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德赞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眼角闪过一道寒光,声平静如常,他说道:“胜败兵家常事。我承认我在大金川输了。但是,我现在就要讨回来。你看看你带着这一批虾兵蟹将,个个都像没吃饭的病夫。如何跟我的虎狼之师对抗?大齐这几年不是发展得还不错吗,怎么还是拿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来。说实话,我很失望。本来,我等今天这一场对决都等得心里发慌了。不料,只隔五六年,你的实力反不如当初在西川。你还是乖乖的回国都享受娇妻美妾吧。和女人打打架,估计你能赢。”
萧云鹤听完哈哈一笑,说道:“朕的军队,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看的。相反,你们吐蕃人一向来看起来都非常的彪悍,结果上了战场却未必如同看起来的那样厉害。这让朕想起了什么呢?马粪!外表光鲜,里面却是一团草包。”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赤松德赞也没有生气,冷冷说道,“这一场旷世对决,迟早是要分出胜负的。当有一天你跪在我的跟前,我不会杀你。我要带着你跟在我的身边,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马踏中原入主国都。到时候,你会生不如死。”
萧云鹤回了一个冷笑:“当有一天你跪在朕的面前,朕也不会杀你。朕会让你眼睁睁的看到朕平定整个雪原,然后让所有的吐蕃人都心甘情愿的归附朕,彻底忘记你这个原来的吐蕃赞普。到时候,你才是生不如死。”
赤松德赞眼睛一眯,哼了一声说道:“话说这里已经够了。你我之间。注定不可能同时生活在同一个天空之下。吐蕃与大齐,也迟早要分个伯仲。萧云鹤,虽然我对你恨之入骨,但也有点担心你。希望你好好保重性命,别死在乱军之中。你的人头,是我地!”
萧云鹤哈哈的大笑:“赤松德赞,你也是朕遇到的最好的对手。也只有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朕才会感到兴奋、感到刺激。好,朕的人头就搁在肩上,你有本事。就来拿吧!但有一件事情你可别忘记了。朕不仅要你的人头,还要你吐蕃全族的八百八十万子民,和万万里雪域高原!”
“说够了。你保重吧,萧云鹤!”赤松德赞调转马头来往自己的阵营里走去。萧云鹤也勒马回缰,走回了齐军大阵。
两阵数万人,同时吁了一口气,在整个空阔的大戈壁上形成了一记幽长地吁声。
正在这时,吐蕃人的阵营中有一骑快马奔出,手提大刀身披战甲,耀武扬威的就朝阵中心冲出来。
“是论莽热!”齐军中有人说出声来。
果然。来将正是论莽热。
他的腰上系了一条白布,看似是在祭奠战死的弟弟论颊热。赤松德赞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他身边的大相尚结赞却是说道:“赞普,两军对阵,为何就让论莽热出去了解私怨?这于理有些不合呀!”
“有什么不合?这仗怎么打,得是我说了算。”赤松德赞傲慢的说道,“齐军阵中,无人可敌论莽热。我先让他出去挑战,就是要煞一煞萧云鹤的威风。再说了,论颊热死得壮烈,他哥哥出去找仇人寻仇,虽是私事。也有公恨。是我允许了地。”
阵中的论莽热策马奔出一段,一把扯掉背上地披风,声如巨雷的怒吼道:“齐军听着!是谁杀了我弟弟论颊热,出马前来与某决一死战!我吐蕃男儿的决斗最求公证。绝不会有人帮手、也不会有人放冷箭,更不会一拥而上。今日对决,无论生死。这段恩怨必须作出一个了解!”
论莽热的吼声还真是大。站在后阵的齐军都听得清楚了。而且他的汉话说得极为流利标准,不看他人,绝对想不到是一个胡人说出来的。
薛平听到后剑眉一竖,就要冲出去和论莽热过招。萧云鹤手中马鞭一扬:“薛平,你想干什么?”
薛平道:“陛下,论莽热骂阵,末将就出去会一会他!”
“胡涂!”萧云鹤说道,“我军为何按照赤松德赞既定的打法出招,岂不是正中他下怀?退下!”
