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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潜龙(1 / 1)

“这有什么。”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我本来就是刀枪箭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活出来的人。受一点小伤就跟家常便饭一样,这一次不过是意外罢了。对了,征收粮食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卑职正想要说起这件事情。”吴仲孺说道。“卑职派出的商队,最初还算是顺利。收到了百余万石粮食。不料,最近两天不管到哪里征买粮食,出多高的价钱也没什么人愿意卖。看来,是有人暗底里使坏了。”

萧云鹤挑起嘴角,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预料之中的事情罢了。这一次我受伤,其实也有一些好处。皇帝那边地差事,我就可以推托掉了。有谁想栽害我,也跟我搭不上什么关系了。吴大人,收粮的事情,你也别太心急了。能收到就收,收不到也别勉强。眼下我受了重伤,不理朝事只能在家静养了。外面那些人,想怎么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去了,再如何也挤兑不到我头上了。”

吴仲孺想了一想,点头道:“大人说得有道理。虽说受伤不是好事,但也算是还有有利的一面。卑职虽然只是个商人和无关紧要的小官,但也感觉眼下的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危机四伏。大人趁这时候告病不出在家养伤,也不失为了一个恰当地举措。其实在这之前,卑职还曾想过,劝大人假托生病闭‘门’不出的呢……没想到,哎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大人真的遇刺了。”

“呵……咳、咳!”萧云鹤想笑,但有些牵动了伤口,又咳了起来,吴仲孺连忙上前帮他抚背,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萧云鹤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忙碌了,说道:“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眼下关内粮荒,也是要解决的问题了。不管是谁在哄抬物价囤积居奇,关内物价飞涨百姓的生活就会没了保障,这是对大齐很不利的事情。虽然现在我可以置身事外了,但是吴大人还是不要放弃去做这件事情吧。只是,没必要像之前那样不惜血本了。我估计,我这一倒下来,许多不怀好意的人也会感觉有些失望,将手中拽得紧紧的粮食松上一松。到时候,价钱或许能便宜一些。吴大人也就不必那么破费了。”

“哎呀,钱的事情大人就不要再提了。这件事情,大人也不要再过问了。”吴仲孺说道,“卑职一定会将粮食地事情处理妥当的。大人只要好好的安心静养。早一点康复如初就行了。小‘女’在家可是每日翘首以盼大人呢!”

萧云鹤微微的笑了一笑:“现在我受了这伤,之前预计地腊月订亲,怕是不行了。这个……还请吴大人和吴小姐原谅。”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吴仲孺连连说道,“只要人好起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卑职刚刚‘花’重金请了两个名医和两个好厨子,来帮大人治伤调养。大人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想了,放宽了心。好好养伤。”

“嗯。”萧云鹤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吴仲孺两眼。吴仲孺倒也还识趣,没敢多作打扰,这便告辞去了。

萧云鹤独自轻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枕头上。心里闷闷的想道:墨衣比我伤得更重。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独孤凡,实在是太鲁莽了……不过,听墨衣说起,他受了太多‘阴’寒之气地毒害失去了生育能力。‘性’格可能也因此变得暴戾而乖僻吧……毕竟。不能当正常的男人了,谁也不会心理舒坦。这一次本来料定了不会有什么岔子的,没想到独孤凡这个异数。将一切事情都‘弄’得一团糟了。还真是有些失算。

过了一会,俱文珍进来伺候。萧云鹤在‘床’上躺了二天一夜,骨头都要酸了。就让他搀着下‘床’略微走了一走,换了一身衣服将身子擦拭了一下,‘床’褥也全换了新的。他想要外出走走,俱文珍死活挡着不让他出去,说是新受地伤见了西风容易恶化。萧云鹤无奈,只得又百无聊奈的躺了下来。扯着俱文珍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给食邑下的百姓送粮送衣的事情,看来有了吴仲孺帮忙进行得还算不错。萧云鹤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现在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呆在府里不出‘门’,安心养伤了。孤独凡这一剑虽说是伤了自己。但也顺带着让萧云鹤多了一个彻底脱身自保地籍口。相比于伤人皮‘肉’的刀剑,朝堂上的冷枪暗箭。还更加的凶狠恶毒,杀人不见血。萧云鹤无奈的苦笑,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要借养伤来回避政治上地凶险。

过了一会儿,苏菲儿拿着食盒来伺候汉王用膳了。萧云鹤让俱文珍退了出去,身边再无旁人,这才问道:“菲儿,东‘女’国的人,怎么样了?”

