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鹤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文安。你还小。许多的事情……你不会明白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父皇和太子。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就要这样彼此伤害呢?”文安公主又耷下了头来,痛苦而又凄婉的说道。“我多想再像以前一样,叫你一声小漠哥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叫不出来了。今天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感觉……你完全变了。不是我认识地那个小漠哥哥了。你不再疼我了,你回京这么久,都没有主动来看过我。你还要跟父皇和太子拼命,拼得你死我活……我们是一家人么,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就不能平安的在一起生活吗?”
萧云鹤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对不起,文安。我也不想这样。其实……事情比你想像的复杂,你不要伤心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了。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知道地。”文安公主满是伤心,淡淡的说道,“太子哥哥就要让出东宫,让你住进去了。父皇过不久,也要退位。你马上就要是皇帝了。天下不能有两个皇帝。所以。父皇和太子哥哥,肯定不会有好运……我们这一家人。就要开始自相残杀了。”
“不会的。”萧云鹤怜悯而又愧疚的看着文安。
“过几天……”文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我就去修道出家,当道姑。我不想看着小漠哥哥,和父皇、太子哥哥他们自相残杀。”
“我说了,不会地!”萧云鹤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小漠哥哥……”文安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幽怨的说道,“我今天,是来向你辞行地。其实我不应该来的……我多么希望,小漠哥哥在文安的心目中,永远都是以前那个样子。我可以扑进你怀里撒娇,让你抱着我在御花园里抓蝴蝶。可是……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文安长大了,小漠哥哥也要当皇帝了。皇帝,是不能陪别人玩的。皇帝喜欢杀人……还会杀亲人。文安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小漠哥哥的身上。所以……文安要走,走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回国都来。”
“文安,你不要这样……”萧云鹤头一次地感觉,自己如簧的巧舌,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这样一个柔弱如柳的小女子,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服对方。其实,越是平常柔弱的人,一旦做出了决定,就越难更改。
文安已经轻轻的抽泣起来,还弯下腰去给萧云鹤作了几个揖,哽咽地说道:“小漠哥哥,你自己要保重……你不要伤害父皇和太子哥哥。其实,他们都很可怜、很可怜……还有,请小漠哥哥,代我向房慈告别。他还欠我的七只纸鹤,我不要他还了……我、我走了。”
文安站起身来,就要出马车。萧云鹤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可是……自己实在想不出,用一个什么样地理由,将她留下。
文安,兕子,留给了萧云鹤一个奔跑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半晌过后。萧云鹤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他呆呆的坐在马车里,突然有了一种失落感。
是不是……在争取一些东西的时候,也会失去别的东西?构建皇权与霸业的同时,总是免不了要伤害一些人,失去一些真挚的感情。文安,岂不说她长得像兕子构起了自己内心深处地父爱情结,就是她这份真挚而又单纯的感觉。着实也令人感动。她与房慈……当年曾在汉王府里做过一阵玩伴。莫非小姑娘的心,已经情窦初开?
萧云鹤感觉,自己真的很残忍,很冷酷。
他的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继续冷酷,继续残忍吧!……我一个人失去再多东西,也无所谓,我本就是一个连性命都没有了的人。我只要大齐----重振雄风,这就足够了!!
皇权与霸业。从来不相信眼泪!
