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悄然而逝,无论这个夜晚有多少人失眠,第二天的黎明依旧如约而至。距离吴岩城不远的一座山上,沉沉睡去的宁霄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勉强起身,浑身酸痛自不必说,筋脉负荷过重导致灵力暂时无法运行才最是要紧。以宁霄目前状态,体型稍大些的猛兽都能撵着他四处逃窜,搞不好还能一口吞了他。
几年森林生活经验让这个曾只是个文弱书生的家伙学到不少丛林生活技能,寻找合适住处,弄来能吃的野果自然不在话下。宁霄一边啃着摘来的果子,一边叹息道:“哎,看来没十天半个月身子是好不了的,差点就成了废人。郑其昌,你丫真是好算计,给老子等着,下回遇见看我不弄死你!”
一想到那个青年设下的恶毒陷阱和层出不穷的坑杀手段,宁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中泛起滔天恨意。昨日交锋,郑其昌以精心算计和精湛演技在起手就将宁霄欺负得体无完肤,中途更是险些将其逼入死境,要不是宁霄凭自身实力和几分运气勉强扳回局面,眼下说不定真成一具尸体了。即便这样,他也因此做了一个大大的噩梦,梦里郑其昌微笑着向他走来,将剑缓缓插入他的胸膛,鲜血流尽,死相和雷敖杰别无二致。偏偏宁霄没能从梦里惊醒,他向来睡得很深,因而在梦里又经受一番折磨,醒来后怒火可想而知。
“说句实话,我倒挺欣赏那小子的。有勇有谋算无遗策,出手果决就连实力都堪称不俗,你刚出来就遇上这么一个强劲对手,输得不冤。”似乎不知道见风使舵的木老反倒为郑其昌叫好,给怒气冲冲的宁霄头上狠狠浇了一回油。
“要是下次再遇见,木老你干脆盼着我被他干掉算了,这样咱俩也好早日解脱,一了百了。”宁霄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道。
“哎~~你看你小子,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嘛。比智谋论行事你跟他有点差距那是正常的,这也不代表你不如他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敢说自己能得意一世,更何况有我在,保管你的境界蹭蹭往上涨,下回即便再遇上,你凭实力也能稳压他一筹,那还怕个卵。”
“哼,那杂碎尽使阴招,迟早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就不信他能置身事外。他先前管雷敖杰叫师弟,后来在雷霸面前改口为雷少爷,分明是单独对雷敖杰许诺了些什么,可见他对雷家必有所图,他自己也说是想要雷家某样东西才对雷敖杰下杀手,我就不信雷霸会半点察觉不到。”
“行啦行啦,这些你先别去管,安心把伤养好才是正经,免得来个一星灵兽就把你给活吃了。往好了想,昨晚的事对你几乎百利而无一害,让你了解人心险恶不说还给你斗志,甚至连境界都帮你稳固住了。我敢打包票,回头只要你安心把伤养好,再次突破不成问题。”善于苦中作乐的木老倒是毫不担忧,风轻云淡地娓娓道来。
“说得轻松,我上哪找那么多药治伤啊,内外都受创,不赶紧治会跌境的。”宁霄苦着一张脸,无奈说道。
“嘿,这你就别担心了,我上回说送你一场造化当然不是夸口,你顺着我指的路走,保管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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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某个幽静山谷迎来一位造访客人,此处地势颇为契合中国古代堪舆术中对风水上佳地带的描述,藏风聚水,三面包围一面开阔,‘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结构跃然眼前。