“是……”薛平无奈,只是按捺下心来乖乖停住。
楚彦眯着眼睛看着他的仇人论莽热,说道:“陛下,论莽热的武勇,是吐蕃人地强项。我们的确没有必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可是为今之计,也不能龟缩不出。要不然我军将气势尽失。”
“很简单。”萧云鹤淡然道,“擂鼓,盾阵与陌刀向前推进!朕看他论莽热一个人有什么能耐,还敢跟我数万大军独力抗衡吗?”
“呃?……”楚彦一愣,随即道:“得令!--擂鼓!”
萧云鹤冷笑想道:赤松德赞,你当我的是傻子啊?两军对战,派大将出来和你的人单挑?别傻了!你要单打独斗,朕偏偏跟你斗阵厮杀,偏不按你地路子走。
阵中的论莽热气得楚彦身发抖,看着迎面走来的大批盾甲兵和陌刀手,气急败坏地吼道:“萧云鹤,匹夫!齐军,孬种!竟无一人敢出来和某决一死战!匹夫、孬种!”一边骂,一边还是在勒马后退。他清楚得很,万一这盾甲兵和陌刀手真的冲进来,他就是有冲天的本事也活不出来了。
吐蕃阵中的赤松德赞恼怒的扬了一下拳头,恨恨骂道:“无耻!”
“真不要脸!”尚结赞也跟着帮腔,“赞普,那萧云鹤也是堂堂一国之君,为何如此下作不懂规矩?”
赤松德赞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脸色马上变得舒缓,然后悠然说道:“萧云鹤就是这样的人,不按常规行事的。再说了,战场之上最重要的是胜负。而不是虚名。汉人兵法有云,兵不厌诈。而他萧云鹤就是最善长这门技术的。尚结赞,我们已经
多次地亏了,是不是该长一点记性?下令,让论莽热领前军铁骑朝前推进,骑射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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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尚结赞得了命令,马上传了下去。
很快,吐蕃人的军阵迅速开动。前军一队铁骑策马朝前开动,与论莽热汇合一处。
齐军的盾阵与陌刀手已经推进到吐蕃阵营前二百步。所有将士都在拿刀拍着盾牌。出发齐整整的吼声,声势赫然。
萧云鹤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吐蕃人也动阵了。看来的确是论莽热领前军打头阵--楚彦,郝玼所率的步兵阵对付论莽热的骑兵,可能会有些吃力。你随时准备率领左翼轻骑助战。去吧!”
“末将得令!”楚彦应了一声,打着将旗快马奔走,回到了左翼骑兵阵中。
“阵下,开战了!”李愬光进说道,“论莽热那厮亲自上阵了,果然勇猛!”
吐蕃骑兵快马奔腾起来,左右两侧的骑兵朝两旁奔跑弧形。凌空放箭。中军一路铁骑朝齐军阵中心冲杀而来,领军大将正是论莽热!
齐军步兵盾甲兵如同习惯的举起大盾遮拦箭矢。叮咚咚地一片响。可是这时,论莽热一骑如同飞电,已经杀到了盾甲阵前方。
寒光如电,大刀挥起,‘嚓啦啦’的一片响,居然斩碎了几块盾牌也砍飞了几条手臂!
一道缺口,顿时豁现出来。
论莽热雷声大吼,提马一撞就冲杀了进来。他身后的吐蕃骑兵也从头空挥下斩首弯刀,左冲右杀一阵乱劈。
李光进不由得吃了一惊,说道:“陛下。这吐蕃人的战法跟以前大不相同啊!”
“这就是他们这几年来想出的招术。”萧云鹤说道,“以往我大让都是以步兵为保垒挡住他们的骑射,然后陌刀对付他们的骑兵人马。以步对骑,这种打法也未必落过下风。现在。他们却从左、右两翼奔射,然后掩护中军突击,的确是有效果--传令吧。让楚彦出兵助战!”