天明,拂晓。
萧云鹤在马车里昏昏沉沉,整夜都没有睡着。马车外已经传来士兵们走动时铠甲地声响。众人已经开始忙碌了。可是没有人来打扰他。
萧云鹤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查看了一下伤口,幸无大碍。
“汉王大人,昨晚可曾休息得好?”马燧带着几名将军迎了上来。
“还行。马大帅辛苦了。”萧云鹤对他点头微笑。看得出,马燧一夜没睡,眼睛通红神情疲惫。
马燧微微的苦笑:“当今天下最重要的人,全在这里了。末将不敢大意,只好亲自巡了一夜的哨。大人,刚刚国都汉王府里,有人送来了消息。说西川武元衡,已经率领了五万人马到达国都。驻扎在国都西面十里军屯,等候大人军令行事。”
萧云鹤心中微微一动:武元衡来了。好快啊!我自己地人,终于到国都了。加上先前就已经赶到国都的李晟、李怀光、楚彦和严震的四支大军,和马燧手下的十万大军,关内军队数量已经达到二十三万之多。而这兵权,将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传本王令……让武元衡地部将宋良臣率领剑川军飞龙骑,加上李晟、李怀光、楚彦、严震四军的所有正规骑兵,前来终南山迎驾。”萧云鹤说道,“午时之前,务必布好三十里马军大阵,恭迎陛下回京。”
“是!”马燧拱手应诺,带着身边的将军们去传令办事了。
萧云鹤朝皇帝和太子地帐蓬走去。老头和李诵的一些妃子和子女,都聚集在不远处的一个帐蓬里,掀开了闱帘,远远的打量着汉王,没有一个人说话。萧云鹤朝那边看了一眼,众人眼神中一阵惊惧,闱帘马上放了下来。
萧云鹤微微苦笑了一声,站到了帐蓬外,拱手拜道:“陛下,儿臣李漠求见。”
过了半晌,才听到里面传来老头疲惫而苍老的声音:“进来罢。”
萧云鹤走了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吃了一惊。
老头,似乎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其实他现年还不到五十岁,之前一直都保养得还算可以,看起来顶多三十五六。可是现在……他甚至比马燧还要显老。脸上毫无光彩,眼神黯淡,举止痴呆迟钝,甚至连头发也变得灰白了一层。
老头轮动了一下眼球,神情木然的看了萧云鹤一眼,自言自语一般声音枯涩的说道:“文安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萧云鹤地脸皮轻轻抽动,静默无语。
老头双手支在榻上,无奈的摇头苦笑:“朕真的是太没有用了,根本就不配当皇帝。唐安重病,朕居然都不能给她治病;文安要出走,朕也留不住她。朕连两个女儿的父亲都当不好,又如何能当好天下人的父母?”
萧云鹤静静地站在那里,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的老头,哪里还是之前那个让自己厌弃地不肖皇帝。他只是……一位父亲。一位接连失去了女儿、然后被儿子背叛的父亲。
“父皇……我们,回京吧。”过了许久,萧云鹤才拉开了话匣,静静的说道,“十万铁骑,前来终南山迎驾了。”
“有必要么?”老头呆愣在那里,痴痴的说道。“一根麻绳就能请朕回京了。你这是在向关内的皇族仕人,显示你的绝对武力、向天下人炫耀你地威风吧?”
萧云鹤铁冷着心:“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你知道的,现在,没有比绝对武力更能让关内帝都安宁的法子了。只有关内平稳,我们才可能抵御外寇。”
老头苦笑了一声,轻轻的摆了摆手:“那好吧。走吧。你出去,朕要更衣。为了照顾你的颜面和威风,朕也要顾一顾自己的颜面。”萧云鹤转过身来,准备朝外走。
背后,传来老头枯涩而低沉的声音:“你地冷酷和绝情。真的是令人发指!”
萧云鹤周身微微一震停顿了一下脚步,又大步的走了出来。
冷酷?绝情?
这也许就是我萧云鹤,与你的区别所在。
有些事,有些时候,这心肠该硬的。就得要硬起来。我地眼里,我的心中,永远比你装着更多的大局和天下。我之所以不杀你和太子。更重要的原因是时局需要,顺带着兼顾了一下私情。
要想做大事,又不肯牺牲自己的感情,那是绝不可能地。
没人能懂得我的心。你们不懂萧云鹤,也不懂现在的李漠。人人都在说,天下是皇帝地。其实……皇帝,也是天下的,他并不该只属于自己。他注定了要迷失,要做出旁人无法想像和理解的牺牲。
要想专心的去当这个皇帝……就要先用冷酷这把利刃---将自己的感情阉割!
