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酒了,钥匙给我。”艾染没有回头,拉着她径直向她那辆暗红色的奔驰cls走去。
柳宣望着艾染脑后松松束起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正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地下停车场腻白的灯光下她的侧脸便显得很是柔和白皙,像刚刚出炉的奶油蛋糕。她悄悄吞咽了一下,突然探头过去便在艾染的右颊上轻咬了一口。艾染吓了一跳,一把推开她的脸,无奈叹气:“你再胡闹,我可真不管你了!”
艾染的无力并不是这一天两天了。柳宣这人别看在公司的时候人模人样,出入往来一副端庄高贵的女强人样,但私底下却常常会干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孩子举动。比如现在,她居然莫名其妙地便在她的脸上啃了一口,虽然力道不算大,但她已明显地感到了一丝刺疼,伸手摸了摸,两排细细的牙印已然浮了出来。
柳宣将身子靠在车子上,懒懒地望着她一脸无奈的表情,既不掏钥匙,也不说话。艾染被她看得很是不自在起来,又见她白腻的两颊上似乎浮上了淡淡一抹粉红,她伸手探了探,微微的烫手,于是她替柳宣无法解释的奇怪举止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她笃定地开口:“你喝多了。”自己动手拉开柳宣的手袋,翻出了钥匙,打开车门,将柳宣推进了副座,并牢牢系好了安全带。
柳宣望着她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这一系列的动作,然后在驾驶座上坐好,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的流畅自然,她这样照顾她,陪着她,忍受她,仿佛那是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她轻轻开口:“染染。”
“嗯?”艾染模糊地发出了一个鼻音,跟着娴熟地发动了车子,倒退,然后左拐,稳稳地向停车场外开去。
柳宣微微低了头,眼珠骨碌碌转了转不知在看些什么,脑子里乱的很,好容易才抓住了重点,闷声道:“你真的希望我去相亲,然后随便跟个男人结婚?”
艾染一怔,没想到她会就这个问题问自己的意见。她想了想,然后很诚恳地回答:“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事情。宣宣,我虽然不愿意你蹉跎自己,但我更不希望你随便跟个男人结婚,如果那样,我宁愿你像现在这样纠结,哪怕时不时地麻烦我一下也没关系,我希望你好。”
“切!”柳宣本来是微笑着的,听着听着就觉得不是味儿了,忍不住轻哼,斜乜着艾染。“前半句听着还像人话,后边就得瑟开了。我那是麻烦你?别人哭着求着请我麻烦我还不乐意呢!”
艾染微微一笑,“是啊,所以我这不是心甘情愿给你柳大总裁当司机么,还是没工钱的。”
“哼,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今天我放你私假,你不用担心你那点儿工钱。”柳宣轻哼,一改刚才萎靡不振的模样,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
车子已上了马路。红灯处,艾染扭头冲她一笑,却很是认真地开口:“免了,我可不想再被人家说闲话!”
“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这些,我还当你不在乎呢。”柳宣轻笑,转头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洪水一样堵塞在十字路口,旁边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拉风的造型,烧包的颜色,年轻的平头男人将头探出车窗很是夸张地冲她打了个呼哨。“哈罗,美女!”
她眉头顿时蹙起,很是愤然地将车窗关上。艾染看着她神经质的动作一时也觉得好笑,劝道:“理他干嘛?”
柳宣却低低地嘀咕了一句:“恶心!”
柳宣的房子在市中心的一个高级住宅区,是典型的白领公寓,名字起得特雅致,百合花园。她爹本来给她准备了郊区的一栋别墅,她偏嫌那荒无人烟又离公司太远,于是自己在市中心买了公寓。两层,中间掏空了,重新装修收整,成了放大版的复合楼。
艾染将车开进车库的时候,柳宣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探进半个身子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声音温和地怎么听怎么像幼儿园的小阿姨。“宣宣,醒醒,到家了。”
被召唤的某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车中空间不太配合,不满地哼了一声,长腿一伸跨出车子,照旧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卸了一多半在艾染身上,对着她的耳朵轻哼:“疼。”
艾染吓了一跳,耳朵又被她吹的很痒,忙甩了甩脑袋,一把扶住她问:“哪里疼?”
柳宣眯着眼望她,对她突然的躲开似乎很是不满,红唇一抿,“头疼。”
艾染吁了口气,心想你在办公室酗酒,你不头疼谁头疼。于是抚了抚她的额头劝道:“我扶你上去睡会,家里有没有醒酒药?”
柳宣摇头,艾染叹了口气,“那等下我出去买。”
柳宣勾着她的肩膀随着她进了电梯,闻言笑道:“你一整天都陪我?”
艾染无奈摇头。“最迟中午。”
“真小气。”
“喂……”
如果单看这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女人,是断不会想到她竟是住在这样一个屋子里的。将近三百平的空间装饰地很是雅致,黑白色的基调,很有点意象派的范儿,但是……
艾染很是头疼地绕过客厅那一大堆的抱枕、豆袋,扶着她上了楼。进了卧室,扶着柳宣在床上躺下,望着她一个劲的皱眉哼哼:“还没洗澡。”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洗么?睡醒再说吧!”艾染劝道。
柳宣不依。“不要,我不洗澡睡不着。”
艾染郁闷了。“那你昨天晚上怎么睡的?”
柳宣理直气壮道:“办公室有套间,可以洗澡睡觉,我只是没换衣服,不代表我没洗澡!”
