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李墨的样子,不但气色良好,而且全身没有伤痕,衣饰也极干净,绝不像是在土里被埋过的样子。
李墨不回答慕容枫的话,忽然道:“你知道吗?我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缘份,我和解意,各自被活埋过一回。”
“活埋?”慕容枫怔住了。
“是啊,那个洞里有蛇,居然将我咬了,我当时晕了过去,之后可能是掉到洞里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洞的深处,而且洞口被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外出觅食的獾猪做的,总之我大难不死,就又从洞里爬了出来,害怕吓着解意,去小溪边洗澡洗衣,等衣裳干了才回来。”
慕容枫蓦然明白了,原来自己挖了那个洞杀人,结果洞却被蛇子占了,蛇咬了李墨,李墨晕迷,他倒以为是自己的药起了作用,其实也有可能是药起了作用,不过他同时被蛇咬,以毒攻毒,毒性反而被双双削减抵销。
之后李墨便从洞里爬了出来。
见慕容枫不说话,李墨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死了,不想让解意找到我的尸体,所以带着她出去乱逛?”
慕容枫吸了口气,终于道:“是啊,我以为你死了。我害怕解意看到你的尸体太难过,所以不想告诉他你的尸体在哪里,若你只是失踪,她心里多少还能留下一些念想,不至太难过。”
如此善解人意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信了。
心里又叹,这李墨当真是好运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吗?
然而为什么,他总觉得李墨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呢?
不管怎么样,既然李墨这般说了,他便也只能当事实便是如此了。而虞云荻至少不会因此而怪他了。
李墨未死,他莫名松了口气,可是杀死李墨乃是李荀的命令,这个任务今日完成不了,他日还是要继续完成的。
不过他知道自己一时之间不能再动手了,他实在不能确定,李墨所述说的那个过程,是不是真实的过程。
若只是随便找个借口,那么李墨如今已经知道他想要杀他了。
可他若知道了,又为何如此轻易的放过他呢?
这也是让慕容枫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三人其实并没有等候多久,慕容枫对桃花说的那翻话,重重地打在桃花的心上,这几日她翻来覆去的想,心情时尔激动时尔又懊恼,患得患失之间,一颗心再也无法恢复平静,五百年来,她第一次动念想要出去走走,或许当年,焬真的是因为无法进入桃林,才将她遗在这里呢?
在李墨死里逃生之后的第二日,桃花便从自己的小屋里走了出来,换掉了这些日子穿的那些轻纱薄帐似的衣裳,换上了彩色绵缎,这些衣裳的颜色倒是很漂亮,样式却更为古旧,毕竟已经收藏五百年之久。
她的腰间束上带子,背上背着行囊,一幅要远行的样子。
李墨和慕容枫,虞云荻看着她的样子,谁要不敢说什么,生怕某句话会改变他的主意。
桃花怔怔地看着他们,终于道:“焬是住在徂徕山的,你们听说过徂徕山吗?”
慕容枫的心头狠狠一怔,双唇紧抿,不说话。
而李墨在微怔了下后,很是自然地道:“徂徕山是在大越国宛城附近,离此路途遥远。”
“他说,那是一个仙境般的地方,但是一般人等是进入不了的。”桃花又继续道。
“前辈若是想去找焬,本王可以安排人护送您过去。”
忽听得虞云荻道:“桃花前辈在此隐居几百年,初初再踏入红尘,人生地不熟,想必步步难行。不如就由我亲自护送桃花前辈去徂徕山吧。”
桃花听闻,一笑,“如此甚好。”
李墨犹豫了下也道:“本王也去。”
桃花一笑,“佳人难舍。”
李墨笑了笑,“自古多少英雄为红颜折腰,没有什么丢人的。”
这时,虞云荻却又宛尔一笑,向慕容枫道:“慕容候也一起去吧,焬前辈将徂徕山说的那样神秘,说不定又是个如仙境般的地方。慕容候不想去参观一下吗?”
慕容枫本能要拒绝,但是他要杀李墨,李墨如同他的猎物,一个猎人,没有理由放弃自己的猎物。
但重入徂徕山,他实在是——
如此犹豫着,终是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还是想办法先出桃林吧,若是一直被困在这里,又谈何去别处?”
又向桃花道:“前辈,这恒定天地之局,很是难破,而您更是局中之人,所以虽然您有意出林,我们几个却对您好并不抱那样大的希望。”
“激将法?”桃花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我最喜欢激将法。”
桃花虽然已经活了五百多年,可是她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依然充满着少女的娇俏感,“激将法对我有效。既然这局是焬所布,为了不输给他,我自然是要破去法阵的,难是难了点,但一定能将你们带出去。”
慕容枫道:“但愿如此。”
四人出了院子,桃花转身看着自己生活了五百年的地方,五百年如一日,她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现在,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恒定天地里,只有黄昏和夜晚吗?”她忽然问。
虞云荻道:“想必是焬前辈布法阵时,出现了疏漏,因此……”
“他那样认真的人,如何能出得了这样的疏漏?”
“那——”虞云荻疑惑不解。
“因为,天太长了,便会太寂寞,但若是睡着了,就会做很多热热闹闹的梦,梦里没有分离,只有哭和笑,喜和悲。”
“所以,是前辈改变了法阵,使之只有黄昏与夜?”
“是啊,你们不觉得,黄昏是一天中最美的吗?我纵然想干脆不要整个白天,但却舍不得舍弃黄昏,所以便只有黄昏和夜了。”
“前辈,这一切都会过去的。”虞云荻道。
“除非,找到焬。”桃花道。
桃花说着话,人已经往前走去。
……
结果如桃花所说,法阵变得一点点都不难。
对于众人来说,甚至可以将人困死在这里的地方,忽然变得如同一片普通树林般平静安逸。
似乎吃过晚饭,可以在林中溜达溜达,便能随便的出去。
事实上,他们的确是这么溜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