大齐贞元三年(公元787年),年仅二十七岁的太子李诵,以身患风疾重症为由,自呈上表请求退出东宫,外出乞闲养病。请皇帝另立储君,以延国运。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之前发生的汉王兵变之事,已经让大齐的江山为之颤抖了几回。现在,皇帝与太子已经回了帝都,一切看起来又要恢复了平静。可是,太子突然爆出这样一个猛料,着实让天下仕人和百姓,大大的吃了一惊。
虽然明眼人都清楚,这是汉王兵变之后的一个必然结局……但就如同闪电之后听到惊雷一样,还是忍不住被骇了一跳。
帝都关内,顿时沸腾。
皇帝和萧云鹤看到民意反应如此强烈,也没有急于做下决断。而是招集众臣僚,每日在朝上慢吞吞的商议这件事情。目的,就是给大家一个回神的时间。
与此同时,从剑川、山南、朔方、泾原、凤翔等地开来的十余万大军,加上马燧的人马,已经将国都围得像铁桶,牢牢的掌握了一切局势。有个别不满汉王的皇族想要硬着脖子闯上朝廷闹事,也被这二十余万大军的震势完全吓得没了胆。再加上郭家、吴家和颜诗章、李勉的一些门生僚属,帮汉王造势活动,眼看着就要乱成一团的国都城,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在绝对的武力镇劾与十分清楚的事实面前,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不得已,国都的贵族仕人和百姓们,都默认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皇帝也就顺应民意地同意了太子的请求----废太子李诵为贤王。太子妃为贤王妃,举家迁徙到剑南西川节度治下的资州养闲治病。赐封食邑百户,仆役三十人,由朝廷委派成都府负责贤王一家的一切开支用度,按亲王标准赐养终生。
老头坐在龙椅上,听着宣旨宦官念着自己颁布的这一道圣旨,面如死灰。
朝堂之上。也是安安静静的。
太子告病,汉王站在百官之首。在他身后,就是宰相陆贽、裴延龄、窦参、王丕、王叔文等人和其他朝中官员。武元衡现在还只是汉王府长史,都没资格上朝。在另一行武将班列中,则依次是马燧、李怀光、李晟、楚彦。从这边可以看出。汉王的势力是占据了绝对优势。虽然在文官仕人那一边,汉王地人数并不太多,但是现在,太子自己不再争夺自己退出了,所以。他也没了什么竞争对手。那几个宰相虽然对汉王都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甚至是还有些反感,但经由太子的亲自劝说,他们也改变了一些观念。同时。二十余万大军和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也让这些人没了什么选择。
朝廷之上所谓的议事,其实已经没什么可议的了。皇帝老头颁下地最后一道圣旨,就是改立汉王为太子储君,即刻入主东宫。
一切看来,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大明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冠冕之礼。萧云鹤脱去了身上的紫色鹿龙袍,换上了黄色衮冕服。一系列的祭天拜祖活动层出不穷。足足折腾了好几天。
历来,重立储君这样地事情,可是一个王朝最为忌讳的事情。储君是国之根基,将它根换了,无异于将整个国家都来了一次洗筋伐髓的剧变。对于有可能发出地一切变故。萧云鹤都做好的心理准备,随时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就目前来看,至少关内一带在二十大军的镇劾之下,还算安稳。
一君立,一君废,自古皆然。李诵带上了家眷,准备离开国都了。为了不扩大影响引起骚乱,他特别挑了个时间,在半夜离开国都城。守备国都九门的马燧,自然破例在半夜为他开启城门。
国都城开远门外,十里道亭边。
马燧亲自护送着太子,送到了这里。陆贽、王丕和王叔文和其他一些东宫的旧僚,也跟着送出了十里,依依不舍,泪染衣襟。李诵与他们执手相别,也颇有几分伤感。
“马大帅,陆先生,你们都回去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诵面带微笑,对这些人说道,“小王感觉你们的一腔好意,自当铭记一生。”
陆贽浓眉紧锁黑须轻扬,凝重的拱手拜道:“太子……一路保重!”
