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儿并不是喜欢大张旗鼓而张扬的人,也有可能是为了向神佛表达自己的虔诚,所以于还愿的路上,选择了步行。[中<文w>w)w].?8>1zw.
简简单单的三人行,萧雨儿还很体贴的拉开了与张残和婉儿间的距离,好供这俩人交头接耳。
婉儿似乎对军营里的相关事情十分好奇,一路都问个不停。现在倒是又开始窥探起张残的内心世界:“你第一次杀人也是在战场上吗?”见张残点头,又问道:“当时害怕吗?”
张残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当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杀了个活生生的人。也就是鸣金收兵后,坐在狂风呼啸旌旗猎猎之下,我看着手上血迹斑斑的大刀,那时才反应过来。不过那时候,手上的性命却已经不只一条了。”
婉儿追问道:“到底害怕不害怕?”
张残为之一笑:“好像也没什么好害怕的,那种地方,根本不是胆小的人能够呆的。别说上战场与敌厮杀了,仅仅是两军对垒时厚重的压抑,胆小的人都能被吓哭。”
婉儿敬佩地说:“战士们真勇敢呢。”然后又问道:“在军营里,和你关系最好的是谁?”
张残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我们会刻意自闭起来而不去与人深交。倘若人人朝不保夕,担惊受怕之余还得承受挚友死去的伤感,真的会把人的意志完全摧垮的。”
婉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婉儿最恨的便是自己的女儿身,因为我也很想去体验一下杀人的感觉。”张残不由为她这种遗憾生出古怪的感觉,随意道:“这个简单。倘若哪天这种期盼真的欲罢不能的话,我给你抓个人让你杀了不得了。”
婉儿咯咯笑道:“还是算了!人家骗你的呢。”
张残无奈地道:“能不能不要骗人。”
婉儿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好的,那婉儿便说句真心话。张将军以后要待婉儿好一点,不然的话,这种期盼驱使之下,婉儿会一不小心就取了张将军的狗命的。”
婉儿说完之后好像又感有趣,再次娇笑起来。
张残无奈地摇了摇头,闭口不答。婉儿见状不乐意了:“干嘛不说话啦?被婉儿吓得哑口无言了?”张残好整以暇地道:“倘若婉儿被张某说的哑口无言的话,是不是就能证明在下的英勇,从而成为吵架拌嘴能令女人俯认输的男人?”
婉儿当真哑口无言了。
凡妙寺坐落在临安城外的一座小山之上。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由于其素来灵验,来此朝拜许愿的人络绎不绝。
寺门并不恢宏,只显庄严。一副对联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给人大气磅礴又离而不绝的气势,书曰:
问观音为何倒坐?
恨众生不肯回头。
张残出身泰山派,乃是道家之人,因此对佛并不如何敬畏。观此对联的字面意思之后,反生出滑稽的感觉。所谓的回头,张残自然理解为对困难的惧怕。试想没有一往无前的信念与决心,畏畏尾止步不前的话,最后也不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世间才有几人会去同情弱者?就算有,张残也不稀罕他们的爱心。
婉儿捅了捅张残:“愣着干嘛?进去啊?”
张残一来对佛并无信仰,二来又想起了师尊的教诲。他说自己身上杀念太重,又无相应的心性扶持。不论佛门还是道家,这等清净之地自己最好不要踏足,否则容易被这样的安静祥和所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上次在傲来峰上的遭遇,张残自然对师尊的话深信不疑。此刻未免重蹈覆辙,后怕之下摇了摇头:“我一向刀不离身,带刀入寺拜见我佛,怕是对他的大不敬,所以还是呆着寺外为好。”
婉儿还未说话,萧雨儿如此体贴的人便先开口道:“张将军和婉儿在此等候即可,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不过可能会慢一点。”
张残看着长长的人龙,深以为然。
危险总是突如其来的。很多时候,当人意识到它的逼近时,其实已经迟了。只不过片刻之间,张残便愈得浑身不适。悠然颂唱的佛经,遥不可及但是声声入耳的木鱼敲打,如同电闪雷鸣般不绝于耳,震得张残心烦意乱。
此刻对婉儿的碎碎念根本充耳不闻,张残喘着重气打断了她:“我们走远一点吧。”
婉儿见张残面若金纸,气若游丝,惊道:“你怎么了?”
张残用尽力气握住了厚背刀,厚背刀在婉儿惊诧的注视下出一声嗡鸣。冰凉的感觉让张残又生出了些许舒适和踏实,同时也恢复了一些力气。趁着心头清明,张残知道自己的“反击”之举,以一己之力对抗整座凡妙寺的清静祥和,其实无异于饮鸩止渴自找死路。
不由分说之下,张残便转身疾走,再耽搁下去,自己真的就要葬身于此了。
如同与高手过招,两相气势对抗之下,一方败退,另一方自然趁势挺进。
张残晓得人们总喜欢把愤怒与火焰联系起来,有句话便叫做愤怒如火。加持这种状态下,会不会真的凭看不到摸不着的情绪,从而幻出有形的火焰,张残自然不得而知。因此张残也从未想过如“清净”、“安详”这等抽象无形的意念之力,杀伤力也能庞大到这种地步。
霎时间张残被这种意念包围,随着它慢慢的收拢,压迫之下,张残只觉得头痛欲裂,甚至自己的骨头都被挤得咯咯作响。闷哼了一声,张残不可避免的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
婉儿花颜失色,手足无措的抱起了张残的头,一点也不嫌弃张残口中的血污,急道:“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张残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暖意,至少知道了自己还有人关心。这种被人惦记和挂念的感觉,好温暖,好贴心。身上的痛楚难受似乎此刻脱离而去,抹出一丝微笑,诚恳地道:“我喜欢看你的笑容,再为我笑一次,莫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开。”
婉儿还没说话,忽然一声佛号响起。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张残的面前。
他身形异常高大,面色红润。宽厚的手掌中盘着晶莹剔透的木质佛珠,如他的人一样,仿似经历了亘古悠久的岁月洗礼。
婉儿乍见之下,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扑通跪倒在地:“求大师救救他!”
张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婉儿扯了过来,怒道:“站起来!更不要为了老子去求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