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就快要下了城头,玄门关前突然跑来了几匹飞骑。武元衡远远看见,略有些惊喜的道:“我们地斥候回来了!”
萧云鹤也是心中一动:“快问消息!”
几名斥候飞马进城,急忙回报道:“赤松德赞率领十万残卒。屯兵于羌水一带。叠州、宕州、扶州一带,各有驻屯。目前,他正在向吐谷楚彦一带的各大军镇征调钱粮休整兵马。”
众人各自醒神:看来赤松德赞,还真是没有死心!
萧云鹤拧起眉头寻思了一阵,说道:“羌水一带。是吐谷楚彦最重要的军镇和咽喉。赤松德赞屯兵在这里,无外乎两个用意。其一。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我们想反攻吐蕃,他大可以随时袭我身后,或是占拒那几个城池固守;其二,防备李晟、楚彦与李怀光地大军,南下支持我西川。渭水、洮水、羌水一带,百余年来一直是我大齐与吐蕃兵家必争之地。而吐蕃人占据这些地方数年之久,自然更不敢掉以轻心。赤松德赞,不愧是个行军打仗的大行家。换作是一般人,兵败之后肯定是先求自保,早早退回黄河与积石山,回昆仑山一带养伤去了。现在他不急不忙的在离我们几百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其用意颇深哪!”
武元衡点了点头,说道:“汉王深思熟虑,分析得非常合理。羌水一带,就是原来吐谷楚彦的咽喉。吐蕃人在这里设下多个军镇严防死守,而且不时袭扰凤翔府与西川,对我大齐形成最直接的威胁。相反,如果我们能够拿下羌水一带的这些州县城池,就可以在西线这一带占据极其有利的局面。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与吐蕃隔河而治,直逼积石山与大非川,重夺河西诸州甚至威胁到他地本土。所以,羌水一带,是大齐与吐蕃战略上最重要的一处地方。”
萧云鹤眉头微微一皱:“照你这么说,是想主动出击,拿下羌水一带?”
马勋与徐战都说道:“可是赤松德赞有十万大军据险而守,我们只有几万疲惫之卒,如何办到?”
武元衡微微笑了一笑:“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以目前西川的情况,固守是上上稳妥之策。要想出击,没有绝对的把握最好不要尝试。毕竟远途奔袭,剑川军并不占优。”
萧云鹤眉头紧锁缓缓的点了点头:“没错。想收复羌水一带地城池,将是一个比西川保卫战更重大的战役。不能操之过急、好高骛远。赤松德赞不是一般人,他这一次吃了大亏,肯定会变得更加谨慎小心,难以对付了。在更加清楚地了解敌人的动向之前,我们暂且以不变应万变,先紧守维州再说。伯苍,多派几轮斥候出去打深消息。最好是积石山以西与大金川以西的地方,都去刺探一下。我要全盘掌握吐蕃人的任何一个动向。”
“是!”武元衡拱手应命。
正在这时,玄门头上传来一阵士卒的惊呼声。萧云鹤疑惑的道:“将士们什么没见过,还能有什么事情发出这样大的惊呼声?”
正在这时,城头一员小校跑来急报道:“汉王!玄门关下出现了一队人,个个像逃荒的灾民。可他们都手拿兵器身披残破的甲仗,说是唐军!”
“唐军?!”萧云鹤等人急忙登上了城头,朝下观看。
果然,城头之下站立着一队人,大约有五六十人。这些人,个个衣衫零乱瘦弱不堪,好多人身上都带着伤绑着流血的绷带。可他们个个站得笔直整齐,手握刀枪神情肃然。
一阵风吹过,领头一员身裁瘦小的将军,从怀里掏出一面血红的大旗来。他用一柄长枪将大旗唐支住高高举起,拿在手中摇动起来。
“唐”字战旗!
一面血红鲜艳、完好无损、猎猎飘扬、刺人眼球的唐字战旗!
也就是在这时,那群士兵齐声喊道:“大齐必胜!汉王无敌!”
萧云鹤总算将城头下的人看了个清楚,骇然的一惊,大声激动的道:“是史敬奉!是史敬奉和他的人回来了----快开城门!”
所有人顿时大声惊呼喜出望外!