“我已经不是太子了,是贤王。”李诵依旧面带微笑,说道:“陆先生,从今天起,你们要竭尽所能,辅佐我太子皇兄。他是英主,也是任人为贤的智者。相信你们在他地麾下,能立下更多功勋,不枉此生。马大帅,二位王先生,你们也要好好的效忠太子皇兄,为大齐尽到你们的职责。”
马燧等人纷纷拱起手来,与太子拜别。
正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片马蹄声响。回头望去,一彪黑衣墨甲的铁骑奔腾而来。领头的,是一个穿着亮白胡服地青年----居然是新任太子!
“皇兄……”李诵愣住了。
萧云鹤没有穿黄袍,一来是怕招摇,二来也是不想有炫耀刺激李诵的意思。他落下马来走到李诵身前,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贤王就不把我当兄弟了么?大半夜地悄悄离开,也不派人通知一声。”
李诵拱起手来,说道:“皇兄有伤在身,再加上新进入主东宫,事务繁忙……臣弟,不敢打扰。半夜出城,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还请皇兄恕罪。”
“嗯……”萧云鹤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了旁边众人一眼。马燧等人十分自觉的退后了许多步。
“李诵……”这是萧云鹤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
李诵轻轻的怔了一怔,慌忙拱手道:“皇兄有何训诫?”
“此去西川,路途艰险关山阻隔,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到了西川,就写信来报个平安。我带来了一百名飞龙骑。他们都是在蜀道险地上驰骋惯了的人。我让他们护送你一家入蜀,也好有个向导和护卫。”萧云鹤说着,将自己披在肩头的锦袍披风取了下来,说道,“蜀地湿气重,我们北方人去了,容易惹上湿气。这领锦袍。是我在成都地时候,汉王妃用东女国的手艺亲手为我裁制的,穿着很舒服,也很适用。今天,送给你。”
“这……万万不可。这是皇嫂送给皇兄的东西呀!”李诵连连摆手拒绝。
“来。穿上。”萧云鹤坚持的亲手为他披在了肩头,并且系好了绦带。看了几眼,笑道:“很合体。我们兄弟二人,身裁还真是差不多。”
李诵略有些激动的说道:“愚弟……怎么能夺皇兄所爱之物?”
“没关系。你那皇嫂知道我是把东西送给了你,也不会说什么。大不了再为我裁制一领就是了。”萧云鹤微笑说道。
李诵心中微微发怔。暗自想道:他明明知道,我对独孤氏的女人……有特殊地感情,还将这领袍子送给我。不得不说。你的确是有着非凡的器量和胸怀……唉,在这一点上,我是远远不如你的。你越是这样大度弘雅,我越不好意思再惦记着那个女人了。
“多谢皇兄。”李诵郑重的拱起手来,说道,“请代愚弟问候皇嫂和世子,祝他们一世平安。皇兄留步,愚弟就请告辞了。”
马燧等人看到李诵转身朝车上走去。也纷纷走上前来,拱手拜别:“贤王一路平安!”
“多谢诸位,请回吧!”李诵站在马车地车辕边,朝他们大声说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一百名飞龙骑勇士。护送着李诵一家人的车驾,缓缓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马燧等人。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萧云鹤对他们笑了一笑,说道:“我们也都回去吧。别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会怪你们么?恰恰相反,你们不忘故恩前来十里相送,我很佩服你们的忠义诚实。你们也不要担心贤王什么了。他到了蜀地,肯定会过得很好。”
马燧等人稍事松了一口气,拱手拜了下来:“多谢太子大人!”
太子大人?萧云鹤心中轻轻微笑了一声:听着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了。
众人起身返回国都。萧云鹤和独孤凡二骑走在前面,马燧等人跟在后方。
独孤凡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帖身护卫了。为了照顾他地习惯,萧云鹤请将作监的匠人,专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副盔甲。其中最特殊的,莫于是头盔了。原本明光甲头盔露出地面部皮肤就不太多,他那一副在面门上还盖了一层暗金色的薄甲,将面部遮挡了起来。虽然看上去依旧是冷漠的金属表情,但远不如以前那个青铜面具看上去那么冷酷和阴森了。每逢陪同太子出门,独孤凡就会穿上这一副铠甲从旁护卫。搞得现在整个国都城里的人,都把这个铁面将军当成了新任太子的标志物。
待离得众人稍远了一些,独孤凡瓮声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李诵,他之前看上的那个独孤氏,也就是汉王妃的姐姐,其实是个男的?”