“得令!”将旗挥动,鼓声隆隆。齐军大阵左翼,一彪骑兵冲杀而出。领兵大将正是楚彦。他手握新打铸的精铁长刀,大声怒吼的就朝阵中冲杀而去。
吐蕃阵中地赤松德赞露出一丝蔑然的笑意:“又是这种老套地打法,没效果了。”
就在这时,吐蕃人先前正在奔射掩护的两翼骑兵,见到楚彦骑兵前来掠阵,飞马调向直直的迎了上去。楚彦等人一轮骑射冲击,他们也迎头回了一轮骑射。两方人马各有伤亡,气势上相差不大。齐军惯用的骑兵掠阵,没有收到以往预期的效果,并没有夺取到优势。
战阵之中,齐军将士的陌刀手们已经和吐蕃的骑兵厮杀到了一起。一时间喊杀声大声,血肉横飞烟尘漫天。论莽热就如同一只猛虎入了羊群,普通的齐军将士根本与他较不上一两个回合。惨死在他刀下的齐军将士,已有数十人。
萧云鹤的脸色却依旧没有变,冷静到残酷地看着战阵之中,心如止水。李愬光进看到战局不利本来还想跟皇帝说上两句,看到皇帝这样的表情,也只好在一旁沉默不言了。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侧的赤松德赞,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傲慢的笑意,神情放松而又得意。因为他看到,自己针对齐军惯用战阵厘定地战术,已然发挥了作用。而且,这一批出击的吐蕃将士,都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尤其是面对陌刀时地各种对策,都练习了不下千百次。现在看来,不管从全局气势还是单兵作战上讲,吐蕃人都在这头一场的争锋中,占到了优势。
又过了片刻,战阵之中打得更加惨烈,齐军将士死伤严重。楚彦过去掠阵,也没发挥什么作用,被一彪铁骑阻挡在了阵外纠缠着厮杀。
萧云鹤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李愬光颜性子稍急,这时候恨恨的押了一下手臂恨道:“嗨呀!这仗打得,憋气!”
“吵什么!”萧云鹤回头冷眼瞟了他一下,李愬光颜急忙收声,站在一旁不敢啰嗦了。
战斗仍在进行。吐蕃人的优势越加明显。论莽热高大的身躯尤为醒目,在阵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郝玼与楚彦的人马各自为战,没有形成有效的配合。齐军打得极其艰苦。
过了一会儿,薛平拍马上前来,说道:“陛下,战局不利,是否让末将率飞龙骑上去助阵?”
“是啊陛下!这头一仗可不能输!”李愬光颜急道,“让末将也去吧!那论莽热虽然厉害,末将却不怕他!再加上薛平兄弟,我们二人合起来有把握斩了他!”
“没有这个必要。”萧云鹤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冷淡,说道,“都安静的坐在这儿,看着。看看清楚,吐蕃人的打法优劣所在,摸清楚赤松德赞手下的这一批精兵,究竟有几斤几两。其他的事情,不必多言。”
李光进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可是陛下,我军的确失了局面,死伤惨重。”
萧云鹤略作寻思,说道:“李光进,率五千弓箭手布阵于前。鸣金,收兵。吐蕃人若敢追来,乱箭射杀。”
李光颜心直口快,质疑道:“这……就撤兵了?!”
“执行军令。”萧云鹤话音淡淡,却有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齐军阵中金钹响起,人马开始后撤。赤松德赞听到声响也急忙做出反应:“吹起号角,收兵!”尚结赞也愕然的一愣,但不敢废话,只好照办。
两方军营里同时响起退军鸣金之声。两拨杀红了眼的人,居然就这样生生的分开了。
除了赤松德赞和萧云鹤,其他的人都在心中愕然不解。
大军收班回营,萧云鹤大踏步的走进了帅帐谁也没有理。众将都一阵愕然,又不敢上前去跟皇帝搭话。最后只好推举李光进到帅帐见一见皇帝。
李光进到帅帐的时候,皇帝正在和韩朝中说着什么,并让他从旁用笔记录。李光进求见进去了以后,嗫嚅了半晌说道:“陛下,略失一阵而已,其实也不必灰心丧气。”
“朕像是那样的人吗?”萧云鹤疑惑的看了李光进一眼,说道,“这一战的既定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有些伤亡,但朕还算满意。”
李光进愕然愣住:原来皇帝……不是在生闷气啊?
