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问题叫池臻愣了下,半晌才明白,希音问的是他与疏影。
池臻失笑,“你这算什么问题?疏影是我妹妹,我和爹娘亏欠她太多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也会安顿好你,不怕。去睡吧。”
希音低头苦笑,池臻低头,却也看不见她的眼神,“怎么了?”池臻问。
“没事,”希音赶紧抬头,“公子休息吧,让小的服侍您。”
池臻连声说不必,希音却很坚持。
池臻觉得希音的情绪很不对劲,“你有心事?”
“……”希音背对着池臻整理好明日要穿的衣裳,低声回道,“公子想多了,睡吧。”
宁希1091年,三月初三。
常言爱道多事之秋,而西北的这个春天,注定不会平静。
这一日,犬狄王庭里传出王令,南下的大军在大宁北境分批集结;
这一日,敬州百官第四次联名请求池疏影入主敬州刺史府;
这一日,桐州的百姓们第八次发起请愿游行以支持池言池臻等人的抗旨之举,纷纷请愿参军抵御朝廷大军;
这一日,原镇西北军老将们推举池疏影坐镇镇西北军;
这一日,甘州刺史英喀什手书公文递呈桐州,拒不服池清任镇西北军节度使留后,言道全仗池疏影平息甘州内乱,甘州自刺史府以下,唯遵池二小姐号令;
……
而这一日,有一素服女子独自挥起陈告司前笨重的鼓槌——
项记大小姐、沐颜夫妹项玥,状告节度使府次女池疏影,虐杀沐将军府上下三十二口,上至花甲老人,下至嗷嗷婴孩,大加酷刑,满门屠杀殆尽,纵火焚屋,毁尸灭迹。手段极其残忍,累累罪行,令人发指。
陈告司当值的官吏很快接了项玥的状纸,当即立了案,并立刻向本司上级和审刑司回报交接。
……
项玥的出现打乱了池疏影所有的计划。
听见文遥匆匆进来的回禀,池疏影与尉迟屹相视一眼,放下了正在讨论的蛇口关布防事宜。
池疏影问,“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项玥本人?没死?”
自从得了这消息,文遥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点头,“我亲自去看了下,正是她本人。”
“她怎么进的陈告司的?”池疏影看了眼尉迟屹,她不明白,虽说西北讲究律法……但总有些能超脱律法的人,比如定律法的刺史府——
所以,状告池二小姐,她怎么告的响?没把项玥当疯子当即按下,陈告司是一群饭桶么?
尉迟屹也不明白,“陈告司是阿臻的地方,没有朝廷奸细。”
文萱也赶紧说,“没有人来回禀请示。”
“小姐,”文遥说道,“不只是陈告司的问题,还有项玥……她有大公子的印鉴和手书。”
“什么?”池疏影目瞪口呆,“我哥?告我?”
“小姐,”有个小丫鬟匆忙敲了门,“外面有个自称是别院管事的男人,说有要紧事回禀小姐。”
别院正是青云暗卫的地牢,平时只有十几名哑仆守着。池疏影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起身直接出门找见那管事,“别院怎么了?”
“回小姐,”那管事也是退役了的暗卫,此时也慌了神,急得满头汗,“有人自称是沐小姐的小姑子,为她哥哥和沐家伸冤,带着陈告司几十个差役和大批百姓们,拿着大公子手书,要起尸昭雪。别院里的哑仆们不能见人,属下们拦不住,二小姐快拿个主意吧!”
池疏影不禁呼吸也重了几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哥在府里还是府衙?”她一面向外走着,一面问道。
“阿臻昨日去了夏县军营,”尉迟屹快步走来,说,“大概要五六天才能回来。”
池疏影步子一停,心里蓦地凉透。
“为什么是他?”池疏影向后退了半步,倚上院墙,然而那日池臻的喊话犹言在耳……
池疏影苦笑,忽然想,果然她和池臻不愧是一胎双生的兄妹,不仅长得像,手段也是不相上下的——
不,池臻比她高明多了,这才是个成大事者的风范。口蜜腹剑,不出手则以,出手必掐死穴。够狠,够硬……她可真是够蠢的。
池疏影身上涌起股悲伤,在场的人都感受的到。
“疏影。”尉迟屹上前,“阿臻不是这样的人。”
池疏影看着尉迟屹,忽然想到,他并不反对与何桃儿定亲……
她自嘲一笑,低头垂眸,“尉迟哥不必多言,我明白的,不怪任何人。”
……
这话,让尉迟屹没法子接下去了。
“完善城防布置和募兵的事情要加紧,尉迟哥,我近来大概不好脱身,你速去敬州把城防、募兵以及粮草事宜安顿好。”
池疏影这时候头脑异常的清醒,“不管我和池清池臻怎么斗法,压倒一切的还是武力。朝廷大军临近,蛇口关不可松懈。”
尉迟屹点头,“好。”
“文遥文萱,你们随我去看看情况。”
“是!”
陈告司长史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时候已经晚了。
谁叫来吩咐他办事的是大公子身边最得力的希音呢?凭希音那张脸,又拿着池臻的印鉴和手书,他还不上赶着行方便?
然而等下面人惴惴不安地回报说,那位被大公子派人特意关照的姑娘状告的是大公子亲妹妹池疏影时,还在府中喝茶的陈告司长史一拍大腿就知道坏了。
可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