“有必要么?”萧云鹤笑了一笑,“就让他心里留个念想好了,虽然只是毫无意义地念想。我要是说破,他就太难堪了。有时候,善良的谎言,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比告诉他残酷的事情,要有用一些。”
“你还真是无聊。”独孤凡没好气的顶了一句。他可没有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改变,而改变了自己地态度。依旧还是那副不冷不冷**的样子。
萧云鹤呵呵地笑了一声,拍马朝前奔去。独孤凡那一剑并没有伤到要害。加上他体格异于常人,这些日子下来,身体已经基本无恙。现在骑起马来,也没有了什么伤痛感。
径入国都,直到皇城。数道大门为他依次而开。东宫重明门前,新任东宫六率的大都督宋良臣,像一尊黑神一样的矗立在大门边,雷声巨吼:“恭迎太子大人回宫!”在他身后,数百名在此戍卫的飞龙骑将士,跟着一起大吼迎驾。
“辛苦了,宋良臣。”萧云鹤面带微笑,“还习惯这个差事么?”
宋良臣呲牙裂齿的笑道:“能跟太子大人在一起,什么样的差事都能习惯。东宫是个好地方哇,又大又漂亮,哈哈!”
萧云鹤也呵呵的笑了几声,就准备骑马往里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将宋良臣招手叫到了一边,说道:“你的小妖精呢?”
“呃……”宋良臣顿时发窘了,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太子也知道咱们的事儿啊?”
“少废话,快说啊?”萧云鹤忍俊不禁想笑。
“带到国都了哩!”宋良臣嘿嘿的低声笑道,“就在俺军营里。俺准备娶她过门儿了。”
“行。稍后我让武元衡替你们挑了日子,把事情给办了。”萧云鹤笑道,“再赐你一栋宅子。怎么说,也是当大将军的人了么!”
“哈哈,多谢太子、多谢太子!”宋良臣大喜过望,趴到地上就磕起头来。
“行了,起来吧。我们之间就不用讲这种客套了。”萧云鹤说道,“继续去忙你的事情。”
“是,俺去了!”宋良臣爬起身来,欢天喜地的跑到了城门边,对那些大头兵大声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大人回宫了,小心伺候!”
“是!”众军士精神抖擞,吼声几乎震落了瓦片。宋良臣开心的嘿嘿发笑。
李诵退位让贤,朝廷的实权,毫无悬念的都落在了萧云鹤的手中。
尽管如此,萧云鹤也感觉有些举步维艰,处处棘手。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还从来没有正式的主理过朝务。离京几年,朝堂之上人员变化较大。几乎没有几个是他所熟悉的人。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要治国治民,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与仕人搞好关系。通过仕来帮忙。现在,萧云鹤身边几乎聚集了当今大齐天下最优秀和最有实力的将军。可是文人仕子,却是寥寥可数。造成这样一个局面的重要原因,就是这些年来,他更多的是在征战中度过。在西川时倒是网罗了一些仕子,但特别出色的也就只有韦皋、薛存诚二人。韦皋留守西川,薛存诚与武元衡一起进了京。与之同来的,仅有杜黄裳和李景略二人。
对于这个现状,萧云鹤感觉有些头疼。老头随时可以退位让太子监国,但前提是,萧云鹤自己可以挑起这个担子来。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有难道。遥想当年,秦王府里十八学士,房玄龄、杜如晦这样的精英栋梁,都位列其中,组成为了秦王最出色的智囊团。现如今,人丁的确是略显单薄了一点。
萧云鹤,将眼光投向了前太子李诵留下来的太子崇文馆。
翰林院中的大学士们,是皇帝的智囊参谋团;而崇文馆,则是太子专用的人才幕僚储备中心了。
看来,李诵也是特别注重了这个方面。崇文馆里的人,不在少数。