萧云鹤又对韩朝中说道:“再记下一条。松白原的地势是从西北向东南略作倾斜。无草木沟渠障碍物,惯有西风。”
韩朝中奋笔如飞,马上记了下来。然后将纸上墨汁吹了一下,递给了皇帝。
萧云鹤看了一眼,说道:“不错,替朕好好收起来。”于是就让韩朝中退了下去。
“陛下,你这是在……做笔录?”李光进不解的问道。
“不错。”萧云鹤说道,“刚刚朕让韩朝中写下了三十一条东西。都是朕上阵归来后的发现、感悟和一些有用的线索。李光进,你以为朕急匆匆的跑进帅帐,是躲起来生气了吗?那你还真是不太了解朕。灰心丧气不是朕的习惯,生气发怒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是末将愚昧了,请陛下恕罪。”李光进惭愧的拱手认错。
“无罪。”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让楚彦来一趟。朕要和你们两个商量一些事情。”
“是!”李愬光进快步走了。不久,楚彦请到。
御前兵马正副元帅二人,还是头一次和皇帝在一起共同议事。
萧云鹤单刀直入的说道:“都说一说,今日之战有什么感想。楚彦,你亲自上了阵。你先说。”
楚彦略作寻思,说道:“陛下,末将今天的感觉……不是太好。吐蕃人,个个都像着了魔一样。骁勇又凶悍。他们的体力,比我们好太多了。而且,斗志也更加旺盛,杀气也更足。相对而言,我们的将士显得有些畏手畏脚,胆气不足。临阵拼斗的时候,没有勇往直前的必死决心。战局,一直打不开。我军十分地被动。末将在阵中往来冲杀。感觉异常的吃力。”
“嗯。这应该就是你最切身的体会。身在战局之中,这样的东西我们是领悟不到地。”萧云鹤说道,“说得不错,有价值。李愬光进,你有什么感觉?”
李光进皱了一下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末将如果说话。恐怕会有些不敬……”
“但说无妨。不管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也不会记恨你。”萧云鹤大度的说道。
“那末将就说了……”李光进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末将以为。陛下今天的排兵布阵有问题。之前陛下演练过多套战阵阵法,为何今天只排出最传统、最保守的打法来应付这重要的开旗之战?临阵指挥之时,也没有应变和灵动可言,所有行动举止,全在吐蕃人的掌握之中……首战之利,我军士气会大受影响!”
楚彦吃了一惊,怪眼瞪了李光进一下,只差骂他:不想活了!
萧云鹤却扬起手来:“说得很好。你们二人,一个在阵中,一个在阵外。都说出了很有价值的东西。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朕明知道这样打会输,还要一意孤行呢?”
楚彦和李光进愕然的摇头。
萧云鹤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很好。连朕身边地人都理会不了。那赤松德赞就未必能知道了。”
楚彦和李光进都惊疑起来,低声问道:“陛下如此……有何深意啊?”
萧云鹤哈哈的笑了一阵。说道:“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谓之虚实。要说斗阵拼杀,朕何时怕过任何人?就算吐蕃是骁勇无敌的论莽热,当日斗阵之时还不是被朕耍得团团转?朕这一战的目的,就是要示弱。”
“示弱?”楚彦和李光进同时惊讶的脱口而出。
“不错,示弱。”萧云鹤说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规模巨大的战役。朕是不会计较一城一池之失地。若有必要,朕败退一千里也是可以的,只要最终能一举而胜,目的就达到了。你们想一想,赤松德赞调集精兵、做足了准备、养足了精神在飞流野泽等我军来决战。如果首战他们仍然不利,后果该当如何?”