这一批残卒,居然是史敬奉率领的二百死士归来了!
除了那一面唐字战旗完好无损、光鲜艳丽,进城来的五十多个士卒,没有一处干净完好的地方。这些人的身上,比乞丐还要脏臭百倍。许多伤口已经流脓溃烂,每一个人的脸上、手上,都被冻成了浮肿的红紫色。破烂成了布条的军服搭在他们身上,隐约露出黑色的肌肉。没有一个人脚上的鞋子还存在的。许多人都只在脚上绑了一层布里面裹着草,个个步履蹒跚。还有几个人,已经完全昏迷,是被抬进来的。
萧云鹤和武元衡等人站在城门边,迎着史敬奉等人进了城。越来越多的唐军战士,闻讯赶了过来。将玄门关城门,挤得水泄不通。
史敬奉举着战旗,一步三晃的走进了玄门关。他一抬眼看到了汉王和众官将都站在城门边,慌忙一下跪倒下来,声音嘶哑的说道:“末将史敬奉,回来覆命!”他身后的士卒一起跟着跪了下来。
萧云鹤心中狠一抽动,心魂悸荡。他快步上前弯下腰去,拉着史敬奉的手让他站了起来:“兄弟们,都请起来吧!”
五十多名残卒,纷纷站起身来。
萧云鹤从史敬奉手中拿过那面唐字战旗,久久的仰视。半晌以后,他将战旗高高举起,大声说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壮丽、最伟大的战旗!史敬奉漆黑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汉王,喃喃的道:“大人……”
“传本王令,全体列队,欢迎史敬奉等人回城!”萧云鹤一把抓住史敬奉的手,将战旗递给了他,大声说道,“欢迎你们回家。英雄们!”
在玄门关前围观的唐军飞快的站成了两个队列,大声高呼:“欢迎英雄们回家!”
史敬奉和那些士卒们,顿时个个泪流满面。史敬奉拿着那面战旗,更是激动得哽咽住了,无法说出话来。他鼓足了一口气,用他嘶哑的嗓子大声说道:“兄弟们,回家了!”
“是!”五十多名残卒。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得来了一丝力气。个个站得笔直,举起刀枪,大步朝城内走去。
玄门关前的欢呼声,经久不息,响彻重云。
萧云鹤让宋良臣亲自负责安排史敬奉等人地善后工作。这一批死士。二百人出征,在外面转战了两个多月,深入吐蕃腹地近千里直达格尔木,完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任务。现在回来的这五十人,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就算身上没有刀剑疮上。体力的极度透支与冻伤,也让他们只剩了半条命。能够活下来的,绝对就是勇士中的勇士。
史敬奉等人地归来。在唐军中引起了轰动。起初甚至还有人,不知道有这么一撮人的存在。萧云鹤下令,让军中的军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这些人治得完损如初。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唐军中的一个传奇。尤其是史敬奉,这个其貌不扬、出身低贱地小人物,他身上的那种坚韧与顽强。着实让萧云鹤深深的感动了一番。像这样的人才,绝对就是军中的瑰宝,足堪大用。
五十名残卒被迅速地安顿了下来。这些人在外面流浪了两个多月,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顿热饭、睡一个囫囵觉。
隔日,萧云鹤亲自去看史敬奉。
史敬奉饱吃了一顿睡了一天一夜。算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头。头脸被洗了干净,身上全是绷带上着药。几乎都无法起身。萧云鹤让他不必多礼,坐到了他的榻边。
“感觉怎么样?”萧云鹤面带微笑地问。
“多谢大人关心,末将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史敬奉的声音仍有些嘶哑,面带惶恐万分感激的说道,“大人万金贵躯,怎么能屈尊来看末将?”