“西厢院里都空了,一个人也没有了。”苏菲儿一边给萧云鹤喂汤喝,一边静静的说道,“那天大人晕厥过去后,那两个道人替大人止了血,就将你和小‘女’王带到了不同地地方。不久,高固将军带着人来了,就将大人带回了府里。回府的时候,东‘女’国的人一个都不见了,小‘女’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高固将军带了人将宗圣宫搜了个遍,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嗯……”萧云鹤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独孤凡掳了苏菲儿‘逼’墨衣动手,想必她事先也是早做了安排,让东‘女’国的人都离开了汉王府。现在我被刺伤,墨衣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会去哪里,是否平安无恙……事情本不该如此糟糕的,都是那个独孤凡,正如墨衣所说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人就请安心养病吧,不要想太多了。”苏菲儿轻轻的说道,“小‘女’国贵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萧云鹤略带疑‘惑’地看了苏菲儿一眼,感觉有些异样。苏菲儿脸上红了一红,轻声说道:“婢子看得出来,小‘女’王对大人很是有些爱慕。想必过不了多久,只要她伤好了,就会回来再找大人的吧……”

“会么?”萧云鹤呵呵的笑了一笑,心中道:事情哪里会有那么简单。我堂堂的大齐亲王因为她这个东‘女’国的小‘女’王而受了重伤。这件事情十分地敏感,是能够牵扯到两国关系的。虽然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声张扩大,但东‘女’国地人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墨衣可能会以为,这一回肯定是‘弄’巧成拙,让东‘女’国与大齐结下生死怨仇了。

哎!说来说去,都是孤独凡那个刚愎自用、‘性’格古怪乖僻的家伙惹的祸。事情明明不会朝这个最坏的方向演变的。我和墨衣,眼看着就要达成妥协了,却跳出了他这么个家伙从中坏事!

苏菲儿喂萧云鹤喝了一碗汤,吃了一些香甜的鹿‘肉’粥,自己的眼圈儿又变得红红的了。收拾了餐具以后,她又回到了房里,就坐在萧云鹤榻边的一张小凳上,不肯走了。

“菲儿,你去休息呀!”萧云鹤看她‘精’神很不好,让她回去睡觉。

“不用了。婢子就在大人旁边伺候着。”苏菲儿摇头,不肯走。

正在这时,武琦云带着房慈来探望汉王了。房慈胆小谨慎,见了汉王就有些畏手畏脚,但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和担忧。至从母亲过世后,他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汉王在他心目中,就如同是父兄一般。

“旁慈,过来。”萧云鹤招了招手,房慈犹豫了一下,走到了萧云鹤榻边跪下。

“起来。”萧云鹤‘摸’了‘摸’他的头,笑呵呵的说道,“最近多来我房里坐坐。以后啊,我时间可就多得‘花’不完了。可以亲自教你读书识字。”

房慈眨着眼睛:“噢……不过,大人不是给我请了教书先生吗?大人受了伤,要养病。”

“没有关系。先生教,我也教。”萧云鹤笑呵呵的说道,“要是不找点事做,还真是会闷坏了。先生教你识字念书,我教你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好吗?”

“好。”房慈撇开嘴就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酒窝和一排大板牙,一脸憨态。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云鹤的日子可就过得简单了。伤口大致愈合以后,他每天就在府里略作走动。新召来的五百飞龙骑,现在也开始了‘操’练。他有时间就到校场上,看一看高固他们带着这些人训练。有时也略作一番指导。房慈是个很努力很认真的孩子,每天在先生那里上完了课,还回到萧云鹤房间,请教一些学问。常常都是一丝不苟的将萧云鹤教的东西记下来。到了傍晚,又会去找高固等人学习武艺。虽然房慈资质一般,但好在用心专一又舍得吃苦,还是学进了不少东西。

有武琦云和苏菲儿在身边悉心照料,萧云鹤的体格也本来有些异于常人,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其实过了不到半月,已经感觉不到多大的疼痛了。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毕竟是伤了元气,还是感觉整个人衰弱了几分。

