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钟的飞机,
从南国到东海,足足5个小时还要多的航程。
航班到东海国际机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半,虽然是工作日,但是办公室那边肯定是不用回去的。
刚出航站楼,
胡说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打车去父母住的酒店还是直接回出租屋里,李英男的老公张洪已经把车开到了机场下面的地下停车库。
“主任,要不您跟张老师先回去吧,我自个儿打车就行了,没必要再麻烦你们绕一个大圈。”
本来有免费的顺风车胡说自然是乐得其成的,但是人家夫妻俩隔了好几天没见面,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还偏要凑上去做电灯泡,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想了想,
还是觉得拒绝李英男为好。
“这还没出去呢,你就见外了?平时在办公室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
白了胡说一眼,
李英男懒得搭理这个家伙。
胡说心底那点小心思,
李英男怎么会看不出来。
边上,
鼻梁上顶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张洪手上提着李英男的行李箱,侧脸看了看胡说笑而不语。
他当然知道自个儿媳妇办公室里来了一个新下属,而且还是教委邵建红书记的秘书。
作为市委政策研究室的研究员兼市委党校的教授,张洪的确是属于那种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话不多,但是气质沉稳,从容有度。
除了那一身浓郁的书生气以外,跟李英男这样的女人的确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唯一让胡说有些看不懂的是,
就这样一对精英阶层的夫妻,为什么会传出两人夫妻关系不和的小道消息。
“小胡,听你们主任的,都这么晚了,没必要费那个功夫自个人去打车,再说了我这也是顺路,又不是刻意接送你是吧。”
胡说还想说什么,
张洪已经开口帮着李英男把他肚子里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酒店那边肯定是过去不了了。
林真真让家里保姆订的酒店是在市中心距离火车站不太远的位置,跟自个儿住的地方隔着老远的一段距离,
最重要的是,
如果拐弯去那边的话,
张洪的确还要绕很大一个弯子。
想了想,
胡说还是打算明天一早再跟李琴和胡莱夫妻俩联系,今天晚上先回去收拾收拾屋子。
等到明天老夫妻俩跟着自个儿回去看房子的时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不成样子,八成要被自个老娘念叨。
“那行,就麻烦张老师了。”
张洪笑了笑没说话,
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胡说的肩膀,一行三个人立即去了地下停车库,上了车往市中心开的时候,赫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东海国际机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新建成的一个高度集成的航空枢纽,机场的上层修建了高速公路,地下直通了轻轨。
从地下车库出来爬坡上了城际高速的时候,胡说透过玻璃窗往左手边的航空港瞥了一眼。
灯火通明的机场跑道两侧停满了各个航空公司的飞机,大量的人员和物资日夜不停地在这里流动。
虽然远郊的位置放眼望去一片漆黑,除了高速公路两侧的霓虹灯带散发出橘黄色的夜光以外,几乎看不到人烟。
但是胡说心底却分外宁静。
作为一个面向国际的现代化城市,
东海市是他两世为人停留的时间最为漫长的地方,这种心灵上的归宿和宁静,对于一个从未知的命运里突然跳跃到现实的活生生的人来说,总会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情感。
胡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似乎比以往的那一段人生有了格外敏感的心思,
但是他很清楚,
很有可能并不是自己没有认真观察过周身的这一切,也不是这些东西太过于陌生,
而是自己的心情变了,落在眼里的景色自然也就变了味道。
越过外环高速,
通过中环的高架,车子稳稳地停在小区外面的时候,四周已经变得极为安静。
因为是夜深的缘故,路上基本上看不到太多晃荡的人影。
橘黄色的灯光下面,一人合抱粗的梧桐树在灯光的掩映下摇曳着枝丫。
胡说下车的时候,
小区大门的保安亭里立马有道人影钻出来。
老远看到胡说就招了招手,
“小胡,这么晚才回来?”
杨新才是金香花园小区门卫室资格最老的保安。
实际上,
胡说也不清楚老杨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做保安的,但是在他的印象里,从自己搬进来就一直没换过人。
刚入职的头一年,
胡说基本上是三天两头就要加一次班,一个礼拜总有那么三四天是晚上将近十点后才回来。
两人照面的功夫不下百十回。
往常胡说逢年过节什么的,
单位里发了一些粽子月饼咸鸭蛋什么的,
他一个人吃不掉,
多余的也总会给老杨送一点。
俗话说,
一回生二回熟,
两人也就这么认识了。
“嗯,航班太晚了,到的时候都快10点钟,老杨今晚又是你值班?”