“别这么说。军中的每一名将士,都是本王的兄弟手足。更何况,你还是我军的大功臣、大英雄。”萧云鹤安抚了他一阵,说道,“我听吐蕃的战俘说,你们在鄂陵湖烧掉了赤松德赞的粮草,后来又辗转到了格尔木与昆仑山一带?快给我说说,事情地经过和吐蕃人后方的动向。”
“是……”史敬奉神情变得有些肃然了,徐徐的说起了一路上奇袭转战的经过。每一名将士牺牲时的情景,他都清楚地记得。每逢说起,情绪总是有些激动,甚至还流出了眼泪。看得出,这二百人一路同时出发,期间结下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深厚感情。每失去一个战友,都让他们每一个人痛彻心扉。
“其实,我们当初从来不没想过还要再回来。”史敬奉静静地说道,“如果战争一直打下去,我们就一直流浪在格尔木与昆仑山一带,不停的骚扰。直到那天,我们又摸回了鄂陵湖,俘虏了几个吐蕃军中的小校。听他们说,维州一战,赤松德赞大败已经退出了维州。我们欣喜若狂,这才打算回来。”史敬奉突然一下提高了声音,说道:“大人,赤松德赞并没有死心。他在格尔木紧急调征兵马、筹备粮草。已经聚集了七八万大军和数十万石粮草,看来是想要卷土重来。这些兵马和粮草,正在紧急运往鄂陵湖一带,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送到羌水附近的叠州。赤松德赞的大军正屯扎在那里。到那时,他元气恢复,肯定会再来袭取西川,或是北上突袭凤翔府与泾原节度等地。”
萧云鹤眉头一拧:“很好,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史敬奉,这一次你立下了难以估量的巨大的功勋。你好好静养,到时本王必定予以提拔重用与重赏。”
史敬奉感激涕零:“末将不求封赏,但愿能尽一分力,做一些有用的事情罢了。”
萧云鹤劝慰了史敬奉几句,快步离开了军营,找来了武元衡和马勋等将。
“史敬奉带来的消息,赤松德赞正的要卷土重来了。”萧云鹤将这些人带到了大地图边,指着鄂陵湖一带说道,“七八万大军。数十万石粮草,正在向鄂陵湖一带快速集结。有了这一个强力支援,赤松德赞必定会再弄出大的动作。”
武元衡指着地图细细的观看了一阵,说道:“兵马粮草到了鄂陵湖,就能轻松的运过积石山脉,运到羌水一带的叠州、洮州。要是赤松德赞得到了这一批兵马与粮草,之前损失地元气就能瞬间恢复。本身。他带着逃走的那批将士,就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底子仍然十分的雄厚。现在看来,时局又发生了重大变化啊。”
徐战与马勋都皱起了眉头,纷纷说道:“维州一战。我军惨胜。虽然赶跑了赤松德赞,可是我军伤亡也十分的巨大,而且将士们都十分的疲惫了。如果赤松德赞卷土重来,我军的元气尚未恢复。到时候……可就真地有些难办了!”
萧云鹤眉头紧锁,慢慢的踱起了步子。
所有人。都将眼神定格在他的身上,屏气凝神。
半晌后,萧云鹤突然一下睁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地图前,死死盯住了鄂陵湖与积石山一带。终于,他说出了一句话-
“以攻代守,主动出击!”
众人大惊失色,都被一时吓住了,不敢吱声。
萧云鹤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切断这一批援军与粮草。与赤松德赞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卷土重来。”
武元衡愕然道:“大人是想……孤军深入,直捣鄂陵湖?”
“没错!”萧云鹤沉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否则。西川又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浩劫。我打算亲率飞龙骑,翻越紫山急袭鄂陵湖。”
“大人!”徐战惊声急道。“大人切不可亲身前往!上一次史敬奉烧了那里地粮草,这回吐蕃人一定严加戒备。而且这一次,他们有六七万大军随行,此行将会万分凶险!末将对鄂陵湖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就让末将去吧!”
武元衡也说道:“臣下也认为,此行实在太过凶险。孤军深入鄂陵湖,随时有可能陷入吐蕃人的包围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人,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得很久了。”萧云鹤神情坚定的说道,“两军交战,不用奇兵、不用险招,只是正面拼杀是难取大胜的。今日地这个局面,让我想起了昔日东汉末年,曹操与袁绍的官渡之战。若不是曹操奇袭乌巢,哪有可能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今天,本五就效仿一次古人,也来一次急袭鄂陵湖。”
武元衡仍在坚持:“赤松德赞绝世枭雄,不是袁本初那种人可以比拟地。更何况,吐蕃人之前曾在鄂陵湖吃过一次亏,肯定会严加戒备。”
“正因如此,吐蕃人也多半料想不到,我会再次奇袭鄂陵湖。”萧云鹤说道,“这样,或许正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坐等赤松德赞得到这一批兵马与粮草恢复了元气,到时候一切悔之晚矣。克之,这一次你与本王同行。我们率领一万飞龙骑,急攻进取,打一个长途奔袭战。与此同时,马勋与云南王,率领三万联军,做势主动出击详攻叠州,以分散赤松德赞的注意力。伯苍,你与高固、宋良臣,紧守维州。不管我们遇到多么凶险的状况,也不许弃城出击!”