大约六七天以后,武元衡也顺利的被放了出来,在汉王府上当了四品长史。这样一来,萧云鹤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和武元衡在一起畅谈,成了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宋良臣这个卤汉非要拉着武元衡比试、比试,想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该比什么才好。后来还真的磕头拜师了,吓了武元衡一大跳。最后还是萧云鹤出来做了调解,让武元衡收了房慈和宋良臣当学生,教他们读书写字。反正现在武元衡官居闲职,也有的是时间。找点事做,也好消磨时间。

期间皇帝和太子以及许多的朝臣,都例行的来探视过一两次。萧云鹤也只好耐着‘性’子一一接待。皇帝老头还是以前那副慈蔼关心的模样,可萧云鹤却越来越感觉这人虚伪‘阴’险。太子李诵是和几个平辈的亲王、公主、郡主郡王们一起来的。十来个人,萧云鹤谁也没记住谁,反正是都客套的应付了一番。唯一留下了一点印象地是,文安公主好像跟同龄的房慈相处得不错。后来接连又来了几次。就为了找房慈玩。

朝堂上的事情,萧云鹤自然是一概不理了。皇帝也做了顺水人情,将他的一些实际事务都‘交’待给别人去办。就这样,萧云鹤成了一个彻底的空头亲王,除了享有食邑俸禄,跟隐居世外没有什么两样。汉王府的大‘门’,也时常都是关闭的。

平静地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经意间。朔雪纷飞的冬天来临,再过两天就要过年。汉王府里也挂上了红灯笼装点了起来,人人脸上都流‘露’出一些喜庆气息。

这天上午,吴仲孺带着十来个家奴,运了几张车儿过来。车上尽是装着一些好酒好‘肉’和烟‘花’鞭炮。这已经是他年前第四次送东西来了。汉王府里过年要用的一切东西。几乎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没让萧云鹤费半分心思。

萧云鹤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亲自接待了吴仲孺,让俱文珍带着仆人们将东西收下。这些日子以来,吴仲孺跑汉王府就像是跑自家卧室一样地勤密。他看来。汉王身边的那两个‘女’子(武琦云和苏菲儿),可千万别捷足先登和汉王搭上关系了。

要不是吴夫人坚持一些俗套的礼法,吴仲孺老早就想让‘女’儿也住进汉王府了。好歹近水楼台先得月么。其实大齐名风开放。成亲之前有点什么太正常不过了。可吴夫人毕竟是名‘门’闺秀极爱面子,坚持说在成亲之前,不能让‘女’儿住进汉王府,免得别人笑话。吴仲孺只好亲自当起了鸿雁,为自己的‘女’儿和汉王传书搭线,两边讨好的为他们培养感情。

这一段日子清闲下来,萧云鹤也略微胖了一点。比起以前地那种‘精’瘦模样,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大气。旁人看来。更是显得俊美了许多。

吴仲孺今天看来心情很好,坐下来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就喜滋滋的说道:“大人,好消息!”

“快说!”这些日子以来,萧云鹤与吴仲孺之间也亲近了许多。说话连客套都不用了。

“汴州收复了!”吴仲孺欢喜的说道。“大人幽居在府中,可能对东都那边地事情不太清楚。这是我今天清晨。收到东都分号传来的消息。蕲州刺史、充节度都知兵马使、大将伊慎,在永安戍大败李希烈的大将杜少诚,又在应山之战中生擒了前来救援的李希烈外甥刘戒虚。伊慎将刘戒虚捆绑起来送到汴州‘门’前劝降,守城将开‘门’请罪。从此汴州收复,漕运得通了!”

“好呀,这真是个大好消息。”萧云鹤笑呵呵说道,“终于在过年前,解决了这个大问题了。想必明年开‘春’的时候,关内一切情况就都要恢复正常了。”

“可不是么!”吴仲孺也长吁了一口气,“关内这粮荒,好不容易才稍稍缓解了一些。现在终于粮道疏通,彻底解决问题了。伊慎无疑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呀!此人跟卑职也算有些‘交’情。改日如果去到蕲州,一定登‘门’拜访一下。”

伊慎----萧云鹤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闲叙了一会儿,俱文珍来报,说颜诗章和李勉来访。萧云鹤忙叫请了进来,吴仲孺便告辞走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云鹤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颜诗章和李勉、李景略这些人,都是会回来告诉他的。所以,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颜、李二人就会到汉王府上来,找萧云鹤说上一说。

看来今天,又是有什么大事了。

两个老头子‘精’神不错,乐呵呵的问候了一阵汉王地身体。萧云鹤将他们请到了烧着炭火的静室里,奉上了热汤。

颜诗章满面红光,满是兴奋的说道:“大人,大好消息!”

