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佑颜再次回到学校教室已经是二天以后的事了。
刚刚走进去,喧哗闹腾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刷刷扫过来。
郁佑颜扫了一眼众人,懒洋洋的走到坐位上有气无力的趴坐在座位上。
视线一歪,郁佑颜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同桌身上。
说不上十分漂亮,但整个人长的特别耐看,眼睛不大里面却光芒灼灼,说话或欢笑时会露出小小的可爱虎牙,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但从她常常抿紧的双唇和眼中的光芒看来,此人倔强之极。
郁佑颜想起她上次到讲台上领书时一跛一跛的右脚,虽然不是特别严重,却也是不可外忽略的身体残疾了,而且看她行动自如的模样显然已经跛了很长时间。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自卑,虽然通常有的人都是用本身的自负来掩饰,但眼前的女孩不是,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自卑,甚至内心非常自信向上。
郁佑颜怀疑她自信向上的来源,一个跛足女孩是非常惹人非议的,如果心理素质差一点的甚至会产生自闭症状。
可能是感觉到了郁佑颜目不转睛的注视,女孩停下手中飞动的笔,侧过头投给她一个笑容,“你需要这二天的笔记吗?”语气刚好,既不会太冷淡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昵让人厌烦。
这是一个相当会看人脸色的女孩,不过她的眼神纯粹、淡静,如果这人想要做个坏人定然会非常成功。
郁佑颜扬扬嘴角,无可无不可的答道,“好啊。”
江涞一笑,将笔记递到她手中,因为这两天还没上几堂课,所以笔记不多。
郁佑颜接过,如她所想,字迹工整,横平竖直,极是标准,由字见人,可见此人行事一如字迹般刚烈耿直骄傲,但是她的字又力透纸背,刻划颇深,由此又可以知道她心中定然也有所怨,只是被那耿直压住让她不至于自甘浅薄堕落。
“后天是高一新生的摸底考试,嗯……很重要。”想了想,江涞停下手中的笔转过头看着翻看着笔记的郁佑颜说道。
郁佑颜将视线从笔记中抬起来落到她脸上,“怎么重要?”
江涞看着她懒洋洋的表情,说出了一个最可能打动她的理由,“分数的高低会影响你以后可以不可以…自由逃课,校长他……不会白白浪费钱而换来一个不能为九中争光的学生。”
郁佑颜将笔记合上,双臂放到桌上,将下巴枕到上面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听起来你一点也不在乎被学校当成比赛工具。”
江涞一笑,小巧的虎牙露出来,让她整个人少了丝沉稳多了些孩子气的可爱,“他受利我又何尝不受益呢?”
郁佑颜看着她,她的眼睛中光芒极盛,那是一种对生活对未来的向往,在她眼中,竟然真的看不到一丝消极。
郁佑颜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套一句网络上的俗语来形容自己,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爬在玻璃上的苍蝇,虽然前途一片光明,可她就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要如何走。
她不能理解为何有的人为了能多挣几个钱而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她不能理解为何有人为了失恋而郁郁不欢,要生要死;她不理解为何有人为了权利而步步为营,事事算计……
欲望太多的人叫贪婪。
可郁佑颜发现她比贪婪的人更可悲,因为,她没有欲望。
她到过人生的最高峰,所以她知道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眼而已,也许那些人汲汲到最后会发现,一切不过全是虚幻。
“你的心里没有半分不愿吗?”郁佑颜看着她的眼睛静静问道。
江涞侧头微眯了眯眼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我为学校争光,让学校更上一层楼,同样的,学校也会为了我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这是一种……双赢。”如果自己把自己当成学校利用的工具而对学习产生愤然排斥,那么毁得只会是自己而已。
人生在世,能毁了自己的只有自己。
视线扫到走进教室的班主任,江涞看了一眼身旁的同桌,提醒道,“你开学第一天就逃课,晚上也没有回宿舍就寝,抓紧时间想好理由吧!”
郁佑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正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一脸严肃的点名让她出去。
愣了一秒,郁佑颜站起身走出去。
沈天家看着这个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进入九中的女学生。
说实话,眼前的学生相貌言娟秀文静,看起来乖乖巧巧,一看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家碧玉型的女生,然后这一切都被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眼中的神色给破坏了。
她的双眼平静清澈,可以任是何人都可以看到其中的冷冽与玩世不恭,真是奇怪,一个女孩的眼中竟然会出现这么与她外形不符的眼神,让人无法去靠近她。
尤其,当她用一副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随意的近乎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你时,这种感觉更让人不舒服,轻咳一声,沈天家看着她温和道,“郁同学,咱们现在是一个班集体,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对老师说,老师一定会尽量帮你解决,就算老师解决不了还有学校呢,你一个女孩子,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想到昨天高年级收保护费的事,又补充道,“老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现在做为九中的一员,老师和学校必须对你负责,所以你也要尽量配合好吗?你入校时填写的家庭地址是在青梧吧,青梧到市里坐车要两三个小时呢吧,那你现在是住在市里亲戚家吗?这个…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能给学校一份由你父母亲手写的或是签名的借宿证明,还有你父母和亲戚的身份证复印件也上交一份,不是学校不信任你,而是学校必须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明白吗?”