众人一阵愕然……这一次的军事计划,也实在太过大胆了一点!
徐战正色说道:“大人,你身为帝胄万金之躯,更是西川的掣天支柱与万民寄托,万不能亲身犯险。末将虽然本领低微,但好在对吐蕃无比熟悉。请大人允许末将单独率军出击吧!大人只需坐镇维州、统筹一切即可!”
“不行。”萧云鹤眼神炯炯的看着徐战,认真说道,“并不是我信不过克之的能力。只是这一战……除了凶险,更难的是要做到进退有序。何时该进,何时该退,难于把握。你是将军,举手投足之间总会有些难于取舍。到时候时局不利,说不定你就舍身报国与敌决一死战了。可是,这一次地奇袭并不是去拼命送死。重要的是达成目的,临机应变颇为复杂。我是主帅,到了前方才能及时的做出相应的决定。所以,你也不要坚持了。诸位,也不要有什么疑惑了。本王自己知道,孰轻孰重。当日曹孟德手下何尝没有大将能人?可他还是亲自率人奇袭了乌巢。与我们今日地情形,颇为相似。”
武元衡轻叹了一口气,拱手说道:“既然大人主意已定,我等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请大人即刻升帐议事,将军令下达给众将吧。另外,大人身上的伤势仍然没有痊愈,还是要一切小心才是……”
萧云鹤微微笑了一笑:“放维州军营里即刻升帐点兵。
萧云鹤让马勋与异牟寻清点了三万兵马,准备北上详攻叠州。自己则是在飞龙骑当中,挑选了一万名身强体健没有受伤地精锐,每人只带了十日干粮,准备出征。
墨衣自然免不了一阵忧心忡忡,但也不敢出声阻止。只得等到汉王忙完一切准备出征时,才找到了他。
萧云鹤自然知道墨衣的心思,免不得安慰了她一阵。墨衣也倒也没表现出什么。至从上次维州一战后,她知道汉王不喜欢女人期期艾艾的。只不过,她坚持让萧云鹤,带上独孤凡一起前往。
“独孤凡?”萧云鹤看了看屋外那个盘腿坐在那里的怪人,说道,“他会愿意跟我一起?”
“会。”墨衣肯定的说道,“大人以后会更了解他的。其实……我大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那好吧。”萧云鹤微微一笑。心想,这样或许会让你安心一些。
翌日清晨,数万兵马整装待发。
萧云鹤反复叮嘱马勋与异牟寻,他们此行只是详攻,切不可与吐蕃人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因为现在蛮兵联军与唐军,都还没有摆脱疲惫不堪的状态。与养精蓄锐的吐蕃人打起来,肯定要吃大亏。
一万名最精装的飞龙骑将士被清点了出来。誓师大会搞得隆重而悲壮。毕竟是同一次主动出击,而且是孤军深入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萧云鹤站在点头台上,举起一碗酒,敬给所有的飞龙骑将士。所有人喝下这一海碗上好的剑南烧春,激情已被点燃。“大齐必胜”的呼声响彻全城。
正当萧云鹤准备拔出宝剑挥指前方的时候,突然见到辕门边有一骑飞奔过来。到了辕门滚落下马快速朝点将台这边跑来。看样子,是个快使。
快使奔到点将台前跪拜下来,大声说道:“报汉王大人!成都府尹韦大人,派小人前来送上急信----朝廷使者已经到了前往维州的路上。请大人务必亲自接旨!”
“圣旨?!”所有人都微微吃了一惊。仗打了二三个月了,皇帝还是头一次露头。这一回,能有什么重大指示?