“什么消息?”萧云鹤也来了劲头。看颜诗章表情,应该不会是小事。

“临泾李晟,打了大胜仗、收复了邢阳!”颜诗章兴高采烈的说道,“伊慎也连胜两阵,收复了汴州!两个大捷报啊!”

李勉也笑道:“是啊!邢阳收复。吐蕃对国都的威胁算是解除了;汴州收复,从此漕运得通,也是解决了大问题呀!”

萧云鹤也高兴地笑了起来:“过年前收到这样的好消息,实在是令人高兴呵!”过久了平淡无奇地生活,萧云鹤听到这样地消息也是格外的兴奋。

颜诗章抚着白须,不无自豪的说道:“李晟那小子,真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他到了泾原没多久。就用雷霆手段治住了那里的兵‘乱’,从此上下齐心。吐蕃的相尚结赞之前讨了一些好处攻下了邢阳,又不自量力的来攻打泾原,想彻底打开通往国都地‘门’户。李晟巧妙‘诱’敌设下埋伏,首战就大胜斩敌七千余人!后来趁胜追击。在摧砂堡再次大败尚相结赞。两战共计杀敌两万余人,一举将吐蕃人赶出了泾州境内!”

“好,杀得好!”萧云鹤哈哈的大笑起来。

李勉接着说道:“与此同时,浑在府翔府那边也经营得不错,打退了几次吐蕃的‘骚’扰侵袭;朔方那边。自从李怀光率军赶回之后,就变得四平八稳了。三员大将坐守三处,连成了一条坚不可催的大防线。现如今。我大齐西面防线,算是安宁下来了。”

萧云鹤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一直掂念着李晟他们征战的情况。

“不过,也有一些不好地消息。”颜诗章话锋一转,说道,“朝堂上少了大人这个能够主持军事的亲王,国都御林神策军越发的腐化堕落了。”

“怎么回事?”萧云鹤眉头略皱。

颜诗章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前不久。皇帝下发了一道圣旨,表彰神策军将士为兴元元从奉天定难功臣,人人皆赐免死丹书。其实皇恩浩‘荡’,这本无话可说。不过典掌御林军的宦官窦文场和王希迁,没了旁人从旁监督镇劾。就开始玩‘花’样了。他们接受了许多官宦人家的贿赂,允许他们地子弟在神策军中挂了一个名。却不来服役。如果有差事,就派个家奴来顶替。这样做,无非就是让他们沾沾神策军的光。这些挂名的神策军,好些都是游手好闲地纨绔子弟。打起仗来全无用处倒也还罢了,偏偏他们还顶着神策军这个幌子,四处招摇惹事生非。”

李勉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的神策军,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跟随大人守卫奉天、收复帝都的铁血之师了。纯粹变成了腐化堕落的公子萧云鹤听完这些,却是微微笑了一笑,丝毫没有颜诗章他们所预料的发起怒来。他说道:“扳倒了霍仙鸣、除了陆升,又有了王希迁和窦文场。朝堂之上,总是不缺这样的角‘色’。”

颜诗章疑‘惑’的看着萧云鹤:“大人不生气么?”

“不生气。”萧云鹤笑了一笑,“因为生气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会伤了我的身体。我算是想清楚了,许多地事情,眼不见心不烦。就算我仍然在朝堂之上,也管不来这所有的事情。”

颜诗章眉头一皱:“大人莫非有什么深远的打算?”