李光进想了一想,说道:“假如末将是赤松德赞,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然不胜,必然会提高警惕死守不战。我军补给困难,他大可以拖着耗死我们。”
楚彦也说道:“还有,如果这样精心准备、强兵猛将打出地一战仍然不胜,是末将的话就会变得异常的小心,不会再轻易出战了。”
“说得好、说得非常好!”萧云鹤哈哈的笑道,“有时候,胜利未必就是好事,失败却未尽都是坏事。你们刚刚也说了,倘若首战我军得胜,赤松德赞必定如同惊弓之鸟,死死的龟缩着不出来,或是变得异常的谨惕小心。这样一来,我军的机会就渺茫了。这就跟钓鱼一样。你要取鱼儿的性命,总不能拿空钩子来钓吧?首战之失利,不过是朕下的一条饵罢了。你们千万不要再往心里去。”
“陛下高明!”李光进和楚彦这才恍然大悟,欣然说道。
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不过,朕也不是一切智珠在握的神人。通过这一战,朕也意识到了许多地问题。首先,论莽热的确是骁勇无敌。有他在,就是一个大麻烦。我们要想办法除掉这厮;其次,吐蕃人针对我大齐的步兵陌刀阵与盾甲兵混合战法,已经有了针对性地应对措施。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朕手上地骑兵有限,精锐的飞龙骑只剩七八千人了。跟吐蕃人硬碰硬,不是个法子。从鄯城到飞流野泽一带,全是适合骑兵突战地平原荒漠。从地利上讲。我军尽处劣势。这个问题,我们也要想办法弥补。”
“还有士气地问题。”楚彦补充道。
“这个朕倒是不担心。”萧云鹤说道,“我军从岐州出发开始,一路上有胜有败,将士们的经历多了,心志普通会变得成熟起来。另外,拿下兰州后,我军一路高歌猛进疯狂推进河陇七八百里。不是朕说。有些人心中已经滋生了一些骄傲自满的心态。这时候迎头淋上一桶冷水,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行军打仗,最忌骄躁。朕相信,这一次的失利只会让将士们知耻而近乎勇,重新摆正心态端正态度,对以后会更加有利一些。只不过,你们这些领兵地将军们。要留意将士们的心态变化,说话要注意。示弱诈败之事自然不许提;另外,朕也不想有灰心丧气的流言出现在军中。”
“末将等记住了。”二人一起拱手应命。
“好,楚彦。你回去清点战斗结果。料理伤员。”萧云鹤说道,“李愬光进留下来,朕另外有事跟你说一说。”
楚彦应命离开,李愬光进说道:“陛下还有何训诫?”
萧云鹤神秘一笑,说道:“李光进,有兴趣跟朕玩一个游戏没有?”
“游戏?”李光进愕然。
萧云鹤笑道:“不错。以前在国都时,朕经常和宫中的妃子们玩的一个游戏。到了冬天下雪,就在雪地里支起一个大篮盆,远远的系上一根绳子。篮盆下洒上一些谷子。若有鸟儿前来,就扯倒绳子。就能捉到鸟儿了。屡试不爽,很过瘾。”
李光进不禁婉儿笑起来:“陛下,现在并未下雪呀!”
“哈哈!”萧云鹤笑了起来。“谁说没下雪?要朕说来。整个河陇现在都在下着大雪。今日首战就是朕洒下的谷子。至于你,朕是想问。想不想当那个捕鸟的篮盘啊?”
“想!”李光进幡然醒悟,欣然大声道。
萧云鹤笑道:“哈哈,别激动。附耳过来,听朕妙计!”
三天以后,大齐御前兵马元帅李愬光进,奉命前往凉州、兰州河陇一带采办军粮。这三天来,齐军阵营前高挂免战牌,任凭吐蕃人如何叫骂,就是没有一个齐军出去理睬他们。
李光进一路带走了兵甲三千,民夫五千余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赴河陇一带。
鄯城所在之地,交通四通八达。消息很快通过细作,传入了吐蕃人地耳中。
赤松德赞冥思了许久,摇了摇头说道:“萧云鹤缺粮了,这个我相信。可是现在正值夏中,河陇一带麦田未熟,他能去哪里采办粮草?”
大相尚结赞说道:“赞普,或许正是因为齐军中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李愬才不得不亲自派人出去办粮,以应一时之需。估计国都也要秋熟之后才有粮草送来,齐军军中肯定是青黄不接,要断炊了。”
赤松德赞狐疑的看着尚结赞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尚结赞心里一阵发毛。过了半晌,赤松德赞才回过神来,说道:“如此说来,齐军军中缺粮,已是不争的事实。他派出这么多的人人去办粮食,多少能弄一点回来。河陇一带的汉人们,还不砸锅卖铁的支持他们期盼许久地大齐王师吗?哼,萧云鹤也过是说得好听罢了。这时候又不是收粮税的时间,顶多也就是去向河陇百姓强征租粮,也是暴君一个嘛!”
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论莽热出声道:“赞普,末将认为,这是一条不错的信息。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起来,给萧云鹤一个更加沉重地打击。”
赤松德赞眼角闪过一道毫光,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绕道劫粮,对不对?”
