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哥你……”她已在心里勾勒出尉迟屹那干净宽和的笑来,却不能相信,眼前的人已连一个简单的表情也做不到了。
“无妨。”尉迟屹言简意赅,“初入青云卫时不慎染上风寒,便成了这个模样。”
池疏影透过尉迟屹,想到了另一个人……她一直对尉迟屹有两分好感,因为尉迟屹,很像哥哥。相仿的年纪,相仿的身量,一样的文武双全,一样的包容她照顾她……
不知道哥哥可还安好?池疏影的目光落在尉迟屹手背上,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弯弯曲曲爬进腕口,竟是一眼看不出有多长多深……那是敬州青云卫,尉迟家兴盛的地方。若连尉迟屹文韬武略的人物也能落得如此,池疏影不确定了,孤身挣扎在外的哥哥,可还……
七年音信全无,她心里纠成一团,池疏影不敢想,不敢想象一切糟糕的可能。
察觉到池疏影目光,尉迟屹下意识缩了缩手,把健好的那只手覆在伤疤上,温声道,“小伤无事,未伤及筋骨。”说着他看向苏隽,“这位便是苏采访使大人?”
苏隽只敷衍地与他应付几句,碰了碰出神的池疏影,“疏影?”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居然红了眼睛!因为尉迟屹的旧伤?苏隽心中警铃大作,看向尉迟屹的眼神越发不善。
“没什么。”池疏影此时毫无与苏隽做戏的心思,强笑了下,“祖母早盼着尉迟哥回来了,尉迟哥尽快去见祖母才是。疏影还被禁着足呢,不便出府太久,先行一步。哥,替我招待好尉迟哥与苏大人,告辞。”
池疏影说完,调转马头便飞奔入城。骏马疾蹄,便是城门守将拦她,也只摘下腰上节度使府腰牌一扔,马速不曾慢下半分。
从没见过妹妹这般失态,池臻愣了一下,就见城门被疾驰而去的池疏影搅得人仰马翻,赶紧上前收拾烂摊子。
苏隽与尉迟屹相视一眼,苏小公子冷笑两声,“可惜苏某晚来西北几年,不知尉迟将军对疏影如何‘照顾’,能被她这般惦记?可否说出来,也叫苏某参详一二?”
尉迟屹看了眼苏隽身上的衣服,淡淡道,“苏大人言重。疏影于我如同幼妹,苏大人身份贵重,莫坏姑娘家清誉。”
“苏某瞧尉迟将军是正人君子做派,”苏隽笑眯眯地就给他扣了顶大帽子,“横刀夺爱非君子所为,向心有所属的姑娘更是小人行径,尉迟大人以为呢?”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尉迟屹板着脸,似是浑不在意,“在下还要拜会老夫人,苏大人请便。”
“喂!……”
苏隽看着尉迟屹与池臻一道入城,不由暗恼,这都什么事儿!
“这位公子,”苏隽自个儿牵马回城,却被守城卫兵拦下,“无官凭路引,闲杂人等不得入城。”
“我!”苏隽想骂人,“我与你们节度使府二小姐一道的,方才出城没多久!”
“二小姐有节度使府腰牌,请您出示官凭路引。”
“……”他的官凭路引?被黑脸黑心老板娘劫了啊!
“我真与你们二小姐一路的!”
“二小姐已经入城,公子莫难为我等。”
“……”苏隽烦恼地在原地转圈,“我是朝廷采访使!”
“请出示官凭路引……”
“……!”丫的,他怎么就忘了西北人排外死脑筋的性子?苏隽牵了马想往后退,他像池疏影刚才那样直接闯城可不可以?
“将军!”苏隽没退两步,那士兵扯了嗓子大喊,“此贼行径可疑意欲潜逃!来人,拿下!”
“……!”
下一刻狼狈地被人按到在地的苏隽悲愤地想,他一定是与桐州八字犯冲!
池疏影一路横冲直撞,好在她马术娴熟,虽搅得一路人仰马翻,却没真撞伤踩伤了人。
池清与云枫并肩从书社缓步走出,就听见百姓一阵惊呼,接着一道冷风骤然扑来,云枫下意识揽着池清后退三步,便见个白色骑装的姑娘飞驰而过。
“池疏影?”被云枫扶着站定的池清一怔,“她又发的什么疯!”
“池二小姐?”
云枫说完发现池清盯着他揽住她腰的胳膊看,急忙收回手,抱拳致歉道,“冒犯冒犯,云枫在此向大小姐赔不是了。”
池清赶紧还礼,“云大人救了池清,该是臣女道谢才是。”
这两人一个道歉一个道谢,看的一旁的文璎捂着嘴笑。池清瞪她,文璎赶紧摆正了表情,“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池清点点头,对云枫福身道,“池清与云大人相谈甚欢,只是池清愚笨,于大宁律法上犹有不通之处,不知云大人可有空闲,为臣女解惑?”
“大小姐过谦了。”云谪仙笑道,“大小姐才学过人,若西北准许子民入京科举,大小姐怕是能得个三甲回来。云枫亦与大小姐相见恨晚,随时恭候大小姐来访。”
“云大人不误会池清为人便好。”
池清笑了,云枫知她指的是苏隽,也无奈笑道,“池大小姐放心,苏大人那边,云枫会劝解一二。池大小姐一心为民,是西北之福,朝廷之福。”
“云大人言重,池清只是做该做的事情而已,愿朝廷能信守承诺。”
“这是自然。”云枫诚挚道,“陛下是明君圣主,大小姐若能走出西北,去关东去京城看一看,便知云枫所言非虚。”
池清是赞同这话的,轻声叹道,“可惜西北闭关几十年,竟如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池清摇了摇头,“不早了,云大人也请回吧。”
“大小姐慢走。”
“莫送。”
池疏影回了屋子,便召文遥文萱两人进了内室。
“我要你们找一个人!”来不及喘匀气息,池疏影喘着气道,“动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她闭了闭眼,“无论是生是死,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傻!她真傻!七年!七年!她怎么就白白等了七年!江氏后人,被朝廷举国通缉的“乱臣余孽”,处境何等艰险!她是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地在节度使府享了七年清福的!哥哥叫她等着,她就真的白白等着了?她怎么不知道她还能这么听话!
文遥文萱被池疏影吓了一跳,“小姐,出什么事了?”文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