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尘唇角一勾笑了笑,“届时你便会知道。”他将我一拉,便往杏平镇外而去,而姑苏,则是暂时托给了洪麟照顾。
南姑娘所在之处,乃是北椒国的另外一处地方,我和柯子尘快马加鞭好几个时辰,才刚到那处。
一路而来,路边甚为凄凉,与杏平镇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我抬眸瞧着这店外的马匹,也不过一两匹。
看来要找到南姑娘,倒还是算简单。
我尤为记得柯子尘带我进去时,那暗香花影的窗边坐着一个白衣素净的女子,她侧过头瞧着窗外,屋外落叶纷纷,飘飘落落地打着旋儿落下。
若不是柯子尘告与我这姑娘有着先天眼疾,恐怕还会叫人误以为她在看那屋外风景。
“南姑娘。”快近她身侧时,柯子尘清了清嗓子叫到。
南九歌转过头来,素净的面容,翠眉殷唇,双眸无神地落在半空中——我蓦地一惊,记起这女子我在河洛城见过,当初茶楼里说书先生曾将老丞相之死说得玄乎之时,邻座有一女子将茶杯握碎在手心里,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地流出,滴在脚下的木板上,浸透了一片。
我抬眸望去,见她的右手上,结着新痂。
“稀客。”她勾起唇角一笑,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个音调。
柯子尘拉着我坐下,我瞧着跟前的这个女子,眼神里无波无浪,倒是与茶馆相见那日尤为不像。
“三殿下今日来,有何要事不成?”她顿了顿,面上有些犹豫,又改口到,“还是说,应当叫殿下一声先皇?”
这话语听得人尤为不爽,似是一阵嘲讽迎面劈来,我知道她对柯家应当是存了满满的恨意,可这并不是柯子尘一手造成,若她这样迁怒,倒真是有几分无理取闹。
我才刚要说什么,柯子尘就朝我递来一个眼神,示意我莫要和她计较。我瞧她只身一人,若我此时与她动怒,免不了又传出个以多欺少的流言来,是以我便收回了已到唇边的话,再没说什么。
柯子尘和南九歌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搭边的聊着,我则是对跟前的人好感全无,故而没注意他们聊什么,倒是觉得屋内闷热,摸出屋外去透透气。
客栈四处奇花盛开,引得蜂蝶围绕,我在这周围缓缓散步,更是觉得选择出来真是明智之举。
客栈不远处,便有一潭不大不小的湖水,湖边的杂草甚茂,花儿更娇,倒是惹得人不移步过去都难。
我蹲在湖边瞧着这一湖风光,一闲下来,便会有了多余的时间想这想那,想起河洛城里,若是当初巷口里的两名女子,一名是纳兰夕公主,一名是南九歌,而根据纳兰夕的话来看,她应当是要找南九歌联手。
可是……联手做什么呢?
我想起以前在将军府时姑姑给我说过的一件事,这纳兰夕本来就是来自兰国的质子,亏得其姑姑纳兰幽在大昭有着皇后之尊的地位,在这深宫中才得以不受人欺负。可是好景不长,纳兰幽在一次宴会中被害身亡,说是这其中的死因与这纳兰夕有关。
后宫明枪暗箭的事数不胜数,我倒是不觉得纳兰夕会杀害她在大昭唯一有着血缘之亲的人,若是别人借的她的手,倒还有几分可能。
所谓这个别人,我只能想到风熙云。
后宫之事,本该柯子尘最是清楚,我也可以问他一二也许能解这难题,可是正因纳兰幽是柯子尘的生母,提纳兰幽所死之事,倒是怕会触及他的伤口。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来,唯一想到的一个,又觉得不太靠谱,若是说纳兰夕找南九歌联手的目的是报仇,可是仅凭两人之力,哪有什么希望手刃风熙云。
想起这些琐事,倒真是叫人觉得脑袋疼。
我挠了挠头,觉得皇帝老子都不管的事,我又何须去多想,正是准备拍拍衣裳上的灰离开此处,我却见那本是无波无浪的湖面,远远地有孩童落水的呼救声。
我身子一怔,刚要打算跳入水中时,才蓦地想起来,自己是只旱鸭子。
我急得跺脚,想着要跑回屋去叫柯子尘,接着又听一落水的声音蓦地想起,我回头一望,那湖中一抹绿色倩影,正往那落了水的孩子游去。
我赶紧绕着边跑到离他们最近的湖边上,那绿色倩影凫水带着孩子游来,我也伸手去将那孩童拉起,所幸只是一场虚惊,并无什么大碍。
“你怎么样?”
那孩童摇摇头才叫我放心下来,而旁边的那抹绿色倩影却玩着腰大口大口地吐着水,我挪步过去替她拍着背,她倒是头也不抬地跟我摇摇手,叫我无须担心。
我倒是觉得,比起跟前的女子,有些自愧不如,看她这模样,像也是只旱鸭子……
“很久没有凫水,倒是忘了……”她摇摇头像是自嘲,继而抬起头来望着我——
她显然是面色一愣,瞧着我好久没有说出话来,而我,也是一惊。
“皇、皇嫂……”她开口叫我。
我舒了舒眉,对着她轻轻莞尔,“夕公主,真巧。”我猜得不错,南九歌与她,果然是联手了。
我在宫中时,本也不喜欢到处走动,生怕惹是生非,一个不注意就惹得一身罪名。
故而我只喜欢待在扶月宫中。
而这样不大不小的扶月宫,只住着我和柯子尘,纳兰夕三人,虽然我整日在扶月宫的院里修修花草,可两年来,见到纳兰夕的次数,却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的。
后来先帝驾崩,我搬入未央宫,更别提能否见到她了。
柯棠曾经与我说过,说是夕公主不喜与人来往,我也试过到离邀殿找她,可不是扑了空,就是被拒了门,后来我也索性不去找她,宫里两年的日子,倒还真是与她没什么交集。
现在想来,她现下叫我一声皇嫂,可谓是多么不易。
纳兰夕尴尬地笑笑,唇角轻扬,“皇嫂怎会在此处?”她倒是将话题抛给了我。
我侧目望了一眼客栈,想起她兴许还不知道,柯子尘未亡之事。
我索性不去接这话茬,抿嘴笑笑,打趣到,“大昭四处是我的通缉令,我不逃得远些,难道还在那等着他们来抓我不成?”
她也是淡淡一笑,像是与我无话可说的样子,良久,才听她道,“皇嫂就对皇兄一丝愧疚之意也没有吗?”
我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她会这样同我说到,想来她和柯子尘也算是有血缘之亲,若是按这样的想法,我杀在龙涎宫杀了柯子尘的乌龙,足以让她将我恨透。
“愧疚?”我挑眉,若只是指我杀了柯子尘一事,让我心感愧疚,那现下他活得逍遥自在,我还真是心里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我觉得有些事让她知道比较好,我大拇指一歪,朝那屋内指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