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件事情。品书网”萧云鹤和独孤凡之间的谈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有人要刺杀朕。或者是朕的皇妃、皇子。”
“连你都意识到,会有许多人要刺杀朕了。”萧云鹤呵呵一笑,说道,“刺客,有可能是皇城里的一个杂役,厨师,或是士兵,甚至是不起眼的宦官和宫女。当然,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朕身边地人,或者是想接近朕的人。”
“说得对。所以,从今天起你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朕会让贵妃和淑妃都住到武德殿里来。”萧云鹤说道,“你带着以前汉王府的那些铁卫们,昼夜保护她们的安全。不得有失。”
“朕,自有办法。”萧云鹤微微一笑,神秘而又自信。
原本就用刀划伤了地背上,现在有了越多的伤痕。原本董双已经自己用刀子,将后背划割烂了,以前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
董双见周围没有旁人,低声说道:“回陛下话……皇族谋叛,毕竟是陛下的家丑,事关陛下声誉。末将背上的东西,不该在存在于世上。所以……末将就将它们毁了去。”
“多谢陛下!这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末将随时都可以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董双说罢就翻身而起,拜倒在前。
“多谢陛下!末将现在就可以当差!”董双一边说,一边激动的往身上套着衣服和铠甲。萧云鹤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做声。待他穿好衣物,点了点头说道:“看得出来,是个血火河山里趟过来的汉子。好吧。随俱文珍到府库领衣甲刀剑,在朕身边跟随。”
萧云鹤眉头轻锁缓步走在皇城里,脑海里寻思着一些事情。不自觉的正走到了太极殿旁边,看到有一人正行色匆匆的朝武德殿而去。萧云鹤细看一眼,居然是去而复返地李晟。
萧云鹤心中疑惑,将身后跟着的一队宦官和甲兵支开了,问李晟道:“良器,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云鹤不急不忙的说道:“别急。想到了什么,慢慢说来。”
萧云鹤眼睛一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你是指……他么?”
萧云鹤微微一笑:“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萧云鹤在弘文馆里处理了一阵公务,准备回武德殿就寝。他让随行地俱文珍带着宦官宫女们都回去歇着了,唯独让董双和另外几个侍卫,跟随自己到了御书房。掌起灯烛。他准备连夜再批阅几份重要的奏折。侍卫们都在外面站岗,萧云鹤便将董双叫了进来。让他磨墨。
“是,陛下。”董双轻应了一声,继续不急不徐地磨着墨。
很安静,唯听到董双轻轻磨墨地声音。
“末将不累,就陪着陛下吧。等陛下回去安寝了,末将才回去休息。”董双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表情,声音也比较平静。
董双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皇帝。过了半晌,他轻声唤道:“陛下,是否应该回宫安歇了?”
董双的一只手,已经握到了刀柄上。眼角,也露出了一丝凛冽的杀气。
董双缓缓地举起刀,已经对准了萧云鹤的脖间。
一声尖锐地啸响----一枚箭矢,如光如电的射穿了董双执刀的右手,透臂而过!
萧云鹤仍然坐在那里,只不过已经转过头来看着董双,冷笑道:“你还真是有耐性,居然等到这时候才动手。”
李晟从一旁的闱帘后走了出来,一手挽着赤松德赞进贡给皇帝的宝弓,另一只手上,提着皇帝的那把承影宝剑。“董双,你这种卑微的苦肉计伎俩,如何蒙骗得了皇帝陛下?”李晟站在了萧云鹤身边,拿剑指着董双,说道,“束手就擒吧,你这点功夫,还不是老夫的对手。”
董双捂着滴血的手臂,牙齿咬得骨骨作响,不停的朝墙角缩去。
董双又疼又恐惧,额头上冷汗直流,咬牙切齿的道:“呸!我根本就信不过你!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早该动手,一刀宰了你!”
十余名侍卫正要一拥而上,萧云鹤喝道:“慢着----董双,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么现在乖乖的束手就擒、老实交待;否则,就会被当场砍作肉泥,全家老幼不留!”
