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想过,这一世会到此为止。至少,她以为可以飞升上界,再修至上仙,甚至更远。
丰富的经验总会教人走得更远,不是吗?
事实总是出人意料。
人,面对死亡时,总会恐惧,害怕得露出各种丑态,甚至,活生生地被吓死。
颜玉觉得,吞天狮鹫,深谙人心。
一分一秒,一呼一息,都是奢侈,因为不知道,下一秒,不远的前方是不是就会发动攻击;因为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个呼吸。
它们等着,是想要他们自乱阵脚,想看人类的丑态,满足妖兽某些变态的嗜好?
颜玉觉得它们要失望。
她和楚扬,不知是死过几次的人了。
每一次身死道消的痛苦,抑或解脱,都深入神魂。为了不忘记,舔舐痛苦久了,自然而然麻木。
“你说,我们会不会还有下一世?”颜玉随口问着。
“不会。”楚扬答得干脆,眺目杀气纵横的狮鹫群,“我们不会死!”
下一息,颜玉识海那道传讯印记传来楚扬的声音,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计划。
颜玉听着,越发觉得悲凉。
“桑桑。”唤了一句,心中噎着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
不要说她矫情,以命换命的事,她从来不觉得理所当然。
他二人逃出生天,总好过全军覆没。楚扬取舍一向决断,任何决定总是利益最大化。见颜玉如此,他蹙起眉,他无法理解颜玉的心态。
如此时刻,当断则断,不断,则死!
“桑桑。”楚扬第一次叫妖狐的名字。颜玉说不出口的,他替她说了。
“如此甚好。”妖狐很平静,不见一丝难过,或者其他情绪,眉间缭绕的,似乎是大义凛然。
它亦见颜玉的为难,一缕细细水滴状的剔透金色浮出它的额间,飘落至少年掌心:“你收着它,我答应你,时机恰当我就回来。”
未及颜玉看个仔细,金色没入掌心,瞬移至她的识海。因着契约关系,那金色轻而易举在颜玉庞大的识海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是魂机。”楚扬道,“它可凭此瞬移至你的识海。”
妖魂,是妖的元神。魂机,便是妖魂的心。
剜去一个人的心,是痛的。抽魂炼魄,亦是痛的,自妖魂中剥离魂机,更是痛的!
银墨异瞳,未变分毫,它就舍了它的最核心,移入他的识海。
它觉得,未免后续他碍手碍脚,瞻前顾后,总得给他点念想,让他无顾虑。
即便,它说的“会回来”,是骗他的。
但它愿意,只要有一线生机,它无论如何,都会回去找他!
只要有一线生机!
楚扬一句话,颜玉似乎信了。
她没说话,轻轻抚着妖狐的有些秃秃的尾巴,不是以前的油光滑亮,不是以前的柔顺,有些毛躁,有些粗糙。
她给它喂下了一大柱万年灵乳髓,也只是久旱之地解了半渴,皮毛仍旧蔫蔫。
它的妖力,不再维持妖体,静静蛰伏着,为着他们突围时,施展最后一次“寂灭”!
楚扬掠了一眼倒入妖狐口中的灵乳髓,一怔过后又恢复清冷。
没有等来想要的,七阶吞天狮鹫群,终于失去了耐心。
展翼声动。
此时,一声清啸龙吟,透穿天际!
连得十万大山也瑟瑟。
吞天狮鹫群上空,似天裂,一黑龙尺木矫首破天,庞大肉翼铺展,奋髯起云,带火移星陆。
妖族绝对的血脉压制者!
这一变故,令即将攻击的狮鹫群有些懵。
黑龙出现刹那,妖狐身后金光一闪。
虽然被四目兽吞入腹中过,遭受胃液侵蚀过,但法屋暂时还能用,只是外表不复以前光鲜。
祭出金光法屋后,楚扬一把扯过少年进去,他还担心颜玉犹豫。
“不用把我想得如此没用。”颜玉沉着脸,掷出一堆灵玉,嵌入凹槽。
无论是怕她嫌弃法屋被妖兽入过口,还是担心她放不下妖狐,她不是那样的人。
想想桑桑的付出,便是刀山火海,便是修罗地狱,她也跳了。
金光呼啸,朝吞天狮鹫群后方掠去。
楚扬忙着更改法屋留着的后门,以求突破原有的速度。
操控权留给了颜玉。
法屋发动的那一刻,惊醒了迷惘中的吞天狮鹫。
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两人活着走出十万大山!
无论谁阻拦,它们的行动只有,杀,杀,杀!
龙族血脉的压制不敢小觑,奈何小野只有六阶,化龙并不久!
雄厚的龙息滚滚如烟。
然这是一群带了任务的吞天狮鹫!
完不成任务,这十万大山就再也没有它们的栖身之地!
狮鹫群挣扎着,尖叫着,扑腾着宽广的羽翼,一部分攻向它们头顶的黑龙,一部分追逐金光法屋而去。
堪堪此时,天地变色。
仗着刚刚那一柱万年灵乳髓,妖狐不顾后果,强行吸收玄瑾留下的未消化的一大半内丹。
妖力暴涨,那一半原先雪白的身子,瞬间转了黑色,与另外一半一色。
原本的银墨异瞳,都化了银!
一条新的玄尾冉冉而生,嘭开!
六尾!
八阶妖狐!
不计后果,强行提升境界。
只要能为他赢得更多生机!
妖狐这一番变故,瞬间拉回七阶吞天狮鹫的注意力。
然追向金光法屋的狮鹫群并没有回头。
黑龙在狮鹫群中翻腾,龙息,爪火,倾尽其能。
虽已化龙,但境界和数量的差距就是天堑。
很快的,十万大山的上空,已看不出具体的龙形,只见天空中一片乌压压的黑团,淡了又浓,浓了又淡。
无数密密麻麻的狮鹫撕扯着龙身,仿佛无数的蚂蚁想撬动一条大虫。
比起狮鹫庞大的基数,黑龙消耗的狮鹫数量并不多。
楚扬意也不在此,小野最大的作用,是为了吸引狮鹫群注意力,争得些许时机让他们进入法屋。
黑龙做到了,并且还为他们拖住了不少吞天狮鹫。
剩下的狮鹫群,依旧铺天盖地,这些,是属于它的。妖狐深深吸了口气!
眸中之剩冷霜。
它半敛目,巨大的九尾玄狐法相自身后,翼翼如天。
狐爪轻轻一招,追在法屋后面的几只吞天狮鹫突然不动了,接着碎了,刷落落地化成了气,化成了虚无。
仰天狐啸!
无数乌金之光,透体而出。
天地受激荡,无数黑气自生,翻滚如浪。
似乎时间被锁住,黑气之中的七阶吞天狮鹫再怎么鼓动双翼,任是移动不了半分。
吞天狮鹫,终于慌了!
残喘着的黑龙也慌了,因为它也动不了,这是无差别攻击啊!
狐额正中,一道缝再次缓缓展开,是红光!
嗜血的红,屠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