平!
我想要帮助他...想要站在他的身边...想要,可以实现这些的能力。
你想要能力?
一个声音传来。我惊讶的摔倒在地上,然后猛的爬起来。声音急切而激动。
是的!我想要能力!和我姐姐一样的能力!我想要帮助他!
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个星见的存在,而你想要得到力量,就得付出代价。
那么代价是什么?
你的容貌。
我重新跌回了地上,厚厚的草地让我没有受伤。
容貌.....一个女性最在乎的东西......果然是代价啊。
我捂着脸,像是身体上从来没有脚这种东西一样,慢慢的如同爬行一样的速度来到溪水边。清澈的溪水映出我的脸。
一张五官柔和的脸。虽然不是漂亮的惊人,但是却还是别有一番味道。
我的手缓缓的抚摸过自己脸上的每一处,那看了百年的,无比熟悉的五官。
果然......我的身上,只有这张脸还有价值了吗?
水里的倒影露出无奈的苦笑。
“我......愿意。”
火焰灼烧着我的脸,我紧紧咬住嘴唇,免得吸入那些被烤脚的皮肉上掉下的黑灰和粉尘。
短短的几秒,如同千年的时光那么漫长,等我再次醒来,就发现眼前除了那些闪过的似乎是预言的画面之外,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伸手摸着焦黑纠结到一块脸,我的唇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我总算可以拥有姐姐一样的能力了!!我也是个......星见了!
我狂喜。嘴角咧开扯动脸上已经被烧成黑色的碳化硬壳的肌肉和皮肤,让我的脸剧痛无比,但是我的心情却如同雨后的天空那么明朗。
我可以帮到你了帝释天。我有了能力了......!有了能力了!
三百年过去了。九曜姐姐还是死了,为了她爱的人。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相似的不止是那已经被我毁掉的容貌,还有那深埋在骨子里的决绝的个性。
她死了,而她的爱人全身心爱着的孩子也再一次来到了这座换了主人的善见城。
帝释天的命运,接近了。
帝释天,我看不懂你。哪怕跟在你身边三百年了我也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关系,我只要知道,我可以帮助到你就行了。
你想要胜利,我可以为你做到,你想要万神之上的那个位置,我也可以帮你。
能和你相处,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愿意服侍你。
你就是我的一切,帝释天。
我带着无限的柔情透过水镜看着帝释天那带着一些疤痕的脸。是那次和阿修罗打斗留下的痕迹。
他已经永远的沉睡了,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容。
不知道在那里,他有没有遇到自己心爱的人。
不过放心,你不会孤单的,帝释天。你的般罗若马上就会去陪你了,我的战神,我的......帝释天。
我们,冥府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