董双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喘着粗气胸膛大肆起伏。看那情形,已是十分的紧张。
董双楚彦身一震,突然大叫一声就朝侍卫们的刀剑上扑来。李晟眼疾身快,一个箭步上前一脚就将董双踢翻在地。众侍卫们一齐上前,将董双绑了个结实。
“是!”众人一起郑重应诺。
董双被绑得结结实实,又被孔武有力的李晟押着,楚彦身都不得动弹。萧云鹤坐在椅子上看了他几眼,说道:“良器,松绑。”
“松绑。”萧云鹤重复了一句,李晟只得照做。松开绑后,站在一旁严阵以待。
“朕说过了。朕对你这个刺客没什么兴趣。”萧云鹤说道,“要杀你,简单比翻翻手掌还要容易。可是朕却不愿意这样做。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让你就这么死了。太没有价值。而且你这样死,也是冤死,是替人受过。朕不想手中再平添一条这样的冤魂。”
“朕是杀了很多人,数以万计的人。”萧云鹤声色俱厉的说道,“但是,死在朕死上的人。都是死得有名目,不冤。不管是前来侵略的吐蕃敌人,还是妄图攻击朝廷为祸社稷的歹人凶徒,他们都是死有余辜。包括你董双,朕若是以刺君谋反之罪杀了你。也是名正言顺。不过,这同时也就放任你背后真正的主使凶徒逍遥法外。”
“胡说!荒谬!”萧云鹤冷笑,训斥道。“就凭你一个小小地董双,能想到这样的苦肉计来刺伤朕?能顺利的见到京兆尹张也不露馅?能对军中的建制和兵器都这样熟悉?你以为朕是三岁的孩子好哄吗?从一开始,你就露出了巨大地破绽。朕和李晟。都已经识破了!”
正巧李晟取来的棉布和伤药,萧云鹤说道:“良器,你就告诉这个冒充董双的人,他有什么破绽吧!”
“你!……”董双骇然一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董双开始还给自己包扎着伤口,这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瞠目结舌,喃喃地道:“太可怕了!你们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怪不得他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十分的小心,不然就会露出破绽被你们识破。我甚至不惜又用刀划伤了自己,毁掉了后背地字迹才取得你的好感和信任,没想到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被你识破了!”
“为什么?!”董双大惊失色,“这些名字,都是皇族人的名字。我毁去它们,无非是为了让你知道,我要帮你挽回皇家的声誉!”
“你……都知道了?”董双的眼睛睁得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
李晟很聪明,这时候对皇帝拱手一拜,说道:“陛下,微臣是否回避一下?”
董双周身轻轻一颤,长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来,颓丧地说道:“罢了……我说。”
萧云鹤的身体轻轻一颤,双手一下紧紧抓住了座椅的扶手。李晟顿时失声叫道:“什么?这不可能!你这奸贼,这时候还要含血喷人!”说罢就要上前一脚踹翻董双。
李晟重叹了一声,一跺脚,极不甘心的站到了一边。
李晟怒道:“你简直就是信口雌黄!皇帝对马燧、楚彦、李怀光和本官极为信任。以为股肱之臣。当年,皇帝甚至在战场之上救过李怀光的性命、亲口为他吸吮毒血。皇帝与李怀光之间,就如同亲骨肉一般的相互信任毫无猜忌,你!……”
李晟只得退到一边,双眼如同喷火一般的瞪着朱来。
“只不过,你们也太小看朕了!”萧云鹤勃然大怒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声道,“不是小看朕地武力才智,而是小看朕的心胸。朕从来就没有歧视过李怀光和任何一人。任人为贤各司其职,李晟和马燧适合他们现在的职事,朕自然就安排他们去干这样的事情。李怀光是沙场猛虎为战而生,用不了多久朕就会让他担任朝廷的大将军,统率大军,比在朝为相的李晟和马燧更有兵权。他为什么如此心急、就是信不过朕?!”
“那,朕就偏偏不让你死。”萧云鹤说道,“朱来,你仔细听着。从今天起,你继续在朕身边当侍卫,朕再给你机会达成李怀光交给你地使命。不过,如果你敢矢口乱言任意胡为,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你一个人。而是包括李怀光在内的几万朔方军!如果你不怕这些兄弟都为你殉葬的话,就尽管胡来。”
萧云鹤长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事到如今,李怀光负我,朕仍然不想负他。朱来,你好自为之。这件事情,朕想用一个最合理地方式来解决问题。如果你不想事情朝最坏的一方演变,就安安静静地呆在朕的身边,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你乖乖的活着,就是一件好事。“小人……明白了。”朱来跪倒下来,磕起了头,“陛下……李大帅他也是一时糊涂没有办法了。你千万不要……”
“你先退下吧,朱来。朕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萧云鹤转过背来,看着桌上的烛光入了神。
李晟上前几步,低声说道:“陛下……你就不担心朱来会逃走,或是继续行刺于你么?”