“目前还没有。”萧云鹤微笑说道,“快过年了,不说不高兴的事情。老太师,先生,难得二老今日前来,我们就好好喝两杯吧。就当是庆祝泾州、汴州大捷。”

颜诗章见汉王不愿意多说,也不好再问什么,和李勉一起应承道:“也好。”

当日,萧云鹤就在汉王府里摆了一宴,宴请颜诗章、李勉和郭家的郭、郭暖与吴仲孺。泾、汴大捷,整个国都城里都添了几分喜气。

白雪飞扬而下,万家***炊烟缭绕,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地平静。仿佛现在,就已是太平盛世。

十来天转眼就过去了,年也过完了。国都城里的积雪,在‘春’风之中开始融化。萧云鹤地身体,也完全的恢复过来。只不过他仍然在家里告病不出,潜心隐伏。朝堂之上再没有发生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值得一提的是,皇帝老头担心国都守兵太少,将新任河东节度使马燧调到了国都,担任京畿、渭北、商华都知兵马使,守备京畿关内和国都京师。马燧的大名,萧云鹤是早有耳闻。此人能征惯战,在征讨河北叛逆的战斗中,屡立大功。在邯郸、临、洹水、魏州的几场大战役中,马燧数战连捷,将叛‘乱’称王的魏博节度使田悦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要不是后来泾师之变他要赶着回来救援,几乎就要平定了田悦。不过等他赶到的时候,萧云鹤已经攻克国都收复了帝都。皇帝就让他屯兵河内,整顿人马。

之前李晟、浑、李怀光等人,也多次在萧云鹤面前提起马燧,都称赞他勇猛刚直,是一名难得的将帅。不过同时也告诉他,马燧与太子李诵,关系十分的密切,似乎还有姻亲关系。马燧的一个侄‘女’儿,好似就嫁给了李诵为妾。

萧云鹤心中清楚,皇帝将马燧调到国都执掌兵权,就是有意趁汉王势弱的时候,加强太子的力量。既然已经‘洞’悉了老头的为人,萧云鹤也没有什么好郁闷的了。什么神策军腐化、马燧入京,萧云鹤也都不想去关心了。有些东西,既然是争不赢的,那就索‘性’不要去争。自己注定不能在国都有什么作为,也就没必要往这些事情里面搀和了。

现在,他只能按捺住‘性’子养‘精’蓄锐,等待着机会的降临。

扬‘春’三月,柳絮飘飞,百‘花’吐蕊。算起来,萧云鹤在府里已经闷了四五个月了。身体也丝毫没了异恙,又变得生龙活虎身强体壮。重生后的这副身体,体格惊人的强壮。这段时间萧云鹤也有了更多的闲暇来练一练武艺。虽说没能一日千里的变成绝顶高手,至少筋骨被打炼得十分强健了。日后要是再有机会带兵打仗,相信更加得心应手。

武元衡自从进了汉王府以后,几乎就成了萧云鹤的影子,与他寸步不离。二人白天一起观摩飞龙骑‘操’练,对弈赏曲;夜晚促膝畅谈国事时政,教习庞慈的学业。在外人看来,几乎就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这可把吴仲孺给急坏了。跟汉王走得‘挺’近的武琦云,可是武元衡的亲妹妹呀,要是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这一番苦心经营且不是全泡汤了?

于是,吴仲孺约齐了妻舅家的郭、郭暖等人,挑了个好日子,一起来找汉王商议定亲的日子。萧云鹤也不好再推脱了,约定在三月十五与吴家小姐吴月琳定亲。同时,圣旨也下达了下来,赐婚于汉王萧云鹤与吴月琳。

再过三天,就是定亲的日子了。汉王府里一切准备就绪,准备迎办这一件大喜事。

这天晚上武元衡和房慈走后,萧云鹤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似乎心头总有些事情舒展不开。辗转难眠,他索‘性’起了‘床’,抱着古筝到了后院凉亭这里,一个人静静的抚起筝来。

不自觉的,他又弹起了那曲《高山流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小‘女’王墨衣的影子。那个能够吹着‘玉’箫合上自己曲调的‘女’人,现在会怎么样了呢?是生是死,是福是凶?她离开了大齐国都,大概只能回东‘女’国了吧。吐蕃不会真把她抢去强纳为妃吧?

