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人五人六的玩意儿,过去老头子能干活的时候,你们巴巴的守着。怎的现在就嫌弃他了?”
“少德缺心眼的窝囊废,心肠咋就这么烂啊。今儿老婆子就瞧着,看你们谁敢把你爹送走。”刘氏咬着后牙槽,怒视着桌子上的几个人,那眼神恨不能把他们刮了,“老林家可还轮不着你们做主呢!要是不想呆了,你们就卷铺盖给老娘滚,老娘再找个阿猫阿狗的养起来,也不至于像你们这群黑心烂肺的东西咬一口。”
刘氏是不耐伺候自家老汉,可再怎么不想伺候,那总归是跟自个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况且老大家今儿能算计着把老头子送走,赶明儿就敢动了心思把自个这越发没用的老婆子赶走。
尤其是她总觉得,这事儿肯定是章氏那当婆娘的祸祸的。要不然,自家儿子跟好好的孙子,怎么能生出这种丧良心的念头?
想到这里,刘氏也不觉得碗里的粥香甜了,直接抬手捞起桌上的粥碗冲着章氏砸在了过去。
“你个毒妇,小娘养的扫把星,居然敢撺掇着你男人跟儿子做这种挨千刀的事儿,看老娘不弄死你。”刘氏气的起身就想冲着章氏抓挠,连带着一些个刻薄毒辣的话都没命似得冒出来,“小骚蹄子,阴沟里的恶婆娘,生出这种心思来,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然而章氏是吃过一次亏的人,又怎么可能没防备?
就在刘氏扑过来的时候,她先下手为强,张手就拽住了刘氏的头发。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哭嚎着,若是不知情的,怕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要被刘氏打死了。
“娘,你别拧我啊......”章氏背对着林大冲,半压着刘氏,一边假哭着喊叫,一边往死里抓挠让自个恨的牙痒痒的刘氏。
她下手又狠又粗暴,揪着刘氏的头发啪.啪的把她脑袋往地上砸,那癫狂的模样,可不像是要把刘氏的头皮都揪下来?
偏生,她遮掩着动作,在林大冲跟林有志跑过来的时候,赶紧往下挪了挪,故意让刘氏抓向她的头皮。而她则借着刘氏的劲儿,伸手一把把的拧着刘氏大腿根上的肉。
可是说刘氏活了大半辈子,也就之前闹分家的时候被林老汉打过两回。那两回看着严重,可多半是带着吓唬的成分,林老汉也没下死手。
但现在不一样啊,章氏那可是满心愤恨,下起手来简直不留余力。只疼的刘氏眼泪鼻涕一块往外冒,腿脚也跟着不停地踢腾着。
林大冲跑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家老娘一脸暴怒的对着章氏打骂。看样子,自家婆娘虽然在上头压着,可却还是妥妥的挨着打呢。
他心里慌的厉害,前些日子章氏挨了打阴阳怪气了许多日子,家里的大事小情一概不管。就连有人上门来,她会哭啼着让人瞧自个身上的淤青,顺带着哭诉一番,惹得一村子人都知道自家老娘蛮狠不讲理,只会拿媳妇撒气。
如今要是再闹一场,那自家老娘还怎么在村里过下去?
林大冲越想越惊慌,赶忙上前去掰刘氏的手。
“娘,你撒手啊,难不成你真要打死她啊!”
这么一番闹腾,刘氏只觉得浑身又酸又疼,可她说自个才是被打了,却没一个相信的。
倒是章氏哭啼着闹腾道:“一家子的日子都过到这般的地步了,我一没嫌弃,二没生外心,怎么就得不了好?”说着,她就拽着林大冲的胳膊嚷道,“你要真不待见我了,休了我得了,也省的哪天我被你娘打死了,也没人知道。”
林大冲此时看的也是心惊胆战的,他是真想不明白,以前好端端的一对婆媳,现在怎么就跟仇人一样了?
就刚刚自家老娘抓挠着咒骂章氏的模样,可不就活似要给章氏抹了脖子?
刘氏还想拍桌子瞪眼,可没等她开口呢,就听到沉默着的林大冲,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似得开口道:“娘,你要真容不下章氏,那干脆就分家吧!”
这下刘氏傻了眼了,她哪里想得到,自家现在唯一剩下的儿子会生了这种心思?