除去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一座天然形成的湖泊也为此地增色不少,阳光洒下,碧波荡漾,水清沙白,堪称无双美景。这让辛苦跑来的少年眼前一亮,连日赶路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好一个人间仙境,木老你倒是会挑地方,埋宝也要找这么一个风景绝佳处,说起来这儿还真是隐蔽呢,要不是有你指路,我根本找不着。”宁霄瞪大眼睛欣赏此处美景,赞叹道。
“活了这些年,西林域大大小小森林山脉也都跑了个遍,哪些地方人迹罕至我当然清楚,当年还在这遇见....哎,不说了。”木老有些恍惚,似在追忆往事,回过神来后立马转换话题道:“这些东西可都是我花费不少心思攒下来的,本来我一个天地孕育出的精源兽压根不需要药材,好在我游历一遍大陆后就意识到有些药材在灵者看来价值连城,以后万一与人交易,可以拿药材当做资本,这才费了许多功夫到处找寻奇药,分开好几个地方埋藏。现在就只能当做卖身给你的附加品了。”
听到这略有怨念的话语,宁霄连忙笑着宽慰道:“木老你可别么想,我快些变强你也好早日脱身嘛,这笔买卖还是划得来的,况且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药材,找点能治伤的就行。”
“这地方灵气充足,尤其是木属性灵气,品质极佳,以前要不是被事情拖累着,我都想在这安心度过一辈子,世事难料啊。”
一看这位老者又要发表它百万年积累的人生感悟,宁霄连忙打断道:“那啥,木老你直接告诉我藏的宝贝在哪吧,我的内伤都快扩散了,再不治可就真要跌境嘞。”
所谓跌境,即是指在灵气不足环境下或是因身体长期无法吸收灵气导致灵者境界下跌的情况。
修炼初期的灵者,储灵区好比一口水缸,随着境界增长水缸扩成一方水塘,继而变为一座湖泊。从凝气境到化形境,体内储灵区实际面积不过扩展数倍,容纳灵气数量却已成百上千倍提升。
储灵区将吸收来的灵气化为运转于筋脉以供使用的灵力,灵者施展灵力就好比从水缸舀了一瓢水,若不及时补充水源,水缸便会枯竭,因而灵者需要修炼。人的身体自然不如水缸那般牢固,所谓用进废退,长期闲置的储灵区毫无疑问会萎缩,这种情况在低阶灵者身上更为明显。道理很简单,舀空一口水缸只需片刻,湖泊枯竭则相比较难。那些凝气境、融体境灵者哪个不是小心翼翼供祖宗似的一天三查,生怕储灵区出现一丝枯竭征兆,说起来修炼也算是个费劲的活计,一般人还真没恒心如此折腾,这恐怕也是灵者数量稀少的原因之一。
更为糟糕的是,一旦储灵区容量缩小,运输灵力的作用势必大打折扣。储灵区被称作灵者心脏,承担将灵力运输至全身各地以供驱使的重要作用,各大境界中的一至九阶本就按照灵力充沛程度、灵力传输速度等等评判,储灵区一萎缩,那便毫无疑问是跌境了,所以宁霄才如此惴惴不安。
世上除了那些到了通灵境的超然牛人,哪个灵者不对自己的储灵区十二万分爱护,只有蜕去‘凡胎’的通灵境,气机与天地相连,化‘灵源’为自身储灵区才敢毫无忌惮,这就好比湖泊与大海相连,再也不会担心没水了。可话又说回来,真正到了通灵境甚至更上的顶尖一小撮人,他们要头疼的事也一样不少,宁霄曾偶然听顾浩提过,灵者修炼像极了跟天地乞讨,讨得少则负担少,讨要得多了,麻烦会更多,老天爷压根就不是善人哩。
“慌个什么,有我在会让你跌境?再说以你那诡异万分的灵籍,一次吸收的灵气足够用上好久了,眼下你不是没有灵力,只是筋脉承受不住,没法运行罢了。”在木老口中,几乎没用过褒义词形容宁霄那天地间独一份的灵籍,由此看出它对那个关它入笼的死物颇为不爽。
宁霄绕湖勘察了片刻后按着木老说明在某处潜下,久违的冰凉清澈湖水,和煦阳光搭配拂面清风兼有如画美景,要不是急于找寻药材,宁霄都想立刻在湖中畅游一番。湖边水并不深,恰好及膝,宁霄摸索半天后终于找到一块方形石板。费劲挪开石板后,宁霄便如那武陵渔夫初入桃花源般豁然开朗,一条无形通道在眼前展开,竟是在湖底开凿了个巨大洞穴!
