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马到底还是慢,再传回消息,已是十天后了。
显然苏隽云枫那边已经得到了池疏影出手的消息,拿着池疏影的信,文萱却连使馆的门都没能进去,连人带信,都被拒之门外。
池疏影听了,只淡淡地说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攥着被退回的信,池疏影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苏隽,并不在桐州。
苏隽的去向,在一个多月后,终于有了解释——
雪山以南的浑卡族人,数千名蛮兵悍将,越过昆吾山脉的皑皑雪峰,出现在了甘州境内。
昆吾山脉被誉为圣山,万山之宗。峰顶积雪常年不化,便是秃鹫飞鹰,也不能飞过。
然而就是这样天然的屏障,如今,却被浑卡族人征服——何记人,二十年,从昆吾山脉的崇峰峻岭之中,探出了一条行得通的路。
于是苏隽沿着何记的足迹,带着伤翻过雪山,最终在昆吾山脉南麓的浑卡族汗王的王宫里与苏四小姐苏筝汇合,说服了浑卡族王,带着上万名浑卡族勇士,踏上了返程……
浑卡族人,向来以凶悍骁勇著称。
浑卡族人,向死而生。
生活在高原上的勇士们有着分外魁梧的身材,他们毫不惧死,同样,更不怕敌人死——
无论这个“敌人”,是甘州军,还是老弱妇孺。
所到之处,大开杀戒。
不留活口,血流成河。
而甘州,地广人稀,城镇稀少,大多是牧民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于是浑卡族人直直一路逼近玉门关,甘州刺史府,才刚刚得到了消息……
这一支在苏隽带领下的奇兵,换上镇西北军军服,趁着夜色潜入玉门关守军后,与潜伏在玉门关外的马匪里应外合,天色将明十分——
玉门关,破。
翌日,西域诸国集结起来的十五万西域军,穿越了茫茫大漠,长驱直入,入主甘州!
五日后,绕道而来的函锋营三千精锐,同样翻过雪山,踏上甘州草原。
好在,甘州全民皆兵。
娅卓应对迅速,一面派人护送英喀什前往桐州避难,一面飞快传递下一条条军令,一道道防线以最快的速度拉起,三日后,甘州军就组织起了有力反攻。
而此时,桐州城也不太平。
最要命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
镇西北军,哗变。
相比只需一心一意和朝廷硬杠打消耗战的池疏影,池臻的处境最为艰难。
不像掌握青云暗卫的池疏影,恐怖暗杀,在黑暗中,用铁血手腕,将一切反对的声音强无声息地扼杀征服。池臻要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掌控四州八县,就必须用威望和仁德令八百万军民真正信服。
所以,只能以德服人的池臻,面对屡屡作梗的何记与效忠池清的连氏等人,不可不谓之艰难。
从池清被池疏影关在了蛇口关外算起,将近两个月,连氏和池言传给池清的桐州军才举兵哗变,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十二万军队,围困了桐州城。
何记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也是不断,由何记供养的育幼堂、学堂这时候发挥了他们的作用,虽然只有不足两成的人坚定地站在了主和一派,但在战意沸腾的西北,是珍贵而难得的声音——尽管往往这样的声音一响起来,就会被人群起攻之,不打的头破血流不罢休。
池臻现下并不在桐州城里,十二万桐州军哗变的时候,他正在夏县军营。
得到了消息,池臻并没有急着赶回桐州,而是收束部下,对敌我兵力再次做了个整体的评估。
再来看看西北的舆图吧,如果把每一方军队、敌我都涂上颜色,那西北大地上,简直像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犬牙呲互精彩斑斓。
甘州,有西域军、浑卡族勇士、函锋营精锐,娅卓所率的甘州军嫡系、和甘州各军镇飞速拉起的游牧民兵;
桐州,有连氏部属、忠于池言的桐州军、池臻手下的镇西北军嫡系、桐州系的邱家部下、马家部下、敬州系中的尉迟部、还有由池疏影调拨于池臻的、文萱文遥暂领的青云暗卫;
原州,内乱已起,不愿随原州云刺史归降朝廷的西北军民与原州军嫡系也乒乒乓乓打成一团,而更多的无辜百姓,纷纷向北方的犬狄或向南的桐州敬州逃难……
相比之下,与六十万关东军对峙的蛇口关,居然是最简单的战场了。
——说的简单,可城下,那是六十万虎视眈眈的军队,不是六十万头等着挨宰的猪!
宁希1091年,十一月二十二。
近两个月的对峙之后,似乎关东已经厌烦了无聊的试探,终于大军发动正式的大规模进攻。
陈宪与苏笗二人轮流督战,人海战术一波接着一波,不眠不休鏖战十天十夜后,四天四夜夜没能合眼的池疏影,听见了莫逊火急火燎的声音——
“箭矢告罄!”
——箭矢告罄!
——滚石告罄!
——火油告罄!
——伤药告罄!
……
关东的大宁朝廷呀,就像是一头沉睡的雄狮,威严又慵懒。它素日里沉默着,闭目假寐着,但,任何妄图在它面前不自量力蹦跶的小鱼小虾,必将会被发怒的雄狮毫不留情地撕的粉碎……
池疏影听着莫逊着急的声音,手里拿着来自桐州和甘州的密报,心里盘算着整个西北的兵力——
现下,算上募兵,西北全部兵力一百二十万,是整个西北六分之一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