论莽热欣然道:“正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赞普的法眼!”
“你别太心急。你不要忘了,你弟弟是怎么死的。”赤松德赞冷冷的说道,“要说起来,当日你在兰州,干得不可谓不漂亮。识破了萧云鹤的调虎离山之计,然后狠狠的挫了一下他的锐气。只不过,你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急功近利,想要一举拿下最大的功劳----奇袭国都,这一招不可谓不漂亮,可是你投的本钱太大了,不值得。像这种破釜沉舟地打法,当时并没有必要。因为那时候,你只需紧守兰州争取时间即可。现在,更没有必要。因为我军占优,正面实打实的一招一式来,我们并不怕他萧云鹤。”
论莽热想了一想,说道:“赞普说得有道理。可是……末将却以为,这样的好机会白白错失了却有些可惜。众所周知,大齐现在国力日盛。万一萧云鹤现在是故意拖延、等待援军和粮草,到后来对我军就会有些不利了。现在,如果我们能斜道插入,一举断了他这一批从河陇辛苦采办来地粮草,无疑就是让萧云鹤雪上加霜。到时候,齐军无粮必然大乱。我军正可痛打落水狗。要是拖延下去,对方元气恢复、得了生力军相助,就一切不可知了。”
尚结赞一听,有道理!马上说道:“赞普,大帅此论甚高啊!机不可失,不能让萧云鹤这么轻松地在河陇弄粮草回来。”
赤松德赞寻思了许久,轮着眼睛不停的瞪着尚结赞和论莽热看,迟迟拿不定主意。
李愬将擦拭干净的铠甲穿到了身上,再披上了洗刷一白的战袍,整个人感觉一阵神清气爽。转头看看不远处,一大片光着屁股的大男人,正三三两两的从河里走出来,嘻嘻哈哈的笑闹着。他们的衣服在河边树权上晾成了一片,现在都差不多要干了。
徐韬也穿戴整齐了,走到李愬身边来:“师兄,俺真是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一路来奔腾冲杀了半个月,每个人都像是泥血堆里打了滚出来的人一样。幸好撞上了这么一条大河,要不然这两万飞龙骑将士都要变成乞丐军了!”
李愬哈哈的笑了起来:“三弟,这可不是普通的大河。这是凉州境内的张掖河。我们已经奔击千里,进到河陇之地了。不知道陛下的大军,现今到了哪里。如果再寻不到大军的踪迹,我们就向凉州进发看一看。”
“凉州吗?我去过!”徐韬说道,“当年我父亲还在吐蕃的时候,曾带着我们一家老小在凉州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依稀还有些记忆,路也应该记得一些。过了祁连山,就离凉州不远了。只不过……凉州是个大城唉,我们能拿下吗?”
“没必要攻打,先看看再说。”李愬说道,“我军孤军深入,不宜进行大规模的攻坚战,也没必要拿下什么城池。而且这一路来,我军大战四十六战杀敌逾万,将士们都疲惫不堪了。就在这张掖河附近休息一两天再说吧。”
“好勒!我去传令!”徐韬兴奋的跑开,对着远方的飞龙骑将士们喊道:“兄弟们,少将军有令,大军歇息一两日。好好洗澡哇,将那些牛羊战利品杀宰一批,打打牙祭喽!”
飞龙骑众将士一起高声欢呼,个个兴奋异常。
李愬笑了一笑,暗自吁了一口气。
这一路来。从东出西州开始,一路向东南突进。越过了鬼影森森的蒲海;趟过了滴水不见的大沙漠;急袭沙州取下城池,还在那里拜祭了战死的原北庭将士们,立下了墓碑祭奠;尔后攀越大雪山、横流冥水、越过大戈壁、深入祁连山、夜渡张掖河。一路行程一千余里,历经大小四十六战……出发时飞龙骑是整整两万人,如今还剩下一万六千余。出行的时候只带了十日干粮,沿途取粮于敌又散济于民。共计杀死吐蕃兵马万余人,打散吐蕃岗哨、防卡、城池三十余处,解救被奴役的汉家子民多达六十余万人!
这样的事情,李愬自己都没有想过,但真地办到了。时至今日。他感觉真的有些累了,和所有的飞龙骑将士们一样,想躺下来好好的睡个囫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