“年纪大了睡不着觉,晚上过来转转。”
下了车,
手上使劲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提下来,
冲老杨喊了一嗓子,
胡说这才拍了拍手凑到车窗边上跟李英男和张洪打了声招呼。
“张老师,麻烦你了!”
“主任,你们赶紧儿回吧!”
摆了摆手,
李英男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又把车窗摇下来。
“明天上午你早点到办公室,回头有空写个简要的报告给邵书记看一下。
对了,小胡,我这里还有你的东西。”
说着李英男也没太过于避讳张洪,就从脚底下拉出一个白色的方便袋朝胡说递了过去。
胡说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也没问是什么东西。
等车子拐弯从另一头出去,
这才拉着行李箱进了门卫室。
除了老杨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保安也在,胡说觉着有点面生,大概是新来的。
“来,老杨,这是我从南国那边带回来的小食品,你们值夜班正好尝尝。”
门卫室里,
胡说反手把背上的旅行包取下来,反手拉开拉链就从里边**了一盒酥糖出来扔到了桌子上。
跟杨新才打了声招呼,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拖着行李箱往小区里走。
身后,
杨新才骂了两句,额头上深凹进去的皱纹隐约淡了几分。
“这小子,懂事!不逢年不过节的,还给我老杨带了吃的回来。”
“队长,他谁啊?”
白了一眼门卫室新来的小伙子,
杨新才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你管他谁,别看人家年纪跟你差不多,小伙子有出息,之前是东大的老师,现在听说去市里边当领导去了,将来有前途啊。”
……
隔了几天没在屋里住,
胡说踩着老式的楼梯爬上去,打开门进了屋子的时候,明显闻得到屋子里有一股子味道。
抬眼朝对面瞅了一眼,
发现对面鼻涕娃沈北北一家租住的屋子竟然大门敞开着,屋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胡说拉开客厅的灯,
扭过头一看,
屋子里赫然跟遭了劫一样,除了一张床和一套衣柜子,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才记起来,
他出差之前,
房东杨倩因为急着房子出手的缘故,已经取消了租住的合同。
耳边子一下子清净下来,一想到以后没了鼻涕隔壁娃鬼哭狼嚎的闹腾,胡说心底竟然莫名地有些落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
撒开手,
放下手上的行李箱,
胡说也懒得去收拾了,
草草整理了一下被子,烧了一壶热水,想了想,脑子里没有半点睡意,又鼓捣了好一阵,泡了杯茶,就这么坐着打开电脑。
跟了一阵股市最近几天的动态,
跟预料中的一样,
虽然大盘仍然继续保持低迷的状态,但是自己挑的那只妖股仍然保持逆市上扬的态势,
眼见着都有一种一路黑到底的样子。
咧了咧嘴,
胡说突然觉得,
人生大多数都不会像这只妖股,
但是真的给碰到了一回的话,那绝对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这还是自己一直保持低调,
要是截个图,发个朋友圈什么的,指不定还能捞个股神的名头去忽悠。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打电话给我干嘛?”
在电脑面前坐了一会,
接到林真真的电话,胡说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大晚上打电话干什么。
“干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到了不知道给我发个消息?”
胡说竟然一下子被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林大主任竟然因为这个给他打电话?
莫非是我老胡的魅力值上升了?
不大可能啊!
在他的印象里,
大半夜给自己打电话的林主任,不是碰到了老鼠就是因为深夜寂寞难眠。
上一次两个人大晚上打电话还是林真真在西北疗养的时候,那一次她可是被自己气得不轻。
不过不管怎么样,
既然人家电话都打过来了,
没道理他会怕了。
“这不是刚到,我屁股还没沾着凳子呢,你就打过来了,主任,你都不睡觉的啊?”
“马上就睡!”
话筒里,
林真真的声音似乎有些虚,
胡说赶紧的把搭在桌子上的腿放下来。
“别啊!我开玩笑的,多谢主任关心,现在跟主任汇报一下,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航程和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我终于平安抵达了目的地。满意了吗?”
笑嘻嘻地冲着话筒吧啦了好一通,
胡说顿时觉得自己现在怎么看都有一种奸情复发的征兆。
沉默了好一阵,
话筒里才传来林真真冷冷清清的声音。
“勉勉强强吧!”
“这还勉勉强强?林真真,我可告诉你,我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学的语文水平,刚刚都已经使出来了。”
“滚!我睡觉了,你爱咋地咋地。对了,我明天就回去,你开车来机场接我。”
说完,
胡说还没开口,
立马就听到话筒里嘟嘟的声音。
坐在凳子上,
脸上一脸的懵逼。
卧槽!
接你没问题,
但是你也得告诉我你几点的飞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