萧云鹤心中略有些不快。临出征时遇到了这样的波折,将士们好不容易被鼓动的激情可要受到一些影响了。可是圣旨又是非接不可的……萧云鹤心中暗自有些恼怒:这个老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添乱!
无奈,萧云鹤也只得将兵马暂时按住。为了节省时间,他带着快使与武元衡,一起出城远迎圣使。
三人纵马快行,在离维州城以南三十里的地方,遇到了一队亮黄旗号的皇帝钦差。这些人懒洋洋、慢吞吞。宛如游山玩水。萧云鹤等人飞骑在挡在前面迎上,还将他们惊了一惊。
“天使何在?本王亲来迎旨!”萧云鹤翻身下马,也算是客气的拱手报了一拳。
马车的闱帘被掀起,一个满脸谄笑的太监急忙忙地走下马车来,对着萧云鹤就长身拜倒下去:“汉王大人别来无恙?小人奉皇帝陛下之命,来给大人传旨来了。”
“窦文场,是你?”萧云鹤冷哼了一声。对这个奴颜婢膝的宦官。他一点也不陌生了。当日他要请命出征凤翔府去见皇帝时,就被他挡驾在中和殿前。当时,窦文场可是没给萧云鹤多少好脸色看,典型的狗仗人势。现如今,这个深受皇帝器重的主管大宦官居然亲自来宣旨……足以见得。老头的这份圣旨,还的确是很重要。窦文场继续一脸谄笑:“多日不见,汉王大人容光焕发,小人见了真是打从心眼里高兴。皇帝陛下他人家也时时叨念着汉王,临行时多次嘱托小人。要小人仔仔细细的看一看汉王。回去后,好给他老人家细细描绘……”
“多蒙圣恩挂怀。”萧云鹤面色沉寂地朝北方拱了拱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窦大人,还是请宣旨吧。”
窦文场一愣:“就……在这里?”
“对,就在这里。”萧云鹤说道,“本王现在正有紧急军务要处理。要不然也不会出城三十里来迎旨。实事紧急,窦大人就在此地宣旨吧。本王听了圣旨,还要即刻奔回维州办事。”
“如此……也好。”窦文场无奈,只得拿出了圣旨宣读。
圣旨写得极长,扬扬洒洒二三千余字。听来更像是一份歌功颂德的诗文。其中,将汉王及其属下的所有官将,都海天胡地的大肆赞赏了一番。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赏赐与褒奖。
萧云鹤与武元衡静静倾听,各自心中有些郁闷。如果仅仅是一份来表彰地圣旨,也未免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圣旨读到最后。窦文场的声音顿了一顿,有意识的瞟了一眼跪在眼前的汉王。萧云鹤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要说到核心的问题了!
“连番征战,国库空虚百姓苦不堪言。虽连获大胜,然大齐已不堪重负。近日有吐蕃贵使前来请和。朕联合朝中众臣商议,决定同意吐蕃请和之举。两国盟好同罢刀兵,实乃天下之幸!……”
后面地话,无外乎是就是在高呼和平,然后反复劝汉王要规劝手下众将,不要再与吐蕃闹出事端。然后,这一次西川保卫战中俘虏的吐蕃宰相尚悉东赞,与数万将士以及马匹,都要送回吐蕃。与此同时,吐蕃会进献给大齐朝廷多少金银云云。
圣旨听到这里,萧云鹤心中的一团怒火几乎就要燃烧起来了!
老头,这个混蛋!
大齐数十年对吐蕃不胜,这一次数十万将士百姓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打个大胜仗。又要将胜果拱手让人!吐蕃用一些不起眼地金银财宝,就要换回一个宰相与几万兵马。然后他们再用这些兵马再次侵略大齐……混账东西!
萧云鹤几乎就要当场发作。好在一旁武元衡轻轻递给他一个眼神,萧云鹤才勉强按捺了下来,接了圣旨。窦文场看到汉王脸色不善,心里一阵惶然,什么底气都没了。他一路来可是对西川这一带的情况看在了眼里。现在西川这地方,可不比皇城里。就算他窦文场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宦官,到了这里连什么也不是。一个守城的小卒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假如惹怒了汉王……
所以,窦文场像个孙子那样小心谨慎。
萧云鹤也没有怎么为难这个跑腿的家伙,轻描淡写的说道:“窦大人远来传旨辛苦。就请在成都府小住几日,休息一下。”
窦文场一见汉王并没有发作,顿时满心欢喜的谢恩:“多谢汉王!多谢汉王!”