萧云鹤约齐了德高望重的李勉,和武元衡、薛存诚、杜黄裳、李景略等人,对崇文馆里的人,逐一比对考察。
李勉已经八十高寿,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几年。但他在朝中多年加上又是李氏皇亲。至颜诗章过后世,成了当仁不让的朝中泰斗,人皆仰望。萧云鹤很庆幸,总算还有这样一个老师来帮助他。再加上曾在帝都当过仕官的杜黄裳和李景略,萧云鹤要通过这些人详细了解崇文馆地这些人,倒是一点也不难了。
崇文馆里的学士,多达六十余人。良莠不齐。经过几天的比对考察,萧云鹤会同李勉等人,挑选出了最为出色的一些人。
王丕与王叔文自然是不必说了。虽然外界对这二人评价不一,但他们都是前太子李诵最忠实的幕僚,能力与才华也不差。于公于私。萧云鹤都没有将这二人弃之门外。再加上王叔文的棋艺出众,王丕写得一手好字,这都挺对萧云鹤的胃口。这两个人,最先加入了新任太子地幕僚团。然后二人又一致举荐了韦执宜,一起加入。萧云鹤自然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更何况。韦执宜也是个很有政治主见和能耐的人。
在所有崇文馆学士中,名望最为卓著的,无疑是竹溪六逸之一的孔巢父。此人是孔子的后代。博学多才最擅长辩论,为人儒雅而忠直,也颇得萧云鹤地好感。本来这姓孔的老头子对于挤走了李诵的新任太子,并无好感甚至还托病不出,但萧云鹤对他以礼相待亲自上门讨教,终于用一番诚意和自己腹中的韬略才学感化了孔巢父,让他答应了重新出仕。孔巢父身份地位特殊,他的出仕让天下仕人对太子地风评。顿时好了许多。国都城里的官员贵族们,也对他刮目相看。
在其他的一些人当中,能力水平就有些参差不齐了。但是,在地理方面特长突出地两个人,特别引起了萧云鹤的注意和兴趣。其中一个是贾耽。现年五十余岁。此人对地理颇有研究,喜爱钻研前人的地理著作。从四年前开始。就在着手画一副当今天下最为详尽的地图----《海内华夷图》。地图不仅仅包括大齐的诸道州县,甚至还远至日本、回鹘、西域和南诏。另外还在编者与地图配套的《古今郡国县道四夷述》。这两样东西如果能够完成,将是一项壮举。且不说对天下的风土人情都会有个了解,今后行军用兵,也会大大受益。毕竟天时地利人和,一项也不可缺。而李吉甫所做的,与贾耽有异曲同工之妙,二人也是莫逆之交。李吉甫喜欢研究水利、气候与地理,对大齐国内地各州县都作了许多考察和比对。包括风土人情水利天候甚至是兵力马匹部署,都做了详尽的考察和记载。
这样的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可都是巨大的财富。萧云鹤对贾耽和李吉甫大加赞赏和鼓励,将这两个特殊的人才也网罗到了自己身边。与此同时,崇文馆中三教九流地人物,不在少数。从历法到医学,从军事到农桑,都有涉及。虽然这些人的能力水平可能还有待提高,但至少现在已经具备了良好地基础。
所以,对于李诵留下来的崇文馆学士,萧云鹤的做法是:照单全收。绝不让他们有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的感觉。与此同时,张榜结文招贤纳仕,但凡有一技之长或是学识出众,无论出身贵贱,都可以来东宫自荐。与此同时,萧云鹤也鼓励自己身边的人,多为自己举荐贤能之人,多多益善。举荐得好,必当赏赐;就算举荐不得当,也没有任何的惩罚。
东宫崇文馆,就像是一颗逐渐变亮的星辰,将太子的光芒撒向了华夏大地。从国都开始,天下的仕人学子和有志能人,如同过江之鲫向太子身边靠拢而去。
其实李诵当年,也曾费尽心力招揽名士能人。可他这个太子,完全没有萧云鹤的霸道和胆魄。李诵虽然是老头的长子,但是他也不敢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做得太过明显了,不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就算招纳幕僚,也是谨小慎微生怕惹了自己那个多疑的父亲不高兴。现在萧云鹤可就不同了,根本不必顾忌任何人的感受----只管狮子大开口无比贪婪的招贤纳仕就是。招得越多,天下仕人对太子的评价就越好,自己地地位就越稳固,实力就越雄厚。他日登基之后。根基就越牢靠。
