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脸色也有些不好,只是碍于眼前这个是方小小的父亲,他的长辈,只好低声回应道:
“本地人,家里有一套小房子没车。”
这是方小小在厨房的时候跟她母亲说的话。
方初汪脸色没怎么缓和,继续出声问道:“你在哪上班?月薪多少?”
林安之突然犹豫了,说三千会不会太少?要是他说完之后,他爸会不会立刻让他滚出去?
“五六千。”林安之有些弱。
三六千是滨城普通的一个工薪服务阶层,一般月入一万以上的大把都是……
说完他眼看着方初汪脸上的沉色冷了几分,连忙出声补道:“那我跟小小俩个人收入加起来的,不说多好,起码生活不会拘谨,您放心……”
“你这意思?我女儿嫁给你之后,你还要让她去上班啊?”方初汪有些不悦:“她妈嫁给我,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让她去上过班!”
这话让林安之听着舒服多了,连忙出声回应:“不会不会,我会养小小的。”
尽管方初汪这样说,一旁的方小小脸色也不是太好。
在她看来,就是因为母亲不出去上班,在经济上过度依赖男人,所以才会明知道他是一个人渣也离不开……。
厨房的方妈妈端上了最后俩个菜,出声缓和气氛:“先吃饭吧!”
说完问方小小:“你弟回来了吗?”
方小小没好气地低声:“给了他点钱,这会估计去网吧了。”
“没事,不管他,我们先吃。”
一张长桌,方小小坐在了林安之的身边,一开始,方爸爸就吆喝吩咐着方妈妈给他开瓶二锅头,拿来了俩个杯子……。
林安之是不喝酒的,头一次见人家父母跟父母以外的长辈打交道,自然不懂什么礼仪。
方初汪眼看着林安之低着头吃碗里的青菜,迟迟没给他来倒酒,看他的眼神就越加不爽了,只好自顾自的倒上俩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林安之——
林安之没接,出声拒绝:“不好意思叔叔,我不喝酒的。”
“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林安之抿了抿唇,有些为难:“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我是真不会喝酒。”
他酒量不行,一瓶啤酒都能醉,别说这白酒了。
他怕到时候一杯下肚,万一控制不住自己,闹出什么笑话来怎么办?
方初汪的手就这么一直举着,阴冷地看着林安之。
林安之无奈,只好接了过来,跟方初汪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有些头疼的迟疑了一下,随即抱着死就死的决心,将酒杯送到嘴边,一口饮尽——
那酒杯得盛个一二俩的白酒,林安之喝完之后,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烧似的,难受地五官都皱了起来,好似很难喝似的。
方小小连忙安抚,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
林安之接过,一杯水喝了下去,想要洗漱掉嘴里的酒味和胸口的炙热……。
见林安之那确实不会喝酒的反应,方初汪也没有再劝了,只是出声问道:
“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啊?”
林安之大口大口吃着饭菜,胃里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有些漫不经心地出声回应道:“没干什么,他们都在家…。”
方初汪看着林安之那双丹凤眼眸,眸中有些嫌弃之意。
父母没工作了,那少了一份经济来源……
“你家有兄弟姐妹吗?”方初汪继续出声问道。
林安之老实回应:“我有一个妹妹。”
“那你们这次回来,是打算结婚还是怎么的?”
一提及到结婚,林安之放下了筷子,郑重地出声回应道:“是的,我跟小小认识相处了俩年了,我想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话音还未落,方初汪有些没耐心的打断:“别跟我扯这些花言巧语,也就他们这些小姑娘能听进去,我就问你,彩礼方面,你们家打算给多少?”
林安之原本才有的好感瞬间又被浇灭了,有些无力地出声回应道:“这个,还是要看您的意思。”
其实他妈还想着让他就过来见见小小的家长,然后再一起约个时间,俩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婚礼细节的事儿……
“二十万,如果连二十万都拿不出来的话,你凭什么保证小小的衣食幸福?”
林安之刚想应承下来,毕竟二十万对他或者他家来说,真的不算多,既然他要,给了就是。
可还没出声,方小小突然牵住了他的手,抢先道:“爸,安之他才刚上班,他家也不是什么富裕家庭,拿不出二十万,再说了,大姐二姐他们不是才要了五万吗?”
怎么到她这就变成二十万了。
方初汪一下子变得凶狠激动起来:“你还有脸跟我说你那三个姐姐,个个都是白眼狼,你们姐妹就是串通起来的。你二姐,故意挺着个大肚子回来给我丢脸,你大姐非得嫁那么远的一个老男人,再说你那个三姐,还敢回来偷户口本,白养你们四个了!”