刘氏看着林大冲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惊。她哆嗦着手指,指着林大冲半天才哭道:“你这混账玩意儿,当初老娘一生下你来,还不如直接掐死你呢,也省的你成了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刘氏哭的惊天动地,说的那话更是声嘶力竭,就好像自个造了多大的难似得。
“老娘大半辈子,光为着你们一家几口扒拉日子了。如今老了,银子被你们掏空了,你们就要一脚踢开老娘?我告诉你们,没门!”刘氏嚎啕的坐在地上哭天骂地,许是觉得被儿子背叛了,她连起来的心思都没了。“老天爷啊,你干脆就让我死吧,也省的我今儿被外人打了,回来还得被自个的儿子儿媳欺负......”
林大冲说分家,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如今他看着自家老娘浑身发抖声嘶力竭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过不去。书包
他上前拉扯起刘氏,叹口气说道:“娘,你别气了,我以后不提这话就是了。”
好说歹说的,总归是劝着刘氏又坐回到了凳子上。也亏得现在她们吃饭都是在刘氏住着的厢房,不然这一番闹腾,得是要把林老汉气死了。
刘氏缓过气儿来,也不张牙舞爪了。毕竟,后知后觉的她,现在当真是浑身哪哪都疼,偏生那疼的地方又不能真让儿子看。
她这次可算是吃了暗亏......
章氏见刘氏不咋呼了,才心满意足的吃起了饭。等她都快吃饱了,也没听到林大冲再提送走老头子的事儿。
于是她心里满是不耐烦的说道:“就是不分家,也得好生念叨念叨奉养咱爹的事儿。当初老二家分出去的时候,可没说过爹病了,她们不用管伺候。”
刘氏一听她还有这心思,那脸色直接铁青起来。
可她没来得及开口,林大冲就先说话了,“二弟妹家是出了钱的,给爹看病抓药,都是那边管的。况且二弟妹家现在正起房子呢,家里事儿多,咱要是现在送过去,不.厚道。”
章氏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要不你就这么耗着,自个养着你爹,看老.二家会不会念你的好!”
顿了顿,她又恼怒的说道,“往后咱也别喝什么米汤了,干脆喝凉水得了。”
刘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喝凉水也饿不死你。”
章氏冷哼一声,“是饿不死,反正要是过不下去了,我就带着有志回娘家。到时候,就得娘自个伺候爹了,每日洗涮拾掇煮饭熬药,娘可别觉得作难。”说了这番话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死的,接着说道,“有志要是中了功名,到时候送榜送到章家,那也是一门欢喜事儿,我爹娘肯定乐意。”
她这么一说,刚刚还梗着脖子坚持的刘氏,态度就有些松动了。
她是心疼自家老汉的,可这么些日子,那些个打着上门瞧林家老哥名号,来说教她训斥她的比比皆是,时间久了她心里也烦躁的很。
更何况自家老汉现在当真是难伺候,一会儿尿了一会儿拉了,就算只是搭手拾掇,都折腾的人不轻。如今家里是有儿子在,可儿子要是去挣钱了,那她自个应付肯定费劲。
况且自家孙子就算戳了祸,可总归是有学问的人,要是好生温习功课,那考个功名应该不难。若是运气好,许是还能得个头名回来,到时候那信儿传到家里可是风光的大事呢。
别看自家现在过得凄惨,外头那些个八婆长舌婆娘光瞅她的笑话呢。可只要孙子考中了功名,那她扬眉吐气的日子也就到了。到时候,别说村里那些个跟自个看热闹的,就是那些跟自个不对付的,也得上赶着巴结自己。
里里面面的缘由加在一块,作威作福惯了的刘氏也就松了口。
厢房里婆媳俩打了一场,可最后竟十分默契的定下了送走林老汉的事儿。
只可怜还在正屋里,没人看护着的林老汉,有些呆滞的咧了咧嘴。他刚要开口那口水就再次顺着嘴角流下来,弄得枕头上湿了一片。
林老汉悲愤的呜呜呀呀了许久,却不见有人进来,最后只能忍着又脏又臭的被褥里那一滩黏腻。
他哭丧着脸,心里越发觉得糊涂了,就连好不容易因着针灸清楚了些的脑子,都迷迷糊糊的了......
就在村里人习惯了四海赌坊跟顺来杂货铺,隔三差五来老林家砸门子的事儿的时候,林家老宅一群人又出了幺蛾子。
而这次的幺蛾子,直接把几个听了信的林家老辈儿气的连连跺脚。
不为别的,只为后四月初十大家伙上工之前。
林大冲竟然伙着章氏跟刘氏,把身上还摊着没多大知觉的林老汉,用床破炕被裹着送到了二房门口。
他们原本思虑的是好的,趁着大早起的人少,赶紧把人送来,也免得生了事端。
只可惜,二房为人厚道,早起做饭总是做的足足的。