萧云鹤不由得笑话起自己来:眼看着要成亲了。却还想着别的‘女’人。可惜了,虽然吴月琳也算是个不错的‘女’子,但自己跟她毫无感情可言。要不是出于政治利益上的一些考虑,这样地婚事就如同一碟可有可无的寻常点心一样,吃了不饱腹,不吃感觉又有些‘浪’费。不在身边、无法得到的,总是想得多一些……墨衣。就像是一株带刺而娇‘艳’的玫瑰,比静如清荷的吴月琳,更能撩拨人的心思。

夜‘色’如墨,‘春’风清凉。萧云鹤轻抚筝琴,想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心事。这几个月来。他几乎就要习惯了这样地生活。没有‘阴’谋诡计和冷枪暗箭,也没有金戈铁马与血火河山。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内心却是越来越多难以排解的失落与苦闷。

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好似还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紧接着,就看到几个人急忙忙的朝小亭这边走了过来。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萧云鹤心中略作惊疑。

走到凉亭这边来地人,居然还是俱文珍这个大总管。他见了萧云鹤就急忙道:“大人,可让小人找到你了----大人快到正厅。有重要的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莫非还是皇帝来了。看把你紧张的。”萧云鹤无所谓的应了一声,准备起身朝前走。俱文珍这副惊惊乍乍的‘性’子,他算是习惯了。

“大人,来地人是……”俱文珍吞吞吐吐的道,“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居然是浑!”

“嗯?浑?!”萧云鹤惊讶的看了俱文珍一眼,大步朝前走去。浑,他不是在凤翔府带兵么,怎么回国都了?

正厅里。明显瘦了一圈也黑了许多地浑,正焦急的来回踱步,时时发长长的叹息声。萧云鹤第一眼看到他,几乎就要认不出来了。昔日威猛高大的浑,这时就像是一个服过了苦役回来的囚徒。浑身灰土头发凌‘乱’,神‘色’仓皇落寞。还有几分紧张和害怕。

萧云鹤感觉有些不妙,就在浑背后喊道:“浑,你怎么到国都来了?”

“大人!”浑听到萧云鹤的声音,顿时大呼一声,转身就跑到他面前拜倒下去,竟然失声号哭的喊道:“完了、全完了!!”

萧云鹤心中一惊,忙叫俱文珍去关上了大‘门’,将浑请到了自己的卧房边地静室里。

“有什么事情,不要急,慢慢说。”萧云鹤见到浑这副样子,也是惊愕万分。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居然失声痛哭,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了!

浑双手颤抖的接过了萧云鹤递给他的一杯茶,一仰脖喝下去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末将……这是打了大败仗,只身逃回的。”

“怎么回事?”萧云鹤心中惊愕,却尽量让自己地语气平静一点,免得刺‘激’了浑。像他这样的悍勇猛将,居然临阵只身败逃,心里肯定也是不好过了。

“哎----两万大军哪,一夜之间,全没了!”浑声音颤抖,情绪‘激’动地说道,“要不是几个兄弟誓死护着我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来,末将今日怕是也难以见到大人了。”

萧云鹤暗吸了一口凉气,轻言抚慰道:“你不要急。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来说。”

“嗯……”浑抡起衣袖,抹了一把眼泪,重叹一声说道,“李晟在临泾打了几个大胜仗,让吐蕃心惊胆颤,不敢往那边靠拢了。于是,凤翔府这边压力抖增,吐蕃投入了更多的兵力来‘骚’扰侵害。从去年腊月到今年二月,我率军与吐蕃大小七战,每战皆胜,斩敌一万余人!与此同时,李晟在泾原节度与我遥想呼应,师出邢阳奇袭吐蕃人身后。我与老蒜头连打了三个大胜仗,将吐蕃‘逼’退了三百余里,大齐的麾旌几乎就要指到了会州、原州、兰州一带。”

“这不是很好么?”萧云鹤说道,“这个消息,我听说过了。战报传来,举朝欢庆。皇帝不是对你们大加褒奖了么?”

“哎!”浑又重叹了一声,沉沉的锤‘腿’说道,“褒奖倒是不提也罢。只不过。重新踏上沦落到吐蕃手中多年的中原土地,我与李晟喜不自胜。正准备整顿兵马乘胜追击,不料朝廷就下发了与吐蕃议和的圣旨!”

“议和?”萧云鹤眉头一凛,说道,“这件事情,我似乎听颜老太师说起过一回。大约是在今天开‘春’没多久的时候,吐蕃谴使来唐。请求议和。当时朝堂之上也有了许多的争议,但皇帝听了宰相张廷赏等人的合议,同议和盟。”

浑愕然地看着萧云鹤:“怎么,大人只是听说,并未参与议事发表意见么?”

