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一定很漂亮,池疏影后来想,那是不同于奴隶孩子们麻木如行尸走肉样的死气沉沉,也没有芦柴棒样的瘦骨嶙峋,因为,有一个马匪,对她见色起意了……
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一个新入伙的马匪,便是因在原州甘州多地奸淫幼女、杀人奸尸,被四州八县通缉,这才逃到大漠递了投名状,入伙儿成了三响寨的一员。
这马匪颇为奸狡,知道自己是新来的不敢挑事儿,当夜里鼓动了几个小头目,五个魁梧大汉,就把她拖到一旁脱了裤子……
马匪窝里混了三年,池疏影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孩子。可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也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子……
就在她哭哑嗓子的时候,哥哥掂了柴刀闯进来……
两死三伤,哥哥杀红了眼睛,发疯似的乱砍,池疏影只记得那鲜血飞溅的一幕幕……
后来,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大当家面前。她披着哥哥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衣服,而哥哥光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和背上仍在流血的伤口,把她紧紧护在怀里。她感觉得到,哥哥虽不发一言,却努力地克制着的手臂发抖……
奴隶杀死马匪,等同于奴隶杀死主子,这是极恶劣的事情。几个马匪有诉苦的,也有骂骂咧咧的,蔡勇是马匪的头领,一双炯亮的眼睛如铜铃怒目,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哥哥抱紧了她……大抵是在劫难逃,她心里很明白……
却是在两个马匪提着刀过来的时候,沉默的二当家突然问了一句——
“你叫石头?”
“是。”
“呵呵,大哥,”二当家的指着那几个没死的马匪,“奸淫幼女不提了,五个大汉打不过他一个奴隶小子——说出去,丢不丢咱三响寨的人?”
蔡勇没叫马匪动手,二当家又说,“那个小丫头,你把头抬起来。”
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池疏影就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二当家摸着下巴问,“多大了?”
“八岁。”
蔡勇看她几眼,似乎终于对她有了点兴趣,“你也八岁?”
池疏影畏畏缩缩地点点头,蔡勇一哂,“胆子也太小了。”
二当家指着哥哥说了一句“这小子身手不错”,然后背着手走了。
蔡勇于是对哥哥说,“你小子,不杀你也成,明日骑上马,给老子带个人头回来,我准你入伙。”
……
后来,哥哥把她送回帐篷,抱着她她睡了一夜……
帐篷里挤满大大小小的奴隶,这些人自发地挤在一起腾出一个角落来,与其说是腾,不如说是避开——像生怕沾染上瘟疫一样的,避开他们,一言不发,那般的默契……池疏影心寒,方才,也正是这群人,冷眼旁观……
……
又过了两天,有一个老妇人——也不算老,池疏影隐约记得,那女人只有二十出头。她给了池疏影一片磨得锋利的碎瓦——
“丫头,你生的俏,趁着年纪小,把脸蛋儿划花吧。”
池疏影愣住,却看见那驼背女人指着自己被火烧毁留下难看的疤痕的半张脸,说,“我是舞女,十五岁被劫到这里。小姐妹八个,只有我自己毁了脸,所以只有我自己,活到今天。”
……
池疏影眼睛是直的,她颤颤巍巍地接过瓦片,刺向自己脸颊……她的手在抖,眼里在流泪,疼,真的疼……
瓦片刺破娇嫩的脸蛋,有细细的血珠渗出来……
“啪!”
的一声,哥哥突然跑过来拉住她的手,一把打飞瓦片——
“小影!”哥哥眼里盛着愤怒,“你干什么!”
“哥哥,我害怕……”她呜呜咽咽地大哭,她害怕再经历一遍那样的事情,更害怕哥哥为她而死。她害怕她像那个女人一样可怕,更怕她,他们,困在大漠彻彻底底沦为马匪……
“小影不怕,相信哥哥,”哥哥捧起她的脸,擦掉眼泪不叫泪水沾染了伤口,仔仔细细地拂去血珠,再三确认了她的伤口不深,才松了口气——“我们会逃出去,很快,很快了……”
然后就是水潭旁,红柳树下——
“二哥别惯着她。干活儿去,难道要养你吃白饭吗?”
“哥哥……我不想走……”
“去!”
……
“小影!走啊!”
叮叮咣咣搏杀声不绝于耳,拳脚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人影憧憧,她使劲儿的看啊看,但是除了一道道喷出的鲜血,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池疏影脚步像被钉住一样,木呆呆地看着。终于打斗结束,哥哥晃悠悠地从尸体里站起来,拄着刀,向她露出了个疲惫的笑——
“哥哥!”
池疏影喜极而泣,拔腿就朝他跑去……
轰!
似乎想迎她,哥哥刚一迈脚,就再也维持不住平衡,轰然倒地。旧伤又添新伤,他背上一道道刀痕触目惊心,最深的一道露出森森然的白骨,血流如注……
“哥哥!”
……
不!不是这样的!
一切重来……
哥哥迈过尸体,把扑过来的她抱起来,开心地笑,“小影,我们可以回家了……”
然而池疏影未来得及答话,却见二当家阴桀桀地笑着站起来,下一刻捅进哥哥后腰——
“哥哥!”
……
重来!
“这小子身手不错。”蔡勇帐里,二当家留下一句,背了手离开。
蔡勇于是多点了两个马匪,“先剁了这小子两条胳膊,再卸了两条腿。”他粗哑的声音道,“老子倒是要看,他还能砍谁!”
……
她被五个马匪拖进阴暗的角落,哥哥掂了柴刀来,却被那马匪反手夺过——
马匪一刀削掉哥哥头颅扔在一边,阴森森地淫笑,“小美人儿,你等谁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