面对方初汪的言辞,林安之脸色一下垮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又没法放出来。
方小小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不悦,她怒红了眼眶,出声反驳抗拒:“大姐想嫁远点不就是为了想要远离这个家,二姐大着肚子回来,还不是因为你问她男朋友要太多礼钱了,还有三姐,她男朋友因为她不孕不育跟她分手,她自己现在在外面辛苦打着俩分工,自己辛苦攒钱也绝对不会问你们开口。
而你们呢!重男轻女,生了四个女儿,从小不是把我们寄养给外婆,就是各种亲戚那边推…。
俩个人整天不务正业不是打牌就是玩,就想着靠着四个女儿出嫁的彩礼钱过后半辈子,你们有一点做父母的样儿吗?但凡这个家有一点温暖,我们四个会连路过家门口也不愿意回来吗?”
话音一落,方初汪一扔手里的筷子,拍桌怒声:“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再怎么样,我生了你,养了你,以后我老了病了,在法律上,你就有赡养我的义务。”
“生我养我?我宁愿你一开始就把我扔了。
你所谓的养,就是隔三差五的一顿揍,你把三姐吊起来打,二姐一条手臂给你打骨折,大姐被你吓到好几天不敢回家,去垃圾堆里捡吃的,你把我打到全身青紫跪着求饶……
你自己去网吧通宵半个多月,家里没米没油,我们四姐妹跑到隔壁家去偷剩饭吃。
九年义务初中一毕业,就给我们伪造证件,把我们扔到工厂去给你挣钱。
16年端午节,你给我打电话问我要钱,我他妈急性阑尾炎被同事送去医院的路上,我当时只有一千八百块钱,手术住了一个星期,花了六千,我四处借钱,不敢给你们打一个电话,因为我知道,哪怕就是我死在外面了,你们只会找责任人,想要赔款……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养!你们就不配为人父母!”
话音一落,方初汪被自己的子女说成这样,一怒之下,站起身来甩手就给了满脸泪痕的方小小一巴掌——
因为那一杯酒的原因,林安之有些头晕,俩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打起几分精神,把方小小拉到身后,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瘦小男人,低声说道:
“小小她们姐妹不愿意回家,你们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一个劲的去骂她们白眼狼不孝女…。小的没错,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方初汪看着眼前谴责他的林安之,厉声回应:“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来插手!”
“小小是我女朋友,我不会允许她受到一点伤害,哪怕是你。”
林安之丝毫没有退步,甚至,没有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尊重。
不自重的人,如何又能获得他人的尊重。
林安之回头看了一眼方小小脸颊上鲜红清晰的指印,心里涌起疼惜,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如果对方不是方小小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他绝对会动手反击把这巴掌还回去——
“我们走吧!”林安之温柔了声线,拉着方小小就要离开。
可方小小却没有动,只是忍着眼泪,对方初汪出声说道:“五万块,你应了,把户口本给我,如果不同意,那我就法院起诉你。”
话音一落,不仅是方初汪,就连林安之也有些讶异,毕竟,如果家庭关系需要用到法律程序解决,那真的算是完了。
方初汪脸色有些难看,被气得胸膛一起一伏:“你现在长本事了啊你,敢威胁我了!”
方小小冷漠回应:“这不是威胁,这是交易。你现在给我,我马上给你转账,如果坚持想要二十万,那你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话音一落,身边的林安之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番力度。
其实,二十万不算什么,他可以给的,他不想把场面闹成这样,这样的话,伤心的,还是她…。
方初汪也被逼急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你去告啊!你要是敢告,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以后你要是受欺负了离婚了,千万不要回来哭鼻子。”
方小小没有出声,只是拉着林安之就要走——
还没踏出客厅的门槛,方小小突然停住脚步,出声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大姐现在离婚了,尽管她现在带着孩子自己在上班租房,但是她过得很好。所以你们放心,我们四姐妹在外面无论多么落魄,也绝对不会回来求你们的。”
说完抬步,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冰冷得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家。
他们刚出院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玻璃摔碎的声音:
“你看看,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好女儿!你刚听见没有,她还说要去告我呢?反了天了她……”
“说得好像你没有责任一样,你要是对他们好点,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你还敢说,我挣钱养你是干嘛的?给我教出这么几个白眼狼,整天就知道打麻将,你怎么不死在麻将桌上啊!”
“就你没玩,你看看你这个月挣了多少?三天打渔俩天晒网的……”
“……”
……
出租车上,方小小靠在林安之的肩头阖着眼眸,时不时的吸一下鼻子,好似在隐忍些什么。
林安之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揽着方小小的肩膀,“小小,对不起。”
都是因为他一直说要来,所以才会……
林安之这么一出声,方小小的委屈再也忍不住,趴在林安之的腿上,放声大哭起来——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没作声,只是专心地开着自己的车。
跑车几年了,他什么样的乘客没接过啊!
哭着哭着,方小小伸手,声线中带着哭腔:“给我纸巾。”
鼻涕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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