我不跟你争……艾染努力平复着内心鼓噪的不爽,转身去浴室为她放洗澡水,顺便嘀咕:“真没见过这么假干净真邋遢的人,床上整的跟垃圾回收站一样,偏对洗澡这么矫情……”
“你说什么?”随后跟进来的某人习惯性挑眉。
艾染沉默。她当然知道柳宣不是弱听更不是失聪,刚才那句话是个陈述句而非疑问句,她当然不会傻到再去重复一遍。伸手试了试水温,她起身。“水温刚好,你快洗吧。”一转身,整个人吓得差点坐进浴缸里,顿时无语。
柳宣早在走进浴室的时候就已经自顾自地脱了衣服,衣物从卧室房门到浴室掉了一路,单看这情景倒似极了偷情的第一场面……面对面前那身无一物茕茕孑立的女人,艾染十分无力地绕过她,扶墙走了出去,顺手关门,一气呵成。“你……慢慢洗……”
门很快关上了,艾染与柳宣,一个门外一个门内。艾染很快便走出了卧室,她自然没有察觉,门被掩上的那一瞬间,柳宣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乘着柳宣洗澡的空当,艾染决定下楼去小区附近的药店买醒酒药。惦记着柳宣,她付了钱,匆匆地便赶了回去。柳宣并没有出来,但浴室里也没有水声,艾染喊了几声见没有应声,心里有些慌了,只得打开门走了进去。“宣宣?”
一低头,透过朦胧的雾气,她看到柳宣半个身子趴在浴缸沿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倾泻在晶亮剔透的地砖上,黑白分明的视觉冲击,人却是枕着手臂已经睡着了。她叹了口气,轻轻地走了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扶半抱着直起身来,又扯过挂在一边的浴巾裹着她。这么一折腾,柳宣醒了,眯着眼望着面前被热气蒸得一脸红潮的艾染,“染染……”
艾染扶着她跨出浴缸,“小心点,地上滑。”
“啊——!”
一语成谶。
艾染话音刚落,便听耳边柳宣惊呼一声,跟着脚下一滑便向前摔去,顺道扯着她一并吻向地板。只听呯得一声钝响——“痛!”
“唔——”艾染在摔倒的瞬间本能地将柳宣圈入怀中,手臂垫在了柳宣的额前,这一来柳宣虽然摔到了肩膀,但总算没有碰伤头部。可艾染却惨了,手肘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瓷砖上,虽不曾听到明显的骨裂声,但尖锐的刺痛已清楚传入脑中。她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伸手推了推半伏在她身上的柳宣,焦急询问:“宣宣,你没事吧?”
柳宣手肘支着地砖,微微支起身子,湿湿的长发软软地熨帖在她肩上,颊侧,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艾染瞧不见她的眼神,但她渐次灼热的呼吸却愈发急促起来。艾染有些心慌,总担心她是不是摔到了哪里,待要抬起没受伤的手臂拨开她浓密的发丝,柳宣却蓦地抬头直直盯视着她。朦胧的水雾渐渐散去,她清楚地望见她眼中汹涌的情潮,那样浓烈澎湃的眼神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艾染顿觉心口一窒,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呼吸,怔怔开口:“宣……宣?”
柳宣突然俯下了脸庞,温润如玉的唇瓣微启,只在下一秒便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嘴唇,将她的疑问尽数吞入。
艾染惊得睁大了双眼,本能地便要挣扎着推开身上的温软。这一动作顿时扯到了手上的手臂,撕裂般的剧痛蓦地传来,她忍不住轻呼:“唔——”
唇齿相依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柳宣伸手搂住了艾染的脖颈,专注而小心地在她温软的唇上辗转品尝,不知是因为浴室中未散尽的水雾太过迷离,还是她口中淡薄的酒气渡入了艾染口中,此时的艾染两颊似飘着两朵红云,一贯清亮如冰的眸子亦似浮上了涔涔水汽,如玲珑,如水晶,直令她心驰神往,爱不释手,恨不得就这样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骨血中。直到她眉头顿蹙,目中一黯,突然扯开的嘴角清楚显示出她的痛楚,她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慢慢地抽离那份相依的魅惑与留恋,声音也喑哑了,她抬手拨开艾染额前的被水汽染湿的碎发,涩涩地开口:“染染……”
艾染顾不得质问她刚才的举止是什么意思,艰难地喘着气,她只觉手肘一阵阵抽痛,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孔却似越来越模糊了,渐渐的双眼已没了焦点,只剩点点白光忽明忽暗。她拼命地咬着唇瓣,半晌方喘匀了气息,哑声道:“我的手,可能……脱臼了!”
“脱臼?!”柳宣一惊之下霍然翻身坐起,此时也不见醉态了,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艾染那只自摔下后便始终保持这一个姿势平放着的手臂,“能、能动么?”
艾染费力地摇头,一脸痛楚无奈。柳宣忙爬起身便冲了出去,“你不要乱动,等我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艾染用没受伤的左手撑起身子,强忍着剧痛扶着墙壁站了起来,闻言惨白着脸强调:“你喝多了,不能开车!”
柳宣头也不回地套着衣服,闻言微微一滞,极快地套上一条仔裤便走过来扶着她,伸手拢了拢她已然散乱的头发,抽出皮筋重新给她绑好了马尾,扶着她慢慢往门口走去。她低着脸,幽幽开口:“我没醉。”
她说,她没喝醉?那么她刚才对自己做的那些举动又怎么解释?艾染怔怔地扭头望着她低垂着的、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侧脸。虽然柳宣平时也常常会跟她瞎黏糊,小打小闹的,但这样亲密的举止已明显超出了好朋友的范畴,她是在清醒的时候这样做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宣宣……”她艰涩地开口,斟酌着到底怎样表达比较适宜,既能解除她心底的疑惑,又不会让柳宣感到尴尬。“你刚才——”
说着话,她们已走进了电梯前,柳宣伸指按下了一层,随着叮地一声脆响,电梯门缓缓合上了。她话音未落,柳宣已轻声打断。
“我喜欢你。”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