传旨车驾调转了马头,重新往成都府而去。萧云鹤暗中叮嘱那个来传信的快使,让他回告韦皋,务必将窦文场一行人留下来。好吃好喝好脸色地供着,不妨再塞点好处给他们。
韦皋是个聪明人。应付官场上的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有差错。
看着窦文场一行人的车驾消失在前方转角地山路边,萧云鹤和武元衡同时吁叹了一口气。
武元衡摇了摇头道:“无奈。实在是无奈。”
萧云鹤沉默不语,眉头紧锁看着前方。
武元衡看了看他的脸色,心中略有些惊悸:“汉王,你……”
萧云鹤眉角一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武元衡愕然地一惊:“这!……”
“伯苍。你想一想。”萧云鹤有些愤然的说道,“很明显,这是赤松德赞地奸计。他一面向大齐朝廷请和,一面在大肆调集兵马,准备军事行动。如果我们真的应了皇帝了圣旨与吐蕃和盟。送回俘虏与马匹……简直就是给敌人滋涨力量,将自己把火坑里推。而且,这其中肯定还有猫腻。皇帝对我深深忌惮,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这一次地西川大战,让我出尽了风头。他怎么可能坐得住?要是再不对我加以管制任由我自由发挥,说不定事态就会脱离他的掌控。他这个当皇帝的,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坐稳自己的位子。可没有见到我们边疆这些人,是一个什么情况。”
武元衡也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大人地意思是……仍然坚持发兵?”
“对!”萧云鹤沉哼了一声,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皇帝要降罪,就任由他降罪吧。我绝不能坐视赤松德赞的阴谋得逞。另外。我让韦皋将窦文场一行人留住,到时或许也能找到一些托辞来搪塞一时。假如皇帝真的要跟我翻脸,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借口。到时候我给彼此留个台阶,他愿意下就下,不愿意……”
武元衡精神一震:“如何?”
萧云鹤眼神中露出一股杀气:“到时再说吧!先回维州。出兵!”他心中暗自恨道:老头,我已经对你失去了最后的信心与耐心了。别逼我!
武元衡跟着萧云鹤调转了马头。一齐朝维州奔去。他心中免不得一阵忐忑不安:终于到了这一刻么?
二人回了维州城。数万将士仍然在这里待命。萧云鹤将圣旨地事情隐晦不提,重点大军悍然出征了!
一万飞龙骑与四万联军,在乌蒙山北麓分了手。马勋与异牟寻大张旗鼓朝北方挺进,萧云鹤等人则是在徐战的带领之下,专挑小路静路隐伏疾行。
两日以后。叠州城中。
赤松德赞有些慵懒的靠坐在卧榻上翻看着一本书,斜眼瞟了一下站在一旁地尚结赞,心中免不得暗笑了几声。尚结赞脸上的马鞭抽痕,依然那么清楚。
“尚结赞,有鄂陵湖来的消息么?”赤松德赞知道,虽然自己有一百个理由要杀了这个成事不足出馊主意的大相,但最好还是继续任用他。一来尚族是吐蕃最有势力的门阀,二来尚结赞也只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也不能全怪他。
尚结赞低眉顺目十分的小心:“赞普,刚刚接到那边的快使送来消息。六万兵马与三十万石粮草,在明后两天就可以完全整备完毕,一起运到叠州来。”
“很好。”赤松德赞摸了摸小胡子,有些恨恨的说道,“这一次,我一定要一血前耻,狠狠地教训一下萧云鹤那个混尚结赞心中一阵惊颤,心中就回想起那一场大败后被赤松德赞抽鞭子的情景。
“去国都办事的人,有消息回来了吗?”赤松德赞又问。
“有。”尚结赞急忙说道,“老臣刚刚就准备将此事回报给赞普的。去国都办事的人昨夜刚刚回来。他们说,大齐地皇帝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请和,并给萧云鹤、李晟、楚彦等人发出了圣旨。让他们归还俘虏与马匹,与我修好。”
“呵呵,老头啊老头,果然是我吐蕃地福星。”赤松德赞蔑然的笑了起来,“有他帮忙,我何愁灭不了萧云鹤小儿!李晟他们居然还敢孤军深入来袭我羌水流域,看样子是想给西川打援。结果被我早就安顿在那里的三万大军死死挡在,寸步难进。再过一阵子,我大非川调集的四万大军就要主动出击,去收复会、原、渭三州。到时首尾难相顾,我看他李晟等人怎么办。”
尚结赞十足谄媚的笑了起来:“赞普高明!”