李晟沉默了一阵,说道:“微臣……还是不愿意相信李怀光会谋叛。陛下与他,有着过命的交情。他是拥护陛下登基的大功之人,他为什么要……”
李晟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朱来说得有道理。当年,是陛下将李怀光劝回来的。你们之间,肯定说了许多不能公之于众的话。现今陛下当了皇帝,李怀光有这些顾虑,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他提心陛下不再信任他,也是有理由的。而且……现在在兵部,微臣是尚书,当年位高我一等的李怀光只是个侍郎。尽管有个二品武官虚职,可是实权的旁落,却是让他有些心有不甘。陛下之前又说过,要裁军改组兵制,现在正在治吏削官,不久以后还有可能废除节度使……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李怀光息息相关。他就会以为,皇帝陛下是有意在针对他李怀光。这个时候的他坐立不安最终走上反叛之路,也就可以理解了。”
李晟也叹起了气。说道:“陛下……话虽如此。可是李怀光联合皇戚密谋反叛还派人弑君,已是犯了不赦之罪。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尽早平息这场叛乱,将灾祸地损失降低到最低。到时候,李怀光所犯的错也就会小一点。陛下要想从轻发落于他……也才能有服众的理由啊!”
李晟愕然道:“陛下,早就洞悉了他们的阴谋做出了安排?”
李晟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幸好,幸好。怪不得刚才陛下能够那么准确的对朱来使诈套他地话。原来是早已知悉。”
“哎!”李晟也是无奈的长叹,说道,“想当初,我们在西线的时候一起出生入死。李怀光为了救助远在西川的陛下,不惜亲率大军涉雪地徒步急行军十三天,险些活活冻死。要不是有他从旁相助,我和楚彦哪里会那么轻松的制钳住河陇一带,为陛下减压?想来,真是世事无常,令人唏嘘啊!”
“微臣遵旨……”李晟拜了一拜,弓着身子。缓缓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萧云鹤以生病卧床为由,没有上朝。朝臣们议论纷纷,不知道皇帝生了什么病,或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了已牌三刻,李晟从弘文馆回到了尚书省兵部。还未到下职时间。李怀光和楚彦都在。李晟故作轻松的上前,对李怀光说道:“怀光兄,今日难得不用上朝如此清闲,我们不妨在太极宫里略作游历如何?”
楚彦笑了一笑,说道:“快到午时,我要回家陪妻儿用餐。不能陪你们这两个没带家室的男人一起鬼混。你们寻乐子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一边逛玩,李怀光一边试探的问:“良器,你说这皇帝……从来不缺早朝的。今日却是为何?”
二人且聊且走,李晟自然是有目的性的带着李怀光朝凌烟阁而去。到了凌烟阁前。李怀光愕然的发现皇帝的车驾就摆在这里。而且,那十几个铁卫他都认识,都是以前汉王府地铁血卫士。率领那些卫士们的人,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铁面将军---独孤凡。
李晟便道:“既然如此,我等就上前参拜吧。”
李怀光顿时惶然一惊,惊愕的看向李晟。李晟却是平静如常,说道:“既然陛下有召,那我们就进去吧。或许陛下正在参拜开国名仕们,兴致正浓呢。”
皇帝,就站在一副画像前入神地看着,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进了阁内。
萧云鹤没有回声,静了半晌,说道:“李怀光,李晟,你们来了。朕,等你们很久了。”
皇帝仍然没有转过背来,怔怔的看着画像,说道:“你们二人认得,这是谁地画像么?”
萧云鹤轻声的说道:“你们都还没进过凌烟阁吧?这副画上的人,其实就是侯君集。当年侯君集追随太子承乾谋反后,被赐了死罪。太宗皇帝伤心之下,决定从此不再上凌烟阁,并派人要将他的画像涂黑。可是涂到一半的时候,太宗皇帝又亲自制止了。”
皇帝终于转过了身来,表情很是凝重,也有几分伤心。李怀光迎头遇上了皇帝那种伤感而又凌厉地眼神,一时心慌,居然低下了头来。
李怀光心中惶然,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事情可能败露了。生情粗悍的他这时急道:“陛下召我等入内,就是想说这些吗?”“李怀光……”萧云鹤扬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朕,想让你见一个人。”说罢,拍了一下手。
李晟摇头叹道:“你真的认识他……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萧云鹤继续苦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有一些不该知道的,朕也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