萧云鹤无奈的笑了一笑:“没有。我已经有四五个月隐伏不出。未理朝事了。”

“哎,起初我就怀疑了,这事肯定没有大人从中参预,不然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浑万分悔恨的说道,“当时我与李晟。在阵前商议了许多时日,都感觉这一次吐蕃提出合盟,很是蹊跷。不值得信任。于是按兵不动,往朝廷发回了三次塘报军文,请求陛下收回成命,不与吐蕃结盟。不料,圣旨再一次下达,声‘色’俱厉的强令我们,必须与吐蕃和好,退回凤翔与临泾。”

萧云鹤也有些怒意了。忿忿的说道:“既然阵前大将提出了疑义,为什么朝堂之上没有再听到任何争议?本来两国修盟,尤其是与吐蕃这样狡猾多变、素来不和的国邦缔结盟约,就该谨慎。这一回吐蕃居然主动前来请和,看来是把朝堂上的一些人高兴得得意忘形了。”

“我看并不是这么简单……”浑说道。“张延赏,与李晟素来不和。两人之间地矛盾。已经有十余年了。皇帝都曾出面调节,但张延赏这个丑陋的酸儒,一直还怀恨在心。这一次看到李晟接连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肯定心存不满。如果是他在阁部收到了李晟传来的塘报军情,免不得要心存怨恨的从中坏事。我们看了后来发下地圣旨,全在责骂我和李晟拥兵自重、消极懈怠、好战窦武,妄图耗费国力为自己争得军功,怀着‘私’心不肯与吐蕃缔盟。要是没有张延赏这样的小人在皇帝耳边进谗,皇帝怎么可能会骂出那样的话来?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我和与李晟都受不起这样的罪名,只好硬着头皮去与吐蕃缔盟……”

萧云鹤已然想到了,这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仍然平静的问道:“结果呢?”

“结果……”浑都有些不想说下去了,“结果,我与李晟各自回了凤翔与临泾,让出了之前夺回了疆土。然后,在二月二十七,我带着本部兵马二万人,去往平凉与吐蕃尚相结赞缔盟。起初一切倒也还正常,盟约也几乎要缔结下来。可就在半月前地一个深夜----数万吐蕃大军突然从天而降,将我的两万大军团团包围,悍然发动了攻击!末将拼死夺得一匹马,提上大刀在几名铁卫的护卫下,杀出了重围,单骑逃回。吐蕃人几乎就将两万凤翔唐军围剿殆尽,泾原李晟远在数百里之外,根本来不及救援。就这样,我匹马单骑逃了出来,眼看着凤翔府也没法守下去了,只好逃回了国都……”

萧云鹤双手握在身后,却已是拳头捏得骨骨作响,咬牙切齿地恨恨道:“空谈误国!……如果不是朝堂这一次的瞎指挥、轻信吐蕃,凭你和李晟的能力,怎么可能招致平凉兵败之辱!”

“哎!……”浑又是重重的一锤‘腿’,唉声叹气好不气恼。

萧云鹤微眯着眼睛寻思了一会儿,突然一下睁大了眼睛,沉声道:“浑,更衣。与本王进宫!”

“如此深夜,大人要闯宫么?”浑惊愕不已。时过酉时,再想进宫可就难了。不管有多么重要的事情,这时候进宫那就是闯宫,算起来可是要治罪的。

“军国大事,关乎存亡。本王寓居数月不管国事,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了!”萧云鹤重哼一声,“等会儿我让俱文珍伺候你更衣收拾。现在我去搬请颜老太师。稍后,我们三人一起去闯宫见驾,务必在天亮上朝之前,将这件事情先跟皇帝说清楚。不然,等张延赏等人收到消息先告了污状,这件事情又难说了。”

“是!”浑抱拳就应了下来。

萧云鹤叫俱文珍去给浑更衣,自己却跑到了武元衡房间里,跟他把这件事情说了个清楚。武元衡思索了片刻,说道:“大人此举,应该可行。平凉败盟凤翔府失陷,剑南、东西二川就此被割断,肯定也会战事突起。这一次,说不定就是大人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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