打天下要靠军马和将军,治天下和稳根基,还得是文人仕子们来。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萧云鹤不仅仅是马上得天下的皇帝,对理国治世更是轻车熟路。他清楚的知道,现在是该和读书人搞好关系的时候了。
话说回来,不管崇文馆里的人和太子身边的亲近慕僚变得如何再多,武元衡与薛存诚。永远都是他最铁杆地心腹。许多的重大事件,萧云鹤都是先找这二人商议。
入主东宫十天以后,萧云鹤自己拟定了一份上表,拿出来请德高望重的李勉裁夺。
李勉虽然老态龙钟行动都不方便了,可是脑子还是很好使。眼睛看不清楚。萧云鹤就亲自念给他听。
“什么,你让老夫当太子太师?”李逸听到一处地方,出声打断了萧云鹤,连连摆手说道,“不行。老夫绝对不能堪当此任。至从颜老太师之后。朝中再无人敢担当此任。”
萧云鹤以为李勉是在谦虚,笑道:“玄卿公,你本来就是我的恩师……这太子太师之职你不能胜任。那天底下就再没人能胜任了。”
“有。”出乎萧云鹤的意料之外,李勉居然说得十分地肯定。
“谁?”萧云鹤自然是有些疑惑。
“太子可曾听说过----白衣宰相李泌?”李勉看着萧云鹤,昏黄的眼睛里却是精光闪耀。
“有!”萧云鹤说道,“我曾多次听说过此人。但是至从奉天之战后,他就隐匿不出了。此人堪称本朝第一奇人。从安史之乱起,数次鼎力相助,以大智慧定策平贼,居功甚伟。几位先帝与当今圣上。都对他恩宠有加,奉为师友,亲密之极,是名符其实的帝王之师。他如果想要一般人梦里也想的高官厚禄,那简直是唾手可得。但他却身在朝堂。心在山川,天下稍有安定。就退步抽身,远走隐退。据说让次奉天保卫之战稍停之后,隐匿了多时的李泌曾出现在皇帝面前,对他说起了一些事情。可是后来,再没见他地人了。有人说,他已经得道升仙,或是隐居在名山大川之中不问世事。”
李勉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老神棍,年龄比我还小一些,哪里会那么容易飞仙得道?李泌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不贪恋权势,总是激流涌退。这也是为什么这数十年来,任何一位皇帝都对他恩待有加地重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此人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说得最简单的,也是大人最熟悉的----此人在军事上的才能,就非同一般。当年安史之乱爆发时,他就放出了南风一扫胡尘净的豪言,并且真的对朝廷提出了剿灭安史叛军地战略和战术。郭子仪等人也正是听了他的计谋,屡战屡胜最终才会成功。关于他为何在奉天之战后再不出现……还有一段密闻,知道的人并不是太多。当时,圣上担心身边无人可与大人抗衡,无论如何也不许李泌再度辞隐。于是,下旨强令身在道门的李泌吃肉、娶妻。没多久,李泌就借死而遁。”
萧云鹤大感惊异:“恩师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李勉呵呵地大笑:“当然是那个死道友自己告诉我的!”
“啊?”萧云鹤惊喜过望,“这么说,恩师知道李泌现在身在何处?”
李勉拄着拐仗,抚着长须呵呵地长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云鹤听到此话,顿时大喜过望。心下一寻思,莫非李泌就在李勉家中?!
正要往旁边的侧厅里搜寻一番,突然就听到书房侧堂的雅室里,传来一阵爽朗而苍劲的大笑:“玄卿公啊玄卿公,想不到你清善一世,临死了也要出卖我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