温和诚恳,言语中尽是对学生的关心与担忧。
虽然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对学校有利用价值与学校不想要担责任,但他摸对了郁佑颜的脉,她是一个顺毛驴,如果别人软言相加,她大部分不会硬来,于是轻轻点点头。
沈天家见此也不好再硬逼她表态,只得暂时先这样,反正来日方长,所以笑道,“那你回教室吧,马上就要摸底考试了,好好准备一下。”
纪诺言看了一眼走出去的郁佑颜,视线落到身前的人身上,犹豫了两秒轻声说道,“这个郁同学行事太过肆意不羁,虽然九中本来也没什么纪律可言,但她一个女孩子开学第一天就打人不说竟然两天不见人影,你以后还是和她保持距离的好。”顿了下又补充道,“九中学生的素质也实在有问题,偏你非要……”
江涞转过头看他一眼,双唇淡淡的扬起,“在你眼中所有人都是恶魔怪兽,只有你自己才是正义使者!是,既然九中学生都是垃圾,那你又何必要到九中来,回你那光明干净的一中去吧!”
“你……”纪诺言紧紧皱起眉头,“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我还不是为你好,我来九中还不是为了——”
“为我好?!”江涞淡淡打断他,声音中有着让人摸不着的意味,“你的思想强加到我身上就是为我好?别总是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来,你想救,还要看别人想不想被你救!需不需要被你救!”
“向涞——”
“请叫我江涞。”江涞冷声喝道,平静的双眸幽黑黯沉,明显隐藏着风暴,“请叫我江涞。”
纪诺言一窒,半晌才缓缓低下头,不语。
郁佑颜一回到座位就感觉到同桌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不由的多望了她一眼。
“你没事吧?”轻吸口气,江涞平静下来,温声问道。
“没事。”郁佑颜摇摇头坐回位子,不由的对这位能瞬间收敛气息的同桌更多了一份敬佩。
成家。
苏黎回到成家和几人打过招呼边和成奕明一起进了书房。
“明叔,到底怎么回事?”直到门关起,隔绝了成家家属,苏黎才一脸担心焦急的看着成奕明。
成奕明坐在椅子上将事情快速的和苏黎说了一遍。
听完事情的经过,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苏黎才沉声开口道,“是不是……”
成奕明摇摇头,制止他将出口的名字,然而看他的神情却也是清楚自己受伤的原因和凶手。
“这算是狗急跳墙吗!”苏黎冷声道,复又担忧的看着他,“这次不成,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成奕明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几分,虽然早就知道这伙人不好相与,也早就作好了慢慢啃这块硬骨头的打算,却没想到对方张狂如斯,竟然会连暗杀的手段都用上,简直视国法于不顾。
苏黎看着成奕明那微微渗出红色的纱布,声音中有着后怕,“要不我给爷爷打电话,让爷爷派下几个人手来吧……对方这么行事无忌,我怕以后的手段会更疯狂。”
成奕明闻言想了想,轻叹一声,“是我低估对方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叫你阿姨和阳阳和清清一起跟来……”他是职责所在,可若是孩子和妻子有个好歹……
苏黎也跟着沉默。
成奕明摇摇头,视线落到包扎的严整的手臂上,抬头看了一眼苏黎,“你把那个小姑娘送到哪儿?”
“送到广场她就下车了。”
成奕明点点头,“这次到是多亏了她,不然命就要交待在这儿了。”以往的工作也曾遇到过困难,却从来没有哪次和死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苏黎想着那女孩冷淡的模样,犹豫了会问道,“要不要调查一下她?会不会是对方的……今天这事说起来有些凑巧了。”
成奕明摇头拒绝,“不会。”那个小姑娘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但今天救了自己应该是偶尔。
苏黎点点头,“别看那女孩的年龄和阳阳一般大,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如果那份冷漠是青春期的叛逆也就罢了,偏偏那女孩不是,事实上,那女孩的脸色并没有多阴沉,只是淡淡,然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比之有形的冷酷更让人觉得无法接近、无法琢磨。
而一般这样的人,多半是成长过程中一些不顺遂的原因造成的,否则如果是在父母宠爱下长大的女孩子多半是纯真开朗娇俏的,比如清清。
能在那种情况下冷静对自己示警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是天真单纯的,再加上那份不惊不慌的淡然做派,所以即使成奕明看不透这个女孩子,也不妨碍他对她的欣赏与好感。
“说起来,这个女孩子和清清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是气质太过迥异,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和亲姐妹似的。”苏黎想到两人的模样不由的感慨这个世界的神奇。
这点成奕明到是认同,“是啊,清清如果有个这样的姐姐,学来半分沉稳劲也就圆满了。”
苏黎抿嘴一笑,没有应声。
成奕明不会想到,苏黎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两人竟会戏言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