“走进去吧,里面就是我藏东西的地方,隔得时间不久,药材应该都还没坏。”木老语气如常,但宁霄听出一丝怪异味道,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弯腰朝湖底走去。一股无形之力排开湖水,生生建出一条如海底隧道般的屏障,宁霄伸手触去却被弹了出来,只得在心中暗自赞叹这通玄的手段,心中对木老的态度拔高几分,终于不觉得它是个只会吹牛的老家伙。
隧道尽头是一扇古朴厚重的木门,出于谨慎考虑,宁霄还是开口问道:“木老,这里头就是药材了么?”
“恩,不过你要取出来却是有点小麻烦。”
“咦?什么麻烦?”
“为了防止药力散发或是腐烂,我专门从北川域运来冰块,所以这扇门后头算得上是个冰窖吧,你进去要小心冻着。”
“哦,原来只是冰窖而已,没事。”宁霄无所谓地摆摆手,随意地拉开木门。就在那瞬间,一股冰寒到足以将人冻成冰雕的寒气虎狼般扑了过来,宁霄身前立刻结了一大块冰霜,脸上眉毛尽是冰棱子,这种恐怖低温比他当年初到东北,半夜只穿两件单薄衣服站在大街上嗖嗖吹风的感觉来得还要强烈刺激,套用一句广告词来说,‘这冰爽,不敢相信’。
“哇靠!”刚要张嘴一股寒气就直往胃里钻,宁霄慌忙用身子堵上门,费劲掸去身上寒冰,呵手跺脚四处乱窜,活像只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引来木老哈哈大笑。
“木老你玩我呢吧,这温度都能把人冻残废了!你要我怎么取啊。”宁霄大怒,气乎乎地埋怨道。
“爱去不去!我活了这么多年,送人东西反被骂还真没遇着几回,难不成我存个药材还得顾忌你小子取不取得出来?反正东西就在那,怎么搞到手看你自己本事,吃亏的反正不是我。你要是有耐心等那就熬上几个月,筋脉自会慢慢复原。”
木老这番话毫不留情,也让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宁霄一下子没了脾气,其实以他的正常实力,只要将灵力覆于体表就可以泰然度之,但眼下嘛.....
宁霄默默解开楼灵雅所赠包裹,找出所有衣物,一件一件套在身上,把自己生生裹成个臃肿的胖子,模样颇为滑稽。此时的宁霄越发对楼灵雅感恩戴德起来,若没有后者的贴心之举,他只怕真要束手无策了。要知道这才仅是春天,包裹里就已经有足以御寒的冬衣,足见那位楼姑娘心思之细腻。
心念一动,宁霄顺手让面具浮现在脸上,‘全副武装’后这才小心谨慎地推开那扇通往‘冰雪地狱’的大门,刺骨寒流袭来,层层衣物愣是没挡住冰霜的侵蚀。其实这也完全合理,能够长年累月不融化的冰块又怎会是凡物呢,更何况是木老特意从别的大域带来,威力自然非同小可,这可苦了前来寻宝的宁霄,此刻他正一步步地向里走去,牙齿咬得咯咯响,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地起,浑身打颤不说连腿脚都开始不灵活,似乎全身血液都要被冻僵。
“快点,再磨蹭你可就真交代在这了。”木老纵使再不爽也必须及时提醒,它可是灵源大陆里最不希望宁霄死掉的了。
“哪个才是啊???”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瓶罐盒箱,宁霄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最可恨的是上面还没有名称标注,要真一个个查看过去,估计他早就被冻死在里头了。
“呃,让我想想,一时真有些忘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是.....那个!”
几乎拖着身子前行的宁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到一个木盒跟前,颤巍巍地将之打开,见到里头所放东西后立刻笑逐颜开,一把抓起盒子朝外走去。可就在他短暂驻足的片刻时间,鞋子竟已被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擦,要死啦!”哀嚎一声,宁霄费力弯腰拔起扎根似的鞋底,后来干脆踏在木盒上,一点一点滑了出去,此中艰难非经历者不能体会。千难万险逃出生天的宁霄用尽全力将门关牢,躺在坚实门板上大口喘气,浑身散发着寒气的他犹如即将羽化登仙,偏偏脸上表情如丧考妣。都说艺高人胆大,没了灵力的他连入冰窖都艰难成这副模样。暗自咬了咬牙,宁霄心底发誓必须尽快恢复灵力,再也不要受这种无谓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