赤松德赞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说道:“还是我的大相计谋高明哪!要不是你想出那个釜底抽薪的妙计,我现在的处境一定堪忧。李晟与萧云鹤两路大军来夹攻羌水,我本该是捉襟见肘才对。他们怎么会想到,我早已安排下数十万援军从国都出发,哈哈!”
尚结赞也跟着一起嘿嘿的得意起来。
赤松德赞脸色突然一变提高了声音:“饶是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萧云鹤是个非常之人,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非常的举动。这一次,可不能再出现任何的差错了!”
尚结赞楚彦然的一惊:“是!”
羌水以北的唐军营寨里,李晟眉头紧锁。一旁楚彦也正有些郁闷的说道:“连日战之不胜,后方又传来哨警。眼下居然又收到这样的圣旨!”
李怀光大声咆哮:“老蒜头,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都要急死人了!”
李晟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恨恨的挥了一下拳头,重叹了一口气:“哎!!!”
深夜,紫山北麓。
一处矮林中,萧云鹤等人正在蛰伏待机。
其实,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近一天一夜了。上了高原,可不比在平地。萧云鹤特意将部队埋伏在这里,让所有人适应一下高原。许多人都感觉呼吸不畅,头晕耳鸣。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适应调理,情况总算是有些好转。好在对于这一切都有所准备。徐战与史敬奉,都反复的向他提过这个问题。所以,在挑选将士的时候,都是选的身强体壮、最好是能适应高原作战的。马匹,也大多选用的从吐蕃劫来的。
连萧云鹤自己,也有一点头昏、胸闷的感觉。现在正值春季,天气又还有些寒冷。他的手、脸都冻出了紫色。在吐蕃生活多年的徐战,自然能够轻易的适应这种状况。而且,他很早就建议汉王,让每个参加奇袭的飞龙骑将士,连日服用红景天、茯苓、黄芪熬制的汤药,以缓解高原反应。这些物资,在剿获的战利品中比较容易找到。也多亏了徐战的这些建议,大部分飞龙骑将士们总算是勉强的适应了过来。
黑夜之中,几名小卒快步的朝这边跑来。萧云鹤和徐战连忙上去问话:“打探清楚了吗?”
“打探清楚了!”小卒喘着粗气,有些艰难的说道,“鄂陵湖那里,真的有大批的毡帐,连绵二十多里。”另外两个小卒,还忍不住趴到一边就呕吐起来。看来高原反应还挺厉害。
徐战连连皱着眉头,说道:“大人。看来我们的士兵……还有许多一时无法适应高原。我们转战了四百多里,深入这片高原地带,本来就极为疲劳了。如果又不能适应高原,根本就无法奋力的冲杀。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萧云鹤的表情也有些严峻,说道:“当初我就料想过这一层了。尽量挑选的强壮的士兵。没有想到,还是有一部份人难以适应。说实话。真的有点够呛。我的身体算好地了,这两天也有点气短、胸闷。先不说这个了,你把鄂陵湖的地形说给我听听。”
“是。”徐战说道,“扎陵湖和鄂陵湖,又称为柏海。黄河从卡日曲和古宗列曲发源后,经星宿海流到了这里,被巴颜郎玛山和错尔朵则山所阻。形成了黄河源头第一个巨大的湖泊----扎陵湖。黄河在扎陵湖中经过回旋喘息之后,从湖东南的草滩上散乱地流出,中间又经过一条长约四十里,宽约三百多步的黄河峡谷,分九股注入第二个湖泊----鄂陵湖。吐蕃兵马。就习惯驻扎在水草比较丰美的鄂陵湖西北,也就是与扎陵湖交界的那一处地方